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匯廣場中央，一身警服的身影倒地，一攤血，一對手銬。而持槍的，是那個逃犯。
開槍的那個人，不是我的爸爸，而是像獅子一樣發瘋的殷爸爸。
那個我和殷雯都害怕的畫面沒有出現，我爸爸沒有親手為殷雯爸爸戴上手銬。可又有什麼比眼前的畫面跟可怕！殷雯爸爸絕對是瘋了，我也快要瘋了。
路俊和洛天泉緊緊拉著我，我眼睜睜看著爸爸被抬上救護車，旁邊有多少人，我記不清了。世界怎麼突然間如此模糊。
李晚樂離開我的時候，天是灰色的。
程靈離開的時候，天是深灰色的。
看見爸爸滿手的血脆弱的樣子，此刻的天是黑色的，黑得沒有一絲暈染。
這麼多年，我第一次看見爸爸脆弱的樣子，那種脆弱，是奄奄一息的，是讓我喘不過氣的。
路俊他們拉著我，上了計程車去醫院，我始終覺得世界變了，天空不是天空，大地不是大地。
計程車留下一溜濃重的汽油味，那是我從小到大最討厭的味道。
原地，殷雯跪在還發熱的地面，她親眼看著自己的爸爸被警察帶走。此時此刻，她的天空又會是什麼顏色，跟我的一樣嗎。
醫院的濃得嗆鼻的藥水味簡直比車的汽油味還要讓人討厭。
手術室的燈還亮著，我好怕，害怕醫生會像演電視劇一樣說出那句「對不起，我們已經盡力了」的台詞，編劇是怎麼搞的，哪來那麼瞎的台詞，不會的，一定不會的。
路俊模著我的頭，「菲，別太擔心，叔叔那麼好的人，會好的。」
不知是多久以前的事了，能給我溫暖的，好像只有路俊了。
我點點頭，緊緊抓著他的手。
我的意識好像模糊著，眼前的洛天旻和洛天泉，我竟然無法辨別。
梁亮和楊小羽的手緊緊抓在一起，我的身邊，好像也就只有他們兩是幸福的，好好的，幸福下去吧。
我的模糊的意識沒有持續多久，當我看到殷雯朝我走過來的時候，心里剛剛熄滅的火，還飄著縷縷煙，馬上又被點燃，突然間很恨眼前這個人。
「菲。對不起，我應該听你的話的，要是我勸我爸配合警察調查，就不會這樣了，對不起，菲，對不起……」殷雯也流了不少眼淚了。
「殷雯我告訴你，要是我爸躺進去出不來的話，我們這輩子的友情不管已經多麼深刻，我都會親手把它掐斷。」當親情和友情發生沖突的時候，我們都是毫不猶豫選擇親情，我們都堅定的定律，親情第一，友情第二，愛情第三。
我的語氣堅定強硬，或許殷雯也嚇到了吧，我們吵吵鬧鬧那麼多次，我從來沒說出過這樣的話。
殷雯轉身，走得很慢，留給我一個漸行漸遠的背影。像當初李晚樂那樣，心里絞著痛，好像又要失去什麼似的。
等待是漫長的，尤其是像這樣子的等待，我巴不得手術室的燈快點暗下來，又害怕它暗下來。
終于，暗下來的手術燈結束了我萬般苦痛的糾結，接下來呢，是什麼畫面。我不敢走上前，很怕很怕，醫生的步伐慢慢接近我。我專注地看著醫生，問不出那句，「我爸爸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