「還真沒看出來,花家的三丫頭居然是個水性揚花的女人,虧我還一直認為她是個好姑娘!」
「嘿,我就說花家這三丫頭早就不是黃花閨女,你看,有哪家的小姑娘跟她一樣一天到晚跟小伙子混一起,還有跟花郎中,都光明正大地出雙入對了,指不定連她自個都不知道肚里的娃是哪家的種呢。」
「都別說了吧,我,我還是不信三丫會是這樣的人,她是我們看著長大的,是什麼樣的人,大家還不清楚嗎?」
「切,知人知面不知心,就在前兩天,楊家不還來花家鬧過一場嗎?要是三丫沒有亂來,楊家會在成親前夕來鬧,還揚言要退婚?」
「哎,花老爹兩口子人挺老實的,怎麼就生了這麼個女兒?楊家也真夠倒霉,訂了這麼個媳婦。」
「老實什麼,說不定都是裝的,就她那個兩姐姐,說不定也是一樣的貨色,要不怎麼都嫁了人,還整天回娘家,說不得就是有貓膩。」
……
污言穢語越地不堪入耳,更讓阿墨憤怒的是,髒水不僅潑到她的身上,連她的家人也被潑了個一身黑。
站在原地,身子陣陣冷,此刻的阿墨臉色極度慘白,身子搖搖欲墜,周圍的議論聲嗡嗡地,如同怕魔咒一般將她給淹沒,那一張張似笑非笑的臉在她的眼前不斷擴大,化為青面獠牙的惡鬼將她給團團圍住。
「不,不,我不是那樣人的,我的家人都是善良老實的好人,你們亂說,你們亂說……」
阿墨痛苦地捂著耳朵,閉著眼楮,不斷地搖著頭,內心出聲撕力竭的吶喊,卻一個音節也不出來,這一刻,她好恨自己的耳力變得這麼靈敏。
就在這時,突然一股拉力拉著她往前跑,也將她從怖的深淵拉回了神,這才看清拉著她的人是村里跟她玩得最好的伙伴花虎。
兩人拉著在村里跑,要是在以前,花家村的村民也是見怪不怪,但是這兩天各種針對阿墨的謠言像雪花一樣飄遍村里的每一個角落,再見到這習以為常的情景,那目光就不同的。
感受著從四面八方射過來的目光,阿墨白著臉低垂著頭,被拉著的手臂猶如被無數的針刺到了一般,下意識便想掙月兌開來。
「阿墨,快,快走,你家的麥田出事了。」花虎的一句話讓阿墨停下了掙月兌的動作,愣了一下,然後足了勁狂奔,跑在她前頭的花虎反被她拉著跑。
今年天公作美,雨水很足,田里的麥稻長勢特別的好,值此秋收之際,一眼望去,陽光點燃了金秋的火焰,遍地金黃了無際涯,風兒一吹,萬頃稻浪連綿起伏如金色的海浪,天空的雲片澄明潔淨,悠閑地游蕩,空氣像水洗過的清亮、芬芳,幾只鳥在半空飛翔,一絲稻麥之香彌漫在空氣里,使人如痴如醉。
如此醉人景色卻無人欣賞,扛著鋤具準備一天勞作的村民齊齊圍在一處田埂上,指著花老爹家的田地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阿墨拉著花虎擠開圍觀的村民,一眼便見自家原本金燦燦的麥田成了一片黑乎乎的焦土,好幾處還燃燒著小火苗,刺鼻的焦味和灰蒙蒙的焦煙燻得兩人直想捂鼻落淚。
眼前的情景突而與夢中的大火重疊,阿墨恍忽中似又看到沖天而起的大火朝著她燒了過來,駭得她青白著臉後退了好幾步,若不是後面有花虎扶住她,非得躺地上不。
「阿墨,你臉色好難看,沒事吧?」花虎非常擔憂,阿墨的狀態非常不好,他還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子的她。
搖了搖頭,甩掉腦中的幻像,阿墨抬起頭,眼角余光看到花老爹和花大山失神癱坐在田埂邊,眼眶通紅空洞,透著絕望,旁邊幾個交好的叔伯在安慰著他們。
「爹,大哥。」阿墨掙開花虎,跌跌撞撞地跑向花老爹和花大山。
「三丫啊……」花老爹回過神來,看到阿墨,黝黑的臉龐瞬間流下兩行清淚,巍巍顫顫地拉著阿墨的手,哽咽著道︰「三丫,咱家麥田被燒了,沒了,咱們一家子該怎麼辦?怎麼活啊?」
「爹。」阿墨反握住花老爹的手,看著他好似蒼老了十歲般的臉龐和花白的頭,哽著聲音低叫了一聲,卻不知該說什麼,心里如同壓著座泰山般,沉重得讓她喘不過氣來。
他們一家幾口就靠著這塊田養活,辛苦了一年,眼見就要收成了,卻在一夕之間化為烏有,家里早已經沒有余糧了,以前好不容易存了點積蓄,之前因為要給她備嫁妝也差不多花光了,這以後,他們一家幾口怕是連吃飯都成問題。
「是誰?到底是哪個殺千刀的燒了我家的麥田?」花大山也回了神,咬牙切齒地低吼,通紅著雙眼凶狠地在圍觀的村民身上掃過。
從沒見過老好人的花大山這麼一副吃人的模樣,圍觀的村民都被嚇到了,一下子噤了聲。
但也只是清靜了一下,沒一會,一個仿若是母雞被踩著脖子的聲音響起來︰「喲,誰沒事會燒你家的麥田玩啊!一定是你家丫頭喪德敗行的行為引來天怒,降下天火,哎,也不知會不會連累我們?」
這人是村里有名的長舌婦,平常大家伙對她的話都是听過就算了,但是一提起天怒,村民都害怕真的會被禍及,看向花老爹一家的目光就怪異起來,有些激進的更是附和著對阿墨各種辱罵,甚至還有聲音說要讓她滾出花家村。
「閉嘴,你們全都閉嘴,阿墨才不是你們說的那樣的人,更不是不祥人。」花虎听不下去了,揮著手,大聲怒吼,這些人太過分了,花老爹家里遇到這種事,已經夠倒霉了,這些人還落井下石。
面對各種毒語,阿墨此時的憤怒早已壓過難堪,她不信什麼神鬼天罰,她只信人為。
到底是誰這麼狠毒?不僅毀她聲譽清白,敗她名聲,還將她一家賴以生存的田地給燒了,這是狠了心要毀了她啊!
她心里隱隱有猜測,只是沒有證據,她打心底也不願意相信那人會這麼狠,但如果真是他們……
幽暗的墨眸掠過縷戾光,阿墨扶起花老爹,決定先回家再說,何必坐在這里讓人圍觀呢!她深知,跟這些村民怒或是解釋,都是白費唇舌,他們不一定有什麼壞心思,只是沒見過世面的小民心里造就他們跟隨大眾和自我保護的自私行為。
當然,這麼深奧的話並非阿墨這個不識大字的文盲能領悟的,而是听花笙棠的女乃女乃,花非花女乃女乃說的。
剛到家門口,正好跟剛回家的花大娘和花二丫撞上,只是她們兩人的狀態很不好,臉色甚至比阿墨三人還要差。
「娘,二姐,你們這是去哪,怎麼弄成這樣?」
阿墨驚訝地看著花大娘和花二丫一身狼狽的模樣,一頭亂凌的頭,臉上還帶著傷,凌亂的衣服還粘著泥土,這是怎麼回事?
「嗚嗚嗚……」花大娘一見他們,就抹著衣袖哭起來,一副天要塌下來的樣子,最終還是從花二丫的嘴里了解到真相。
原來,這兩天村里突然傳出的流言,花老爹一家也听到了,但是沒人敢告訴阿墨,花大娘在傷心難過之余忽而福至心靈,以為楊家之所以堅持退婚就是因為听到流言,只要跟楊大娘解釋清楚,楊家就不會再退婚了,阿墨嫁過去後,這流言自然就會不攻自破。
所以今天花大娘沒有跟著一起下田,天還未亮,就帶著二丫去鎮上楊家,誰知到那里,居然連門都不給進,被堵在大門前,被楊家下人好一番羞辱,後來馬蘭出來,一番冷嘲熱諷之後,還命人趕她們走,她們這一身狼狽也是在推攘中跌倒在地弄成的。
但這還不是花大娘母女真正失魂落魄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楊家透露出來一個消息。
「今年朝廷征兵名單里有大哥的名字?怎麼能?我們家只有大哥一個男丁,也已經交了錢了,按規定,我們家是以免除兵役的。」
這個噩耗猶如晴天霹靂,炸得阿墨和花老爹父子呆愣當場,接二連三的打擊讓鐵骨錚錚的花家父子,在此刻,好似泰山倒塌般,挺直的背脊垮了下來。
「楊家說,只要我家答應退婚,他們就會放我們一條生路。」猶豫了一下,花二丫還是將楊家最後丟下的一句話說了出來。
果然一切都是楊家做的,欺人太甚了!
阿墨雙拳握得喀喀直響,好,好得很,既然你不仁,那就別怪我不義了,不是千方百計想退婚嗎?那就退啊!轟轟烈烈地退吧。
「虎子,過來。」阿墨勾了勾手,將花虎招過來,在他的耳邊嘀咕嘀咕地說了一通,眯起的雙眸透著危險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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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大梁軍律︰兵制》︰丁二十以上,簡點入軍,役三載,戶僅一丁,納資免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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