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听見這句話後,滿臉的黑線,雙手緊握,手背上的青筋直亂跳。
「王福!人呢?死哪去了!趕緊給老子滾過來!」中年人終于還是忍住了暴打一頓兒子的沖動,大事要緊!
听見書房里傳來的老爺的怒吼,一個管家模樣的老者,迅速的趕來。
「去!把剛才家里來的人趕緊給老子叫過來!」中年人叫道。
「家里……來的什麼人啊?」管家剛才一直在書房附近,還真不知道家里來了人。
「李三派來的人!」中年人的這句話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蹦出來的,隨之而來的還有案幾上的一塊硯台,正好砸到管家的腦門上。
王福也知道老爺發火了,也不敢去撿那塊上好的硯台,連滾帶爬,一路流著血跑了出去。
片刻之後,王福便帶著一個幾乎快要月兌力的漢子再一次來到了書房,腦門上依舊流著血,時間緊急,老爺還在等著,王福可不敢在這老爺發火的關頭還悠閑的去包扎傷口。
「老爺,不好了!長山島出事了!」漢子見到了老爺連忙跪下說道。
「起來!別著急!慢慢說!」發泄了一次的中年人也從狂怒中恢復了過來。事情肯定已經發生了,再著急也沒用,還是要先了解情況,再做決定。不愧是大家族的族長,都不是簡單的人啊。
于是,漢子便將長山島上發生的一切都說了出來,包括李三關于李偉已死的猜測,只是他走的時候許辰還沒來,後面的事他自然不知道了。
「王福,去把其他幾家的家主請來府里議事,想來他們也該得到消息了。」中年人听完漢子的匯報後,思索了片刻,向著管家下令道。
「是,老爺!」王福接令後恭身退下……
同樣是一間書房里,上一回在崇仁坊邊的小樓上出現過的老者萬安,正向著自己的主人萬家家主,匯報著。
「老爺,長山島傳來消息,太守王冼昨日派了一個宣扶使去島上招安,是文學博士徐番新收的一名弟子,名為許辰,也是崇仁坊魚市的幕後主人。今日早上許辰到達下山島開始島上的大當家和三當家,名為彭澤和耿燕秋的二人談判,後來身在長山島的李偉趕到,這個李偉是王家派去的人。談話內容不知,里面的人都是彭澤的親信,咱們的人靠不近,後來雙方在島上大戰了一場,結果不知,再後來島上傳來一聲巨響,不知為何物。」萬安依舊是那一副淡漠的表情,接著說道:「後來許辰便領著人趕到長山島,應該是開始攻島,後來李偉也再沒出現過。再後來島上再一次傳來巨響,最後戰斗應該是結束了,彭澤二人隨後也帶人趕到。後來許辰再也沒下來過,想來是許辰勝了。咱們在長山島的探子太少,得到的消息就是這些了。」
「知道了。」萬安說了那麼多,萬家家主卻只有這淡淡的三個字。
豫章城里,另一處大宅子。
「父親,黃升回來了!」
從龜山島上快速趕回家來的黃姓漢子,此刻正被一個身材修長的青年領進黃家家主的書房。
「哦,黃升回來了啊!」黃家家主放下了手上的書,對著黃升笑著說道。
「家主!」黃升一進門便推金山倒玉柱的拜了下去。
「免禮吧!這些年辛苦你了!」黃家家主依舊微笑著說道。
「黃升慚愧!沒有完成家主的重托!」黃升依舊低著頭跪在地上。
「沒事的,派你去長山島也不過就是為了防患于未然,出了什麼事都不重要,人回來了就好!」家主溫和的說道。
「起來吧,總要把話都說清楚,低著頭看你,我也很累的。」家主的一句調侃倒讓黃升燥紅了臉。
黃升站起身來,將長山島上發生的一切都說了出來,重點說了那兩聲巨響的事,身臨其境的黃升自然能感受到那兩聲不同尋常的巨響的重要性。
「許辰?看來徐兄這一回倒是收了一個好弟子啊!」黃家家主更加在意許辰一日之間平定長山島這事,卻沒有去在意那巨響的事,這也是所有沒有親耳听見過的人的常態,沒有深刻印象自然不會重視。再者說,在這些世家大族眼中,人的作用更體現在他的智力上,而不是那些小玩意。
「哦,你也累了,先下去休息吧!」黃家家主對著黃升說道。
待黃升退下之後,又對著自己的兒子問道:「萬家那邊有什麼消息傳來嗎?」
「回稟父親,沒有!」青年淡淡的說道,只是眼中流露出一絲不快。
黃家家主卻抓住了這絲不快,笑著問道:「還有什麼話,別憋著了,都說出來吧!」
青年眼見被父親看破,也所幸將一直藏于心中的疑惑說了出來。
「父親,咱們為什麼一定要看萬家臉色行事?」青年確實是有些激動了,竟然說出這麼過火的話來。
「呵呵,能忍這麼久也不錯了,記得當年你爹向你爺爺問這話的時候,可沒你這麼大。」黃家家主卻不在意青年的語氣,反而笑著說道。
對面的青年卻被父親的回答驚住了。
「別傻看著了,這件事等過幾年為父會慢慢告訴你的。」黃家家主很滿意兒子的態度,和自己當年一樣,隨即見兒子還呆立在那里,又搖了搖頭,嘆道:「你也和你爹我一樣,是個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性子,但是你爹我現在真不能跟你說,過兩年你就知道了,你現在只要記住一點,絕對不能對萬家二公子萬世俊不敬就行,切記!」
「是!」青年看父親說的嚴肅,雖然依舊滿月復疑惑,但仍然答應道。
黃家家主看著自己的兒子,也有些欣慰,兒子才學不錯,性子也穩重,更沒有年輕人的躁動,自己到時候也能放心把擔子交給他了。
在圍繞著鄱陽湖的數個郡縣里都在進行著類似的談話,話題的中心都是長山島。談話之人的反應也都大相徑庭,有的激動,有的憤怒,也有的泰然處之。
轉眼間便到了傍晚時分,王福派出去的人大多回來了,有些離得近的家族族長片刻之後便來到了溪源鎮王家。
王家的家主王源此刻已經恢復了往日的淡然,正端坐于家中客廳招待幾位早來的家主。
「王兄,這長山島的事……」一位坐不住的家主出聲說道,邊上的幾位家主也都停下了寒暄,一臉關切的望來。這麼早就來了的人自然都是些沉不住氣的家伙。
「不急,還是等大家伙兒都到齊了再說吧。」王源淡淡的說道。
「呵呵,等人齊了說也好,也好!」剛才出聲的家主訕訕的笑了笑,說道。他雖然很急,可也不能在眾人面前顯出一副沉不住氣的樣子,只好按捺住心思,靜靜的等著。其他人眼見如此也不好多說什麼,紛紛靜了下來。
便是在這種異樣的氛圍中,客廳中的位置一個一個的坐滿了。
最後一個到來的也是一個中年漢子,名為吳睿,是吳家的大少爺。
「吳兄終于到了,小弟在此恭候多時了。」王源眼看最後一人也到齊便出聲道。
「慚愧,慚愧,家中有事耽擱,故此來晚了,還望各位兄台見諒。」吳睿一進來發現自己果然是最後一個,忙拱手向眾人道歉。
沒辦法,在所有人當中只有他的身份最低,其余的人全是各家的家主,而他卻只是……大少爺。他爹已經快八十歲了,可依舊嚴守著宗法古訓,不到身死那天絕不傳位于後人。
他們吳家是最近幾十年從山東遷來豫章的,吳睿很小的時候就離開了讓他爹魂牽夢繞的山東老家,對于那里的印象遠沒有豫章城來的深刻,他也從心底里將自己當作一個豫章人。
可是他爹不這樣想,他爹雖然表面上和和氣氣的,可是吳睿知道他老爹骨子里是看不起這些南蠻子的,他爹有著讓他不能理解的山東千年世家的驕傲。他們家在老爹的影響下也一直嚴格秉承著自己家族的祖訓。
比如每年祭祀的時候,豫章郡這邊的世家在禮節方面都要寬松一些,女子也可進入祠堂,整個過程也比較隨意,就像家里人聚在一起吃個飯那麼簡單。這種氛圍小時候一直被吳睿所向往,可是他老爹卻依舊嚴守著原來的那套,並將這里的人斥之為蠻夷不通教化,讓吳睿好一陣無奈。
再比如,豫章郡的許多世家在上一代的家主剛過六十的時候便會將家主之位傳給尚屬青壯年的兒子們,自己便退隱幕後頤養天年。而他老爹再過幾年都八十了,卻依舊不提這事,這也造就了小時候和一起玩耍的伙伴早就成了某某家主,而他卻依舊只能和他的兒子一樣被人稱為「吳公子」。
世人為了便于區分,便細分為「大吳公子」和「小吳公子」,至于他的小孫子更是被人戲稱「小小吳」。一听這些稱呼便知道不是些恭敬的話。
至于這一次來晚更是因為他老爹要求每日的晚飯全家人必須在一塊吃完,等老爹撤了席其余人才能退下。就連這一次吳睿來這里也是瞞著他老爹的,他老爹那古板的性子是絕計不會讓他參與到去爭奪一個土匪窩這樣齷齪的事里來的。
「可是老爹你也不想想咱們家本來就是外來戶,底子薄,要是再不干點什麼,遲早會被人邊緣化的,靠著你一個大儒的身份能保的住咱家這麼多人嗎?」吳睿在心里想著。
「吳兄今日這頓晚飯想必又吃了什麼難得美味吧?」一個嘲諷的聲音將吳睿從遐想中拉了回來。
「就是,這山東豪族的佳肴我們這些蠻荒之地的人還真沒嘗試過,不如吳兄也給咱們捎帶一些來,等了這麼久,大伙可都沒吃晚飯呢!」又一個附和的聲音想起。
從這里也能看出吳睿在豫章郡的尷尬地位,一方面是因為身份上的不對等,更為重要的還是吳家處處以山東豪族為標榜,和本地的世家格格不入。
「呵呵,諸位說笑了,說笑了。」吳睿也早已習慣了這種調侃,脾氣也早以消磨掉了。
「吳老最近還好吧?」王源見狀後,忙為吳睿打圓場。
「還行,我爹最近身子骨還是挺硬朗的。」吳睿笑道。
「那就好,改日定要上門拜訪一番。」
寒暄正式宣告結束,隨著吳睿的落座,各家家主的談話也就開始了。其實只要熟知豫章郡及周邊世家勢力的人到場一看,便能發現這一屋子坐著的除了王家實力過的去以外,剩下的全是中小家族的家主。要是許辰對這些家族勢力有更深的了解的話,他更能發覺這一屋子的人幾乎就是他那一爆竹埋葬的人的身後之人,要是許辰再往這屋子里扔一個爆竹的話,絕對一炸一個準。
「諸位此來想必也知道發生生了何事,王某在此也就不嗦了,大家直接說說自己的看法吧!」王源挑開了話題。
「還有什麼好說的,當然是直接派人過去,把長山島搶回來,咱們累死累活這麼多年,總不能最後讓外人摘了桃子吧?」一個身材高大的中年人c o著一副大嗓門叫道。
「不錯,是該去給他們一個教訓,咱們的人不是好欺負的。」另一個中年人出聲附和道。
「可是,那可是官家派去的人啊!咱們難不成把他也給殺了?」另一個家主猶豫著說道。
「什麼官家派去的人!不就是那個王冼派的一個叫什麼許什麼的勞什子宣扶使嗎,連個正經的官身都沒有,殺了也就殺了!至于那個王冼,不在家好好的作詩,跑到這鄱陽湖上來搞風搞雨的,我靠他的這個官是不想當了!」高大的中年依舊大嗓門囔囔著,仿佛王冼這些年的遭遇都是他們這些中小家族造成的似的。
「听說那個許辰是徐番的弟子?」一個家主對著王源問道。
「沒錯,徐番上個月新收的一個弟子,這事倒是鬧的滿城皆知。」王源答道。
「不就是一個從八品上的小官嘛!還是待罪之身,能不能活著走出豫章城都是問題,濟的什麼事!」大嗓門漢子又說了。
「王兄,羅家和黃家的人怎麼沒來?」吳睿觀察了一遍大廳中的人,突然問道。
「唉……別提了,他們兩家一早就撤出了長山島,派去的人也一個不落的全回來了。」另外一個和吳睿交好的家主回答道。
「那咱們的人?」吳睿又問道。
「目前還不清楚,依傳回來的消息來看,官府的人應該在進攻長山島,島上還有三百多人,山寨也算堅固,李三應該還支撐的住。」王源嘆了口氣,說道,李偉的死對于王家來說是個不小的損失,畢竟每一個築基高手在世家供奉中都能佔到不低的地位,更何況李偉這種家生家養的下人,忠誠自不是外人能比的了的。
「那咱們還等什麼!等到官兵攻破山寨再去收尸嗎?」高大漢子已經開始不耐煩了。
「王兄,還是你來拿個主意吧,咱們這些人都听你的。」一個坐在上首的家主說道。
「既然大家已經決定了。」王源緩緩的開口,也不知道這群人都決定了些什麼,王源頓了頓接著說道:「那咱們就派些人去把自家的人都接回來吧,既然王太守已經介入,咱們也要給他個面子,以後長山島的事大家就坐下來好好談吧。」
老大已經開口,其他人也不好再說什麼,再說咱們要去把人接回來,那官府的人能答應嗎?到時候肯定會出些爭執,那時候失手傷上幾個人,想必王太守也不能說些什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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