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為胳膊疼了,心就不疼了,可是她錯了,她的心還在不斷散發著劇烈的痛苦。
放開唇,她笑了起來,用極盡的悲愴來嘲笑自己的天真和愚蠢。
她到底在傷心什麼,難過什麼?
難道還對這個敵人燃起了一絲希望?難不成還指望他對自己真的有了一點動心?
她和他本來就應該是兩條交叉線,在短暫的交集之後,就是無限的遠離,此生再也不要相見。
黛茜才是真正可以屬于他的另一半,才是最適合陪伴在他左右的女人!她無論各方面都是不可挑剔的最佳人選!他倆在一起就是天上一對,地上一雙!他當然會選擇她,當然會喜歡她了!
至于她,不過就是為他前妻充當替補的短暫性玩偶,就是個打醬油的龍套,賭命救她也是因為還沒有玩夠吧?他本來就是個瘋狂的、不可思議的人,不能用常人的眼光來看待。
所以,她決定了,將絕望的心扔進死寂的深谷,任憑寒冷的冰霜將它封存,不再給它重生之機。
回到別墅,彭美慧听到聲音就從樓上跑了下來,她也一晚上沒睡,頂著兩個熊貓眼,「找到我姐夫沒有?」
「沒有。」她搖了搖頭,如果讓她知道莫承熙和黛茜的事,估計要翻天了,她捶了捶疼痛的胳膊,「我累死了,幫不了你了,你自己好自為之吧。」說完,她就上了樓。
彭美慧像癱爛泥,無力的癱軟在了地上,完了,完了,這次是真的完了,姐夫被狐狸精搶走了!
莫承熙不知道是何時進來的,看到地上的彭美慧,微微一驚,連忙沖過去把她攬了起來,「美慧,你怎麼了,不舒服嗎?」
他的身上有淡淡的香水味,她聞到了,伊娃說得沒錯,昨晚,他真的是和女人在一起。
極致的酸澀堵塞了她的胸膛,感覺呼吸都有點困難了,可是,她不能問莫承熙,不能跟他挑明,不然他會生氣,沒準會把她趕回去,她必須裝成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
「姐夫,我沒事,只是摔了下,我上樓去了。」她轉過身,向樓梯跑去,淚水一路滑落,現在,她只想關進房間大哭一場。
外面下雪了,如鵝毛般的雪片,紛紛揚揚,不一會兒,就鋪滿了大地。
天氣冷得出奇。
伊娃坐到了壁爐前,抱起腿,把下巴擱在膝蓋上,無意識的盯著壁爐。
爐火燒得正旺。
熾烈的火焰在空氣中搖曳,仿佛一團舞動的紅色精靈。
她看得出了神,完全沒有感覺到莫承熙已經坐在了身旁。
「在想什麼?」他問,語氣輕輕的,像陣冷風。
她微微側頭,瞄了他一眼,爐火在他臉上投下一大片陰影,讓原本就深沉的面孔變得更加難以捉模。
「沒什麼?」她淡淡的甩了句,聲音平板而硬冷。
「那為什麼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他一瞬不瞬的瞅著她,銳利的眼楮似乎毫無阻擋,能穿透她的瞳眸窺視到她的內心最深處。她耷下了濃密的睫毛,藏住了會泄密的眸子,「我打算搬回公寓去住,反正晚上你也不需要保護。」
他狠狠的震動了下,扶住了她的肩,「是不是因為昨天晚上我沒有回來,生氣了?」
她一把甩開了他的手,「莫先生,你的事我不會過問,也沒有權利過問,我的事也請你不要干涉。」
「伊娃!」他無奈的嘆了口氣,「昨晚,我只是和個朋友在一起,沒有別的,你不要胡思亂想,好嗎?」
看他一臉無辜、一臉坦然的神情,她不自覺地打了個寒噤,莫承熙,你這麼會演,你從前的老婆知道嗎?
她站了起來,拿起鐵鏟撥了撥爐里的柴火,「怎麼,你們也在打麻將?」語氣輕飄飄的,充滿了嘲弄之意。
莫承熙噎了下,「我從來不打麻將。」
「哦?」她挑了挑眉,「那你們玩什麼?」
「只是聊天喝茶而已。」他聳了聳肩。
聊一個晚上,喝一個晚上?伊娃只能呵呵呵了,一個人可以虛偽到如此的境界,也算是個人才了!看他連眼楮都沒眨一下,完全察覺不到說謊的痕跡,如果不是早上被她親眼看到,沒準就相信他的鬼話了。
看來,她要推翻以往對他所有的認識,重新來評判他了!
正在這時,電話響了,蒂娜接過之後,告訴莫承熙是從秦海打來的,他起身去了書房,漫不經心的神態,像個找不到證據被無罪釋放的慣犯。
她的嘴角有了絲淒迷的笑意,一想到他的偽裝和欺騙,就感到手腳冰涼,渾身僵硬,像被猛烈的閃電襲擊過,腦子里更是亂糟糟的,像團糾結纏繞的麻線,剪不斷,理還亂。
爐火漸漸微緲。
屋內的寒意在慢慢加深。
有點咸淡的味道沁入了嘴角,她眨了下眼,蓄滿的淚瞬間如開閘的洪水傾瀉而出。她沒有理會,夢游似的站了起來,拖動著僵硬的腿,機械似的向窗戶走去。
窗外,大雪依然肆虐,寒風凜冽,卷動著雪片不停地撲打在窗戶上,仿佛一個個邪惡的幽靈,想方設法要往屋子里鑽,侵佔歇息之地。
她推開了窗,風雪襲來,卷起她的淚珠,沉重的墜在窗台上。
她目光呆滯的凝注在雪霧中,眼角的淚慢慢凝結成了冰晶。
「你在做什麼?」
他不知何時出現在了身後,聲音低沉的像大雪中穿梭的寒風,與沉寂的空氣融成了清冷的一體。
她像被驚動似的猛一甩頭,冰晶跌落下來,碎成了一粒粒細小的塵埃。
「你都凍僵了。」他撫了撫她的臉,把窗戶關上了,而後摟起她回到了壁爐前。他在壁爐里加了木炭,火焰又凶猛的燃燒了起來,房間的溫度開始回升。
他倒了杯熱氣騰騰的紅茶給她,「今天可不適合出去玩雪,外面有零下十五度。」他微微一笑,大概以為她抵御不住冰天雪地的引誘,又想出去玩了。
她啜了一小口紅茶,轉頭幽幽的瞟了他一眼,「你們k國有句俗話,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有時候,你明明以為自己了解一個人了,可突然有一天,你卻發現,你其實從來都沒有真正的了解過他。」
他凝視著她,目光含蓄而意味深長,「你說的人是我嗎?」
「我就有感而發,不針對某個人。」她撇開頭,不想同他的目光踫撞。他捏住了她的下巴,扳過她的臉,逼她正視他,爐火在他臉上搖曳,一抹突兀的神采圍了他所有的表情,「我怎麼就覺得是特指呢?我到底什麼時候做了讓你難懂的事了?」
「你自己腦補!」她甩開他的手,站了起來,往樓上走去,一想到早上自己的所見就惱火無比。
午後,雪逐漸的小了,被冷雨所替代,淅淅瀝瀝的大雨一直下到了傍晚才停歇。
但伊娃的心情依然陰郁無比,整整一天都沒有和莫承熙說過一句話。
莫承熙本以為她是莫名其妙的生悶氣,說些氣話,沒想到晚上,她真就收拾好行李,從房間走了出來。
「去哪?」他及時的擋在了走廊中央。
「上午不是說了嗎,我要搬出去住!」她沒好氣的甩了句。
「我沒批準!」他的語氣極為霸道。
「你只是我的被保護人,不是我的上司,我做事還輪不到你來批準!」她使出一股蠻力,狠狠一推,企圖把他推開,但他紋絲不動,像座泰山,「保護我是你的職責,所以我在哪里,你就必須在哪里。」說完,他一手將她扛到肩上,一手提起她的行李箱朝房間走去。
「莫承熙,你混蛋,我想到哪里,你管不著,你沒有這個權利!」她幾乎是在尖叫,拼命捶打他的肩膀,直到被他扔到床上。
「你最好給我打消這個念頭,不然就一直給我在這里待著,別想再走出去一步!」聲音硬冷的像塊鐵,既是警告也是威脅。她已經成為了dark的目標,他絕對不能讓綁架的事再次發生,只有讓她待在身邊,才能時刻確保她的安全。
「你這是獨裁,是非法拘禁。」她從床上跳了起來,雙手叉腰惡狠狠的瞪著他。
「我只是要求你履行保護我的職責而已,如果你不滿意,大可以到女王那里投訴。」他雙臂交錯在胸前,似笑非笑的回視著她。
「我住到外面也可以履行職責!」她低哼一聲。
「那晚上,我要是遇到偷襲,怎麼辦?」他慢慢悠悠的吐了句。
「你自己跑到外面鬼混,被人偷襲,難不成還要怪我失職?」她極為嘲諷的從鼻子里嗤笑了聲。
「所以,說來說去,還是在為昨天晚上的事生氣?」他輕聲低嘆。
她沒有回應,從床上跳下來,走到了落地窗前。
冷雨過後,路邊柏楊的綠葉上,殘留著粒粒雨珠,映在燈光里,好似碎銀千點,閃閃爍爍的晃動。
她出神的凝視著那些雨珠,心里泛起一股極致的酸楚。
她是很生氣,氣他的欺騙,氣他的玩弄,可是她更氣的是,自己其實連生氣的資格和權利都沒有。她本來就是假冒偽劣「商品」,是個a貨,是個騙子,她活該被他當成玩偶,她自作自受。而且,她還欠了他,她參與了加害葉芊然的行動,她的身上也沾染了這個無辜女人的鮮血,他是來向她討債的。人在做天在看,所有的罪孽都會有償還的一天。
寒風吹過,樹葉紛亂搖曳,雨珠點點滴落下來。
她的眼楮里突然也有了濕意,仿佛被雨珠浸濕了,「莫承熙,我只是覺得我們應該保持點距離,讓彼此都有喘息的機會,有時候太過了解反倒不是件好事。」她把語氣放低了,夾了些許哀懇,她終究只是他世界一個匆匆過客,就像一片流浪的雲,飄過無痕,彼此少些羈絆,是最好不過。而且以後,他就算想天天徹夜不歸,天天和黛茜廝混,膩在一起,她都不會再有任何的不爽,反正眼不見為淨。
耳旁沒有回應。
沉默在蔓延、擴大。
風冷冷的吹。
葉梢的雨點紛繁下落。
她眼里的濕意深重了。
慢慢的,回過了頭。
他正望著她,眼神暴怒、凶惡,似乎想要殺人。
保持距離?
他們之間的距離還不夠大嗎?難不成要擴張成東非大裂谷才安心?
「你的心從來都沒有對我敞開過?」他黯啞的聲音里夾在了一抹淒楚。
「那你呢?」她冷冷的反問,既然他選擇了黛茜,又何必還要來招惹她,給她徒增煩惱。難不成做了一次他的玩偶,就變成了他的專屬,除非被他厭倦,主動拋棄,否則一輩子都要被他擺布,再也得不到自由?
他苦澀的嘆息像寒風一樣輕輕拂過她的發絲,「難道我的心思你還不明白嗎?」
她一瞬不瞬的盯著他,這溫柔的臉孔,深情的眼神此刻看起來是如此的虛偽。她感覺自己從來都沒有像現在般清楚的看透這背後的含義。
征服,一切只是為了征服。
「莫承熙!」她一字一句,緩緩的說,「我知道,你曾經閱女無數,是個把妹高手,你明白女人的弱點,懂得怎麼去征服她們,可這些對我統統沒用,我是不會對你動心的!」她說得毅然決然,也殘忍至極,有種受傷飛進了他的眼楮里,「直到現在,你還是這麼看待我,還是這麼對我無動于衷?」絕望像黑色浪潮在他的心海里翻涌,把漂浮在海面那些希望的種子一一吞噬。
「是,不管你怎麼做都是枉費心機,我不可能會愛上你,永遠也不可能!」她的聲音就像冰柱與冰柱的踫撞,冰冷、堅硬。
他俊美的五官逐漸的扭曲了,強烈的痛楚覆蓋了他的面龐,「伊娃,你知道天堂到地獄的距離嗎?你知不知道你的這些話簡直把我從天堂打到了地獄。」
「是嗎?」她的嘴角向上彎了彎,一絲極為淒楚的笑意浮上了她的面龐,「我早就在地獄里了!和你這樣一個虛偽、霸道、自私、冷酷的人在一起,每一分鐘對我而言都是痛苦,都是折磨和煎熬!」
他的臉上沒有了半絲血色,慘白的像張紙,他的眼楮瞪的很大,像火一樣燒灼的眼神像塊烙鐵,烙紅了他的整個眼眶,「我不會放開你,你這輩子都別想離開,如果你覺得和我在一起形同地獄,那就讓我們一起在地獄里面毀滅!」他轉身踉踉蹌蹌的走了出去,咆哮的聲音依然回蕩在寂靜的帳篷里,回蕩在她的心里。
她感到頭痛欲裂,不爭氣的淚珠像斷了線的珠子奪眶而出,成串的滾落在枕頭上,濡濕了枕巾。
她忍聲的啜泣,但抑制不住心頭的悲傷,最後干脆蒙頭痛哭起來。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迷迷糊糊睡著的,醒來的時候,眼角還殘留著淚水。看一下時間,已經是凌晨兩點鐘。
她從床上爬了起來,走到窗前,陰沉的夜空零零星星的飄著碎雨,四周一片漆黑,唯有花園里還亮著一盞路燈,昏黃的光芒在草地上圈出了一個慘淡的光暈,里面矗立著一團落寞的身影。
是莫承熙!
她一眼就認出來了。
他一動不動的站著,仿若一尊失去靈魂的雕塑,一任寒風吹襲,一任苦雨欺凌。
她的心被狠狠的扯了下。
之前,他的受傷和痛苦都清晰而真切的落進了她的眼楮里,那不是在演戲,不是強裝出來的。他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反應?因為被她拒絕,不可一世的尊嚴遭遇了挑戰嗎?總不至于是因為在乎她吧?她搖了搖頭,很快就否定了後者。他和黛茜親密的畫面不斷沖擊著她的腦海,一種氤氳的幸福籠罩在他們之間,雖然很無形、很迷蒙,很抽象……可是,她卻看得到,看得真真切切。
她不會允許自己介入這可恥可悲可笑可恨的三角之中,她唯一能做得就是控制好自己的心,遠離他。
在她思忖的時候,他朝前挪了幾步,听得」 當」一聲響,他似乎踩到了什麼,然後他的身體踉蹌了兩下,沉重的摔倒在地上。
她微微一震,想等著他爬起來,可是他卻一動不動了。
難道摔暈了?外面天寒地凍的,如果他就這樣躺下去,沒準就被凍死的。
她一陣焦急,衣服也沒披就慌忙跑出了房間。
等到奔進花園時,他已經坐起來了,手里拿著一個酒瓶,正像喝水一樣,往喉嚨里猛灌酒。在他身旁,橫七豎八的躺著兩個被喝空的酒瓶。他的衣服濕漉漉的,沾滿了泥濘,還微微冒著寒氣,看起來已然在雨中待了許久。
他似乎听到了腳步聲,微微動了下,把頭轉了過來,雨水從他的頭發上不停往下滴,順著他蒼白的面龐滑落到衣服上。他的眼里都堆滿了濃濃的醉意,透過這股醉意,他迷迷蒙蒙的望著她,望了好久好久,目不轉楮。
她不知道他會把她看成誰,葉芊然或是黛茜,她低咳了聲,強調自己的身份,「我是伊娃。」
「我知道!」他的聲音沙啞無比,是從唯一殘留的理智中發出來的,「外面冷,回去。」
她沒有披外套,只穿了件單薄的睡衣,身體開始在嚴寒中微微顫抖,但她沒有動,也沒有說話,就呆呆的佇著,腿似乎已經被凍僵,邁不開了。空氣里深濃的寒意不斷堆積,雨水落在身上極其的冰涼,她不自禁的打了個噴嚏。
「該死!」他醉醺醺的咒罵了聲,猛然站起身,一把將她打橫抱起來往室內走去。
她沒有掙扎,或許是真的凍僵了。
他走進房間,走到床前,在把她到床上的一瞬間,整個動作突然就停止了,仿佛被按了暫停鍵一樣。
他一眨不眨的盯著她,沉重的呼吸帶著濃烈的酒氣不斷撲打在她的面龐。她被他看得好不自在,他無法捉模的眼神也令她心里有點發毛,她微微的抬起手,試著推開他,忽然,他就俯下頭來,把她吻住了。
他吻得好激烈,好瘋狂,冰涼的肌膚在唇齒的肆虐中迅速升溫。
她在這突如其來的掠奪中呆滯了半會,直到嘴唇有微微的疼痛傳來,才驚醒,開始掙扎的去推開他。可是他沒有放松,強悍的身軀把她禁錮住,令她動彈不得。
「伊娃,我不能放你走,我不能沒有你,我該怎麼辦,該拿你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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