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童兒挑明了奇徵的傷勢起,他便被勒令在床上躺著,不得下床半步,若是下床必須征求雲爾琴的同意。
那日夜里雲爾琴睡得迷迷糊糊,夜里忘了關窗,起風之時間窗吹得 啪作響,人本就睡得不算踏實,頓時便被驚醒,一睜眼,卻見一道人影立在床前,嚇得她不顧三七二十一拿了頭枕著的玉枕便往對方身上砸。
「琴兒,琴兒,是我!」
奇徵的聲音帶著些悶笑,人也不躲不閃的任由雲爾琴這般發瘋的打了一通。雲爾琴听出了他的聲音,手下一頓,氣得將手中的玉枕往一旁摔去,砸碎了擺在床前不遠處地上一個人高的精致花瓶,碎片濺了一地。
她掀了身上蓋著的被子,整個人站在床上居高臨下的看著奇徵,氣得眼楮都紅了,「你這是做什麼?半夜三更不睡覺跑我房里做什麼?想要嚇死人嗎?」
奇徵靠近幾步,不管她的張牙舞爪,伸手攬了人,雲爾琴在他懷中拼命的掙扎,卻听他一聲悶哼,便窩在他懷中不敢在動分毫。
「手很疼嗎?怎麼不喚童兒瞅瞅?來人呀,傳童護法……」
「別,我無礙。只是半夜里痛醒了,就想你想得厲害,過來瞧瞧你。」
奇徵打斷了她的話,單手攬著人,人便埋在雲爾琴穿著單薄的肚子上,一聳一聳的動著,如一個需要**的小動物。
雲爾琴突覺這姿勢有些怪異,彎腰要下床,奇徵卻不準,整個人就這樣靠在她懷里一般,兩人擁著許久,窗外的風越大,乒乒啪啪的,外間腳步聲傳來,越來越響,雲爾琴驚得大力的將人給推開。
奇徵本就在享受這種兩人不需要言語相擁,驟然被雲爾琴推開,往後退了幾步,踩到地上的碎片,未穿鞋的腳踝處傳來一陣涼感,還未及說話,雲爾琴已大睜著眼跳了下來。
「小心!」奇徵大驚,往前一撲接住了雲爾琴,但雲爾琴只擔心他的傷勢,眼淚都涌出來了,抓著他雪白的衣領子哭得稀里嘩啦的,「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推你的,都是我不好……來人呀,傳童護法,傳……」
說話一抽一抽的,人都差點背過氣去了,奇徵抽出一手來輕輕的拍著她的背,一邊柔聲哄道︰「無礙的,別擔心,這些小傷不算傷。」
然而強大如奇徵這般的,卻不知雲爾琴一時不能將他看成飛天遁地無所不能,甚至擁有起死回生之能力的魔王看,只當他是一個普通的男子,與她一般會受傷,會死。
想起那日親眼見他一手被砍,那撕心裂肺之感,如今還隱隱泛著。
雲爾琴哭得嗚咽透不過氣去,奇徵有些擔憂,見外面跪著幾個夜里巡值的小魔怪,便對他們吩咐道︰「傳童護法過來。」
不多時,三道青煙咻一聲便散了。
童兒一身寬松的墨黑睡袍緩緩而來之時,雲爾琴已哭了近一個時辰,整雙眼都紅紅的,無論奇徵怎麼哄著都不肯停下來,還拿著她床上淡雅的床單捂著他腳底的傷口,一邊擦一邊抬頭看著他,可憐兮兮的懼怕模樣。
「止不了血怎麼辦?嗚嗚嗚,我不要你的腳也廢了,奇徵,怎麼辦?」
「好了好了,別哭了,你在哭我的心都要被你哭痛得廢了。」奇徵攬著一手攬著人,一手將她被淚水黏在臉頰邊上的秀發順到耳後,低頭細細密密的親著,繞著她哭得紅紅的眼四周,溫溫的溫度,柔柔的力道,只想著如何能將人給哄得停下來。
想起他還在假扮雲霜汀那會,這丫頭還未失憶,為了蕭昇,那般決絕果斷,甚至還帶著他所不熟悉的桀驁。那一刻,他覺得心都要被掏空了,只想將人給搶回來,塞到他的心里填滿,然而她是那般的倔強呀,竟然不惜以死相逼。
回首那時候的雲爾琴,能輕易的一個眼神,就將他的心打碎成千萬片。如今這般柔弱的雲爾琴,卻是微微一個皺眉,讓他的心碎成片後,還被碾得粉碎粉碎,似乎再也拼湊不整齊。
童兒不知奇徵在想什麼,只被那些小魔兵給吵了清夢,心里窩著氣,想著奇徵這妖孽禍害千年也不見得有一絲一毫的性命之憂,堵著一口氣,故意慢悠悠的散步似的走了過來。
當奇徵被雲爾琴哭得心碎難耐,在心中將遲遲不見人影的童兒撕碎了千百來塊,見人終于出現時,雙眼通紅,吃人的心都有了。
童兒環視這精致雅房一眼,心中頓時有些不平。
雖說雲爾琴身份特殊,但是憑什麼如今他的霓兒在千水之淵忍受寒冰烈風,這雲爾琴就暖被軟炕,連精致的擺設都不屑一顧的給打翻了。
「還不滾過來!」
為了壓抑自己的怒氣,不驚嚇到懷中哭得有些月兌力的雲爾琴,奇徵的聲音有些沙啞,然而這一聲出來,雲爾琴回神了,被淚水洗過的翦水秋眸蒙著一層薄薄的紗,卻又出奇的清淨明媚,看著人的時候,似乎能撓到人的心里。
童兒本欲開口譏諷幾句,不料撞入那雙眼中,便如被吞噬進浩瀚星空中,被那一點點的亮光照著,吸引著,出不了聲,漸漸沉迷。
「砰」一聲響,方才被雲爾琴扔到一邊的白玉枕憑空飛了起來砸在童兒的腦袋上,也將他被吸離體的元神回位,驚得往後退了幾步,看著雲爾琴那張美麗的臉蛋,頓時多了幾分恐懼。
「盯著我的女人一直看,你是嫌自己的命太長了還是嫌霓兒的命太長了?」
奇徵聲音冷得似乎滲出冰水來,雲爾琴只覺得莫名其妙,用手肘子撞了一撞他,有些不高興的道︰「你怎麼老愛拿人來威脅別人?這樣人家為你辦事辦得也不心甘情願?而且霓兒是我的知己好友,我不許你再拿霓兒來說事。」
奇徵對著雲爾琴,自然是千好萬好都答應下來的,見心愛的女子終于被轉移了注意力,紅紅的眼楮里亮亮的瞳仁,只覺得當真是美麗到了極點,似乎就是一個幽冥之淵,雖知進去便出不來,卻還是忍不住被其吸引,並一步一步走進去,不願回頭。
想著,便想起童兒方才的異樣眼神,便擔心著童兒當真將心思放到了雲爾琴身上,便恨不得將人給趕得遠遠的,自己將雲爾琴藏得實實的,誰與不讓見。
「童兒你快來幫他看看,他的腳為何一直淌血不止?」
對于奇徵心中的想法,雲爾琴自然是不知的,她一個小腦袋如今只有犯錯後的懊悔,哭了這一陣終于鎮定了下來,尤其是奇徵的斷臂都能被童兒治好,奇徵這般听他的話,在雲爾琴眼里,童兒是一個比奇徵還厲害的人物。
所以,此時楚楚可憐的人兒帶著期冀的眼神,小心翼翼的讓開了奇徵身邊的位置,並帶上了少有的虔誠。
童兒老實不客氣的大金闊馬的坐在了奇徵身邊,對奇徵投來的又冷又陰鷙的眼神視而不見,只勾唇對雲爾琴道︰「那能麻煩你到外面弄些清水進來嗎?」
雲爾琴第一次受到童兒這般和顏悅色的對待,這甚至能稱得上是親切了,愣了愣,回神後手腳並用的爬下床,並一連聲的答應道︰「你稍等,我馬上就來!」
穿了鞋子,風一樣的跑了出去,竟然連奇徵伸手要抓她都來不及。
「你這是做什麼?」人一走,奇徵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看著童兒的眼神,已經不能用吃人來形容了。
「沒什麼,只是差遣差遣你的心頭肉,過過癮罷了。」
童兒看似雲淡風輕,瞥了奇徵那汩汩留著鮮血的腳一眼,整個人往後一躺,雙手疊著枕在腦袋後面,看著隨風飄蕩的帳幔,有些不屑的道︰「能讓一個女人傷成這樣,瓊煌你還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要你管!」奇徵冷哼,見童兒嘴角勾起一個嘲諷的笑,忍不住便加了一句︰「彼此彼此。」
果然童兒嘲笑的臉頓時一黑,驟然坐直了身子盯著奇徵的臉看,似能在那臉上瞪出一個窟窿來,有些恨恨的齜牙道︰「真想將你這張臭臉揍到死水之海去,以後再也不用看見。」
「你打得過嗎?」奇徵聳聳肩,雙手一攤,拽拽的模樣。
童兒被氣得半死,一腳踹向他流血不止的腳,「為了一個女人跟我搶魔王的寶座,你真是墮落得讓人連嘲笑都省了。」
奇徵皮笑肉不笑的又接了句︰「彼此彼此,你不是也墮落得為了個女人連魔王的寶座都不要了?」
童兒氣結,抬腳狠狠的踹往奇徵那傷口上,恰好雲爾琴端著一盆清水滿頭大汗的回來,瞧見這一幕,手上端著的盆傾了傾,溢出的水潑了她一身,她尖叫道︰「你在做什麼?」
奇徵悶哼一聲,看似極其虛弱的往後「倒去」,只有坐在他身邊的童兒才清楚的看到,那面對著他的俊臉,趴在床上笑得眉眼彎彎。
童兒暗道一聲糟糕,只人還未跳起來,雲爾琴已經快步跑到兩人身旁,雲爾琴想都未想,將手中的清水往童兒身上便是一潑。
頓時從頭到腳淋灕盡濕。
「我讓你欺負他,我讓你欺負他,我讓你欺負他!」雲爾琴怒了,有人慘了。
她不必拿著那些有神器魔器,只抓了一個鐵盆子,用盆地往童兒身上便砸,一邊砸一邊大罵,罵得雙眼都紅了,腳下還照著方才童兒的姿勢,往他腳下踹去。
一旁的奇徵看著童兒毫無招架之力的被動挨打,悶笑到內傷,手抓著床單,默默的想︰他家的野蠻小嬌妻,護起短來也這般的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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