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後,三人從驗房走了出來。此時天已大亮,街上多了許多行人。路人多在交頭接耳,談的都是酈府姑爺被殺之事。
「我餓得受不了了。」蘇眉抱怨道,「我不吃,我肚子里的孩子也要吃啊!你一辦起案子來,就什麼也不顧。」
「是,是,都是為夫的不是,讓娘子受苦了。」張穆打趣地向蘇眉作了個揖,對劉遠道,「大哥,不知這新安縣有什麼特色的早點沒有?」
「最出名的那當屬羊雜粉了。」劉遠推薦道,「雖然是用羊的內髒烹飪,但卻沒有半點的羶味,湯味鮮美。灑上辣椒、花椒,再配上香菜,味道極好。我看弟妹很是吃得辣,定可一飽口福。」
「大哥還不趕快帶路。」蘇眉吞著口水催促,邊行邊問,「這羊雜粉既然出名,肯定有什麼來歷吧?」
「也沒什麼特別的,」劉遠笑道,「新安地方偏遠,以前是個窮縣。早年有個擅長做羊肉粉的廚子,不知為何移居這里。可是羊肉價高,味道雖好,吃得起的人卻少。再說南方氣候溫潤,肉又易壞。沒多久那廚子不但沒賺到錢,連老底都差點賠盡。不過這人也是了得,一想羊肉雖貴,內髒卻便宜。也不曉得他怎麼搗騰的,就弄出了這麼個羊雜粉來。沒想到這一來,他的生意一下就火了起來。」
「這就是窮則變,變則通啊。」張穆感嘆道,「就像矩州的腸旺面,也是為了賣價便宜逼出來的。肥腸、豬血、臊子、豆芽,再淋上紅油,那也是一絕啊。」
「腸旺面我吃過。」蘇眉對劉遠笑道,「那年我從家里跑出來,路過矩州時吃過一回。和他在一起後,他時常念叨,我也試做過幾回,可是總不對味。連宋大人現在一听說我要做面,便嚇得要逃到外面去躲避。」
劉遠听得暗自流汗,不知道這聞名天下的「弟妹」,做飯究竟難吃到了何等地步。她拿兄弟試味也就罷了,沒想到連大名鼎鼎的宋提刑也不放過。
三人一路閑聊漫步,倒也不覺路遠,不知不覺到了城南的一條小吃街上。劉遠熟門熟路地領著二人到了一家擺了四張桌子的粉攤,只見張張桌子都坐滿了人。
「趙大爺。」劉遠喚了一聲。那攤主是個老漢,聞叫滿面堆笑。「還是老規矩,幫我加個坐。」
「好好,馬上給你弄好。」趙老漢搬過張方凳,拿了個小方桌面放在凳上,抬頭看了看張穆夫婦,笑道,「怎麼,今天你這摳門也舍得請朋友上我這里來。」
「你這老頭,說的什麼話。」劉遠臉上漲得通紅,對二人道,「你們別看這老頭嘴不饒人,他的羊雜粉卻是本地最好吃的。他自吹就是那廚子的傳人,其實啊誰也不信。」
「管他是不是真的。」蘇眉已經不客氣地在老漢圍著方凳擺下的一張小板凳上坐下,「只要東西好吃,是不是傳人有何關系。不過大哥倒也特別,這老規矩加的坐有趣得很。」
「我雖是捕頭,也不能仗勢欺人把別的食客趕走不是。」劉遠抓了抓頭道,「後來趙大爺看我常常枯等,哪怕有了坐也讓給後來的人,于是就幫我想出了這麼個法子。我請兄弟弟妹來吃早飯,卻是坐在這麼個位置,讓你們見笑了。」
「這小子啊,別看是公門中人,卻一點公門中人的架子也沒有。」趙老漢也不用他們吩咐,一邊把粉下到滾水鍋里一邊道,「老漢我喜歡和他說說玩笑,他也不生氣。所以我啊每天都盼著他來陪我說話。」
「挺好挺好。」張穆向趙老漢笑道,「坐在這樣的位置上,是坐在老人家的一份心意上。讓人舒心啊,多了份安逸的感覺。」
「呵,你這小伙子也不錯。」趙老漢笑道,「就沖著你這句話,我給你們小兩口多加幾塊雜碎。劉遠,你小子可沒有。」
三人陪著趙老漢閑聊幾句,不多時老漢端上三碗熱氣騰騰,香味撲鼻的羊雜粉來。蘇眉饞辣,去隔壁桌子抓過裝辣椒的小罐,舀了滿滿三大勺才夠。
劉遠想著自己做東,叫趙老漢又打了一碗羊雜湯,從腰間解下個大紅葫蘆來。
「咦。」蘇眉訝道,「這不是那謝必安的酒葫蘆嗎?」
「誰說不是。」劉遠自己起身去拿了三個土碗來,倒著酒道,「昨天我看你們忘記拿了,就幫你們收了起來。這赤水大曲可是好酒,不能便宜了衙門里那幫賊小子。」
蘇眉聞言莞爾而笑,心中暗道這剛認的大哥相處得越久,越是覺得有趣。特別是他罵縣衙的差役是賊小子,特別讓她受用。
「趙大爺。」劉遠倒好酒端了一碗叫道,「今天我借花獻佛,我兄弟的酒你老也來吃一碗,當是謝謝你多年的照顧。」
「有酒就好,哪那麼多廢話。」趙老漢接過碗去喝了一口,放在灶台旁邊道,「現在正是忙的時候,不能陪你們。你們多坐坐,呆會我再來和你們說話。」
「大哥你這不是誠心慪我嗎?」蘇眉嬌嗔道,「曉得你兄弟不讓我吃酒,你還要和他在我面前喝早酒。」
「哈哈哈哈。」劉遠豪邁大笑起來,「等弟妹生產之後,大哥定要和弟妹好好喝個痛快。不過話說回來,兄弟再驗尸體,可有什麼新的發現。」
「沒有,」張穆搖頭道,「尸身上只有最初驗出的兩道傷痕。不過也正是這兩到傷痕,更讓我懷疑衛文便是凶手一事。」
「此話怎講?」
「你們可還記得,在大堂之上,衛文說他是怎麼殺害死者的?」
「我知道,我知道。」蘇眉剛塞了一口粉到嘴里,又吐了出來道,「衛文聲稱他手持凶器,尾隨死者到了茅廁前。之後他便在外等候死者出來,然後出其不意,一刀刺入了死者的胸口。」
「他真的說了一刀刺入死者胸口?」張穆再次追問。
「不對,他只是說刺向死者。」蘇眉凝神想了想才道,「是朱知縣提醒他後,他才說是刺在了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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