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爾琴一直能感受到來自安廷對她隱約的恨意,可她如何也想不清楚,這個只見過幾面的男子,為何這般恨她。
當時他恨恨的對著夜寒冰說要掐死她的時候,她分明看見了他眼里的認真,不是單純的威脅。
然而奇怪的是,既然如此恨她,為何又總是若有若無的出現在她身邊。因著他不肯離去,夜寒冰便也時不時的在不遠處出現。
前幾日安廷出現,帶來了一個消息,說是瓊煌已經動用了魔城所有能動用的力量,四處尋找雲爾琴的下落,而他本人也回到了奇家,調集了一批武林中人,進行密集的搜索。
為了安全起見,他提議到齊家堡的地盤安蘭山。
此時三人便是在安蘭山內的某處石室里,整日的不見天日,讓雲爾琴懷念起前些日子一開窗戶便透入來的鳥語花香。
這安廷果然不待見她,一來便將她當成犯人般的囚禁起來。且不說不讓她隨便走動,便是這近身伺候的侍女夜沒有了,每日里只等夜寒冰冷著張臉送來冰冷的飯菜,看著都沒了胃口。
石室里一直烏壓壓的,伸手不見五指,第一次如這般像是坐牢,雲爾琴第一次覺得,與其在這里受著苦,倒還寧願呆在梓劍瓏的為她打造的金碧輝煌的牢籠里被當成稀有物的喂養著,雖無自由,倒也吃穿不愁,還能讓她自己搗騰,更不用時時擔心何時被拋尸在這暗無天日里。
整日里在潮濕黑暗的石床上輾轉反側,想起在魔城中奇徵對她的小心翼翼,便又暗暗的罵自己沒出息,讓他當猴子耍得團團轉,竟然還念念不忘他的好。
看來她這嬌慣日子過久了,一丁點苦也受不得了。
胡思亂想間,總覺得整個人全身到處都是癢癢的,便抱著半濕的發著霉臭味的棉被起身,伸手在手臂上撓著,卻越撓越覺得癢,癢得錐心似的,生氣起來便加大了幾分力道,甚至還抓破皮了,火辣辣的痛,有種恨恨的快意。
往後仰躺著,看不清頭頂處的石壁模樣,默默看了半柱香,再次翻身起來,披著單薄的衣裳,模索著來到一張石桌前,在上面模了模,終于模到了一個燭台一樣的東西。
本來這石室里頭有幾根燭火的,前兩日里她跟夜寒冰鬧脾氣,將其中的三根給弄滅了,夜寒冰一生氣,全部給掃滅了,也不讓她再點上。
她便這般慪氣的不用一絲光亮過了幾日,終究還是有些熬不住了。
到了此時才發現,原來這般毫無保留的對她好的人,除了那個處心積慮欺騙她的奇徵,竟然再無別人。
想想之前奇徵對她發脾氣,皆是她不顧自己的安危,那時她只知道惹他生氣,他也總被她氣得要跳腳,卻還要裝作冰冷的模樣。
想著奇徵那張別扭的俊臉,雲爾琴有些憋屈,有些受了委屈的悲涼之感,都漸漸淡了不少,忍不住噗嗤自我嘲笑了一陣,才恨恨的道︰「我今世這般倒霉,肯定少不了奇徵的功勞,等哪日看我不千百倍的要回來。」
口中說著狠話,手下也利索,抓了那起火石,在黑夜中大力的踫撞摩擦,發出清脆的「嘎嚓嘎嚓」聲,不多時便起了一點火光,有些潮濕的燭台也在她反復的動作下,燃了起來。
黑屋里終于有了一點火光,雲爾琴松了一口氣,用有些黑乎乎的手擦了擦滿額頭的汗,低聲嘀咕了一句,便舉著燭台到不遠處放水的地方。
安廷雖將她囚禁了,但是夜寒冰待她還是不錯的,每日里有派人抬一桶水進來,連換洗的衣服都準備好了。
她這幾日慪氣都不曾下床,今日覺得身子黏黏膩膩的難受,便伸手探了探那水缸中的水,透指冰涼,忍不住一縮。
但實在難受得厲害,只思索了一陣,便勺了一勺水,將那閑置了幾日的木桶仔仔細細的刷了個遍,身上的衣裳都被水濺濕了,便繼續大力的勺著水缸中的水,許久才裝滿了一桶,人便倚在半人高的木桶邊喘氣。
身上黏糊得實在厲害,她輕手月兌下了那貼在身上的衣裳,就著肚兜等貼身衣物,以腳尖試了試水溫,雖依舊覺得冰冷異常,還是咬咬牙跨了進去,整個人站在木桶中央之時,忍不住打了個冷顫,肩膀縮著,狠心的往下坐了下去,桶里的水便溢出了些,她哆嗦著手掬起水來洗著,牙齒直打顫。
「改哪天,安廷你這混蛋不要落在我手里,不然……」
「不然怎麼了?」
安廷邪魅的聲音驟然從石室頂傳來,嚇得雲爾琴手一抖,抬頭看去,只見一個嬰孩般大小的蝙蝠倒掛在石室頂,那雙眼發著綠幽幽的光,在這光線本就有些黑的小室中,顯得尤其突出。
「啊!」雲爾琴失聲大叫,手忙腳亂的抓了一旁濕透的衣裳攏在身前,並抓了那瓜瓢勺了水,一勺接著一勺的往那只大得出奇的蝙蝠潑去。
那蝙蝠動作極其迅速,從石室頂飛了下來,落地前一陣黑霧,從黑霧中出來的竟然是安廷那張俊美邪魅的俊臉。
雲爾琴又氣又懼,連帶著手中的瓜瓢也往他那張俊臉上扔去,安廷輕而易舉的伸手接了,人要到了木桶邊,雲爾琴抓著濕透的衣裳,上下失守,露出雪白的香肩,以及修長細白的長腿。
半掩半露的模樣極其撩人,安廷微眯眼,人也危險的靠近,雲爾琴騰出一只手來亂打亂拍,要將人給趕走,口中便混亂的叫著︰「奇徵奇徵……嗚嗚奇徵……夜……夜寒冰……」
雙眼帶淚,夜寒冰聞聲進來之時,便看到她可憐兮兮的整個人蜷縮在冰冷的水中,而安廷則雙手環胸,帶著一臉興味的看著。
夜寒冰氣得眼都紅了,快步跑去抓了床上的棉被,二話不說的罩在雲爾琴身上,將人抱了起來,瞪著安廷道︰「你想要害死她嗎?」
「這樣便死了不是更好?省得我們動手。」
夜寒冰抱著雲爾琴整個人僵硬,卻抿唇將人安置在床上,轉身取來幾件半新衣裳,遞給雲爾琴後,才對安廷道︰「不要在她面前假裝這般的厭惡她,這只會讓她越來越憎惡你。」
安廷掛在臉上的笑僵硬得厲害,只一瞬,便換回了那笑,「阿冰,你這般為我著想,真是讓我受寵若驚,但我可不願承你的情。」說著,站直了身子,走到夜寒冰身旁,居高臨下的邪笑著看著驚嚇過度的雲爾琴,伸出一只手來抬起她的下頜,逼迫她仰視著他,「方才我正想著,讓你誤會了正好,我看了你的身子,你便是我的人,往後我去哪你便跟著到哪,這倒是一個不錯的想法。」
雲爾琴眼角猶帶著淚光,空茫的眼神甚至對不上安廷的臉,一旁的夜寒冰氣得雙手握拳,對安廷這滿身都是出雅高潔之氣,眉梢處卻總若有若無的浮現邪氣的模樣氣惱,更氣惱自己親眼看著雲爾琴被這般羞辱而毫無出手能力。
悠悠沉思,想了許多,恍然回神,卻是一驚。
清脆的一聲,在這封閉的密室中極其響亮。霍然側頭,見雲爾琴高揚的手,方才還毫不猶豫的一掌拍在安廷臉上的手,被毫不留情的抓在半空,呈現出一個詭異的幅度。
雲爾琴痛得悶哼,只听到「叭噠」一聲脆響,整只手麻麻的痛,想必手骨都被捏碎了。
沉靜的密室,突然靜得似乎落針可聞,打了安廷一巴掌後,雲爾琴心里雖然痛快了,怒瞪著他的眼中雖然沒有示弱,心卻是噗通噗通跳個不停,那被毫不憐惜的掰斷的手,讓她想起了奇徵被砍斷的手。
與安廷見面,加上這次,最多也就四次,本就是不熟的,可她就是不能掩飾分毫對他的不喜,甚至是連怒氣也不掩飾。
安廷只一手維持著托著雲爾琴下頜的動作,一手用力的往下彎了彎,靜靜的看著她許久,雙眼深邃幽黑,里頭看不見絲毫的怒氣不滿,依舊是無情緒的,只嘴角的邪笑有些僵著。見雲爾琴只臉色有些發白,額頭冷汗津津,被他用這樣淡淡的眼神看著,還能面不改色,他心中只不知是怒多還是憐多。
卻不知,雲爾琴在那強大的眼神注視下,已經漸漸承受不住了,情願承受他的怒天狂吼。頭皮發麻,暗怪自己太沖動。僵持了許久,再也忍不住了,扯著僵硬的臉皮笑了笑,伸出兩指小心翼翼的夾了他的袖口,強笑道︰「方才我過于沖動了,我對你說聲抱歉,但方才明明是你不對在先,不該……」
對方一直沒反應,說到後來,她自己都羞得說不下去了,求助似地看向一旁的夜寒冰。
夜寒冰瞟了她一眼,依舊冷冷的,卻又可惡地像是未曾看見她求救的眼神,轉了過去,往石門走去。
就在雲爾琴以為他要拋下一個似乎心中極其憤怒,臉上不顯分毫的安廷,以及一個手足無措,且受了傷的弱質女子不管,焦急得拉直了脖子要喊,他冷冷的聲音便傳了過來︰「你將擋住身上的棉被揭開了,指不定他就放手了。」
雲爾琴眼前一黑,差點沒吐出鮮血來。手指發抖,恨不得此時在她面前的人就是那夜寒冰,伸手便抓花他那張俊臉。
安廷若有所思的將視線在雲爾琴與夜寒冰身上轉了幾轉,才淡淡開口道︰「放心,我對著個瘋婆子沒興致。」
有人松了一口氣,有人被氣得差點背過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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