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香樟山時,只听從山頂上傳下銅鐘哀鳴之聲,一聲接一聲,綿綿不絕。
到了正門口,辛想想在向檢票員出示證件時,那人看車內幾人遙望山頂,側耳聆听,于是道,「听說這山上死了個老和尚,九十二歲了,為了祭奠他,這廟里的銅鐘從八點開始撞,要撞九十二下。」隨即那人又神秘地道,「還听說那老和尚是被人殺死,你們是來查這案子的吧?」
「哦,是啊。」辛想想心不在焉地答了一句。
「怎麼?你們不曉得這個老和尚嗎?」古艾則奇怪地問道,「如今的人,不是都流行認個和尚當師父,信佛拜神的嗎?」
「誰說不是啊。」那人回答,「這山上,連去年剛進廟里的一個大學生和尚,才二十來歲,都已經收了百來個俗家弟子了。可偏偏奇怪,這老和尚就是沒人知道,也沒一個俗家弟子來祭吊。」
古艾看看盤腿身旁的圓性,眼中滿是深意,似乎在說,原來你這和尚一點名氣都沒有,這麼多年的佛百修了。
圓性微微一笑,聲音只傳三人之耳道,「小和尚我九世為僧,從未收過一名弟子。就算是張穆和我談了三日,也只能算是朋友。所謂佛度世人,只要世人有那一點通透之性,當點化時便點化,何必定要收作弟子。」
這時候大門已經被保安拉開,辛想想發動車子往公園內駛入。
「小和尚說得倒是沒有錯。」辛想想大概是見貫了圓性幼童模樣,漸漸習慣,怎麼也沒辦法把他再和年邁的形象聯系起來,不知不覺間也改了稱呼。「如今的這些和尚,什麼都沒修好,就廣收弟子。我們家附近住的那些個老太太,說什麼在重慶拜了個師父。那邊有什麼大小事情,她們就要花幾千上萬跑去幫忙。在所謂的師父那求件所謂開了光的東西,少說也要上千。」
「你一說我也想起件事。」古艾未說先笑起來,「听說六棟有個老太太,去見這什麼鬼師父時,拿了個所謂開了光的玉鐲子試著帶了帶,誰知道取不下來了,最後沒辦法,只好把這鐲子‘請’了回家。你們猜猜,花了多少?」
張穆和辛想想都一起搖頭,古艾這才故作神秘地豎起三個手指,「這個數。」
「三千?」
「三萬!」她大驚小怪地報出價格,「那老太太當時身上沒錢,還是找家里人打了款在她銀行卡上,付了錢才得回家的。」
「玉鐲子?」圓性大是不解,奇道,「佛門並不看重這些裝飾自身的俗物啊,這個和尚倒是奇怪得很,給什麼玉鐲子開光。」
古艾愣愣地看著圓性,只覺得無語之極。這得了道的高僧一點不氣別的僧人欺世盜名,詐取錢財,想的卻是玉鐲子不該是佛門之物!
辛想想估模著已經繞到了最接近藏經閣後那道山崖的地方,這才把車停靠到路旁。本來她是想找公園的管理員,看看有沒有什麼防護用的繩索再去勘察,可是張穆連說不必,她也只好作罷。
三人一鬼花了大半個小時在陡峭的林間穿行,這才來到了懸崖下。至尊寶一路碎步小跑,竟然是歡快非常,一改了平日懶洋洋的樣子。
張穆接過辛想想遞來的指紋粉、指紋刷、膠帶等物。因他沒有做過,辛想想模出手機來,先在屏幕上用力壓上了好幾個指印,教他如何取指紋。
張穆聰明,加之練武最是懂得掌握力道,雖不是一學就會,但五六次後,竟已經取下一枚較完整的指紋來。之後又練習了幾次,幾乎是次次成功後才停下來。
崖壁高百余丈,陡峭非常,少有可以攀爬之處。而且不時還會有一人多高的平滑石面擋住前路,無處著手。若是常人,只能看準上方可供抓住的石角,冒險縱躍而上抓牢抓準,才可繼續上行。否則若沒有保護,稍有失手,只會落個摔落崖底,粉身碎骨的結局。更不要說接近崖頂的地方,突出一塊一米來寬的岩石,就像是個屋檐一般。那一處最是危險非常,大概只能摳住一些石上縫隙,身子懸吊半空,以幾根手指的力量承載整個身體的重量,緩慢移過那一米來寬的險地,當真是危險萬分。
張穆凝目觀望,心頭也暗暗驚訝。那嫌疑人可于黑夜之中,攀爬如此艱險的崖壁,也可算是所謂的攀岩者中的高手了。
為了讓張穆空出雙手攀岩,古艾古靈精怪,把自己背著的手袋取了下來。她因工作關系,平日都喜歡穿著休閑耐磨且方便行動的衣物,所以背的包也是個帶子又寬又長,一直耷拉到**上的休閑式單肩背包。
她想也不想,拉著包口一翻,把包里的東西全倒在了幾叢雜草上。又拿過指紋粉等幾樣小小的東西塞到包里,收短包帶,幫張穆背上。
一切就緒,張穆又抬首看了看崖壁,也不見有什麼動作,身子就像是斷了線的氫氣球,斜斜朝崖壁飄去。只看得二女目瞪口呆,這樣的場面,大概也只有武俠片里可以看到,那可是背上拉了鋼絲的。
等到二女回轉神來時,張穆已經牢牢貼在了十多米高的地方。而且二女很快發現,張穆的手指張開,並沒有摳在崖縫凸石處,雙腳也只是趾尖位置踩貼于崖壁。整個人感覺就像是一只壁虎,以趾上吸盤于壁上爬行。
「你醒來沒幾日吧?」圓性飄在張穆身旁,隨著他時快時慢地上升,「沒想竟對如今這些新鮮的破案技術掌握得如此之快。」
「長老謬贊了——」張穆手腳不停,口中卻平穩地回答。他不似辛想想,圓性在他心中的地位早已經深種,他是萬萬不會改口妄自尊大,喚其小和尚的。「我是何等有幸,可以見識到八百年後更高明的檢驗斷案之法。——咦,我還未有時間同長老講述發生的一切,長老何以得知我醒來不久——」
「不可說,佛曰不可說。」圓性含笑道,「當明白時自然明白,你又何必多問。還是專注眼前,把目下這案子破了,到時小和尚我自會給你個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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