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蘭要和太子府樂掌司拼樂技?
這個消息也不知道是怎麼走漏出去的,五爺上官翼和萬戶侯鋇,竟然早早趕來太子府,厚著臉皮要晚飯吃。很明顯,鋇是來看莫蘭妹子的歌舞表演,而上官翼是來看那死女人如何被處罰的!
不止如此,九皇上官霆,竟然也來了。而且,就連常年賴在皇後娘娘身邊的大皇子上官榮,也一道過來了!
上官榮身邊,還帶著他府邸的樂師一道前來。
說起來,上官榮身邊的樂師,是歌劇屆里佼佼者,除了皇上身邊的那位暢音閣閣主,京城第一樂師陸元之外,就數他丁郎了!
丁郎被大皇子上官榮帶在身邊,跟著九皇子,一道厚著臉皮,進了太子府里要晚飯吃。
這晚宴都還沒開始,坐位一張一張的加上去,太子還沒法把他們趕走。
真是麻煩!太子府里的小道消息,怎麼傳得比什麼都快?千里良駒都不見的有這速度!
因為男賓太多了,因此,太子府里的女眷,只能減少。
原本打算把新來的采女們一並請上來看戲的,現在,上官瑞只能點名幾個,意思意思。
周蘭和姜紅,自然是坐在上官瑞左右兩邊,還有三位一等采女,也必須到場,另外,上官瑞把莫家四小姐莫霜月,一塊兒叫了過來,因為莫霜月是莫蘭的妹妹。還有南城城主辛思律的妹妹辛虹也在名單之內,另外又隨口點了八名采女,前前後後,女眷總共十五名。再加上女眷隨身幾十名貼身丫鬟,隨從,侍衛,宴客廳內,席位十分緊湊了。
上官瑞左右手坐著兩位良娣,兩位良娣下方的一張大型空位,是留給莫蘭和太子樂師豪勇坐的,兩人的位置,面對面,對立安排。太子之所以把莫蘭和豪勇的位置擺在良娣下方,就是想讓他們倆個,成為宴會的焦點!
然後高台下,左邊的是五爺和鋇。右邊的則是大皇子和九皇,再接下去便是太子爺的采女們,采女們後面,是一大片的空地。
這一大片的空地,是要留給樂師的樂工們,擺樂器,彈奏用的。所以場地才會如此吃緊。
太子的樂掌司豪勇,接到命令,說今晚有歌舞要演奏,和那位新來的官婢,來一場比試。如果輸了,那他樂掌司的位置,可就不保了。
听到這個命令,豪勇心顫難免,但他也是見過場面的大人物,一瞬間,他擺好思路,正眼面對挑戰。
豪勇上了席位,安靜落座,卻見對面的座位,依舊空著。
所有人都已經落座了,糕點茶水美酒,也已經擺上來了,可這位莫大小姐,還不現身?她又想鬧哪樣?
大皇子上官榮鉤了鉤狐狸眼,冷笑一句,「九弟!听說你之前見識過那位莫大小姐的師父,南宮羽三安排的歌舞表演,是吧?」
上官霆回眸一笑百媚生,「是啊!那天的場景,不止我看見了,五哥和侯爺,也都看見了呢!」
太子上官瑞,擰眉問向五弟,「你們也去看了?」
上官翼簡單一句,「嗯!看了。」
「哦?怎樣?」莫蘭的師父,也就是南宮羽三,最近整個龍華帝國傳得沸沸揚揚的奇才!不只是他的風靡全帝都的熱門小說,引來無數人追捧!更是因為他那傳奇的神話歌劇院!那一夜,辣噴了多少男子?爆激多少獸爺們的褲襠?簡直無法用言語形容!南宮羽三名氣如此響亮,身為徒兒的莫家大小姐,她的樂技,應該不會差到哪里去吧?
「垃圾。」上官翼鄙夷一句。
鋇卻說,「哎呀!無與倫比的精彩啊!」
兩種極端的評論,讓上官瑞看不懂了。
大皇子輕笑一聲,「到底是垃圾還是無與倫比啊?」
是啊!大家都想問這個問題。
上官翼確定一句,「垃圾。」
鋇一敲桌案,「絕對精彩!熱血沸騰都不為過啊!」
依然是極端的評論。
大皇子無奈,狐狸眼往上官霆身上瞄去,「九弟,你說呢?」
上官霆扇著玉扇,悠哉悠哉的品著回味著,老半天後,只給了一句,「賞心悅目倒是可以說。卻是上不了檔次的低俗制作!」
上官霆的評論一出,就听場內一名女子嬌笑調侃,「九皇說得一點也沒錯!賤妾也早早听說,那位三少大人的歌劇院,其實就是給男人們找樂子的低俗表演而已。上不了台面的!」
那女子一說完,邊上另一位女子忙問,「啊?那麼,這位莫家大小姐,身為南宮羽三的徒兒,該不會也準備給我們看低俗表演吧?哎呀,我可不要,我怕辱了我的眼楮,張針眼怎麼辦啊?」
就在這個時候,莫蘭進了大廳,正好听見這女人說這句話,莫蘭腳步一頓,站在她面前,說,「不愛看就讓位,後面多的是好奇的觀眾。」
那女人一听,頓時光了火,刷地一聲,起身,質問,「死丫頭,敢跟我頂嘴?你知道我是誰?」
莫蘭回了句,「我只是順著您老的話,給你說了句忠懇的建議!你不是怕侮辱了你的眼楮麼,那就讓給其他好奇的姐妹進來看啊!」
「你!」那女子氣得臉色漲紅,回身,朝太子那側跪下,請恩,「太子,您看看她,這般無禮,這般目中無人。」
上官瑞輕哄了一句,「行了,都少說兩句吧!她現在要和我家樂師比賽,你別影響了她的心情,到時候她會把借口推月兌到你身上,說是你害得她輸了的!」
這般一說,女子立馬跪安,「太子恕罪,賤妾不說就是了。」
女子乖乖閉嘴重新落座,氣鼓鼓的瞪著莫蘭,一路瞪到她坐下坐席為止。
莫蘭落了座,上官瑞就發話了,「好了,歌舞可以開始了!你們兩個,誰先來?」
豪勇吭聲回話,「還是讓莫小姐先來吧。畢竟,來者是客!」
莫蘭回了句,「免了,還是豪先生先上吧!不然我怕你等會兒,見了我的樂器,自慚形穢到不敢把自己的歌姬們亮出來。」
豪勇一下子被激怒了,原本他還客客氣氣的,現在,他已經卯足了勁,和她計較了起來,「好!既然你這麼說,那我就不客氣了!」
莫蘭輕聲一句,「等等!」
「怎麼?還有什麼事?」
「咱們先說一下比賽的規則!」
「哦?什麼比賽規則?」
「規則很簡單,你上歌舞,我蒙眼,我不必看樂器品種,我一一都給你說出來,而且我還能把你歌曲復制完本,如果我做不到,就算我輸!」
豪勇楞了一下,「你的要求,還真苛刻!不過很好!挺有挑戰性的!你還有其他要求麼?」
「當然還有。你歌舞表演結束,輪到我表演的時候,你不必蒙眼,大大方方欣賞我的樂器,如果你能把我的表演,復制到一半以上,也算我輸!」
「……」全場無語了。
這丫頭提出的規則,怎麼都是不利于自己的?這麼難的比賽,她倒是挺有把握自己會贏?
不可能!
大皇子回頭,問他的樂師丁郎,「丁郎,你能做到莫大小姐提出來的這些麼?」
丁郎神情嚴謹,「太難了。」
連丁郎都沒把握能贏的比賽,莫大小姐卻這般老神在在?
就在這時,大皇子身邊的九皇,上官霆揚聲一句,「莫大小姐又開始刁難人了麼?」
眾人又嗯了一句?
莫大小姐是在刁難自己,不是在刁難豪勇吧?
莫蘭側頭問,「怎麼了?」
「怎麼了?你還好意思說?上次我們參加三少的歌劇院,因為他舞台烘托的實在太完美了,導致大家都沒有在意到,三少戲班子里的樂器,都是一些沒見過的陌生樂器!那些樂器,可是連我都不認識的哦!你要是把這些樂器搬上來,豪先生能模仿到你十分之一,就已經謝天謝地了。你這不是在刁難他麼?」
上官霆這般一說,他身後那些女眷們,紛紛竊語,「啊?原來是這樣的啊!這女人怎麼這麼卑鄙的?竟然給豪先生下了這麼大的套!」
「就是啊!太卑鄙了,敢拿陌生樂器出來炫耀!贏了也不光彩。」
就在眾人議論四起的時候,莫蘭輕悠一句,「放心吧,我不會拿那些奇怪的樂器出來炫耀的!我要贏,自然是要贏得豪先生心服口服!我要收他為徒的話,沒有一丁點本事,我怎麼讓他信服?」
豪勇當下大笑,「好!好!好!莫大小姐既然這般有底氣!那我也不承讓了!你的條件,我都應了!」
上官瑞接了一句,「這般囂張的丫頭,我還是第一次見著!為了不被你烙口舌,我現在,算是對你有求必應了!可是我不能由著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戰本太子的威嚴!所以,本太子事先跟你說清楚!如果豪先生贏了你,我可是要處罰你的!嗯——我想想,要怎麼處罰你好呢?這樣吧,如果你輸了比賽,我就罰你,做不成玉洗掌司,直接當個玉洗工,玉洗司里所有的活,你一個人全部給我包辦了。」
厲害!太子真能折騰人!太子府里上上下下這麼多號人,包括侍衛和丫鬟們在內,叫莫蘭一個人洗衣服倒糞?不累死她,也得燻死她了。
鋇哇哇一叫,「二哥!有你這麼折騰人的麼?不成不成!」
「侯弟,你別說話,影響我看戲心情。」
鋇鼓著腮子,不吭氣了。要不是二哥手里還拿捏著他的寶貝畫,他早就氣得當場抱著他家蘭兒妹子逃走了。管他什麼官婢不官婢的!他把蘭兒妹子抱去皇女乃女乃那兒,跟皇女乃女乃要份懿旨什麼的,多簡單啊!
莫蘭一口應了句,「成!都沒問題!不過,最後,我只提一個小小的要求!」
「你說!」
「一旦我叫了歌姬上場表演,不管是誰,都不允許打斷我的演出!如果誰打斷了演出,打斷演出者,必須重罰之外,這場比賽,無條件歸我贏。」
「嗯,這個要求,不算過分,可是我又怎麼知道,你不會使手段,叫自己人出來,故意打斷自己的演出?使詐騙贏?」上官瑞哼氣問。
莫蘭昂頭說了句,「我費了很多的心血在里面!我的信用,就是我師父的臉面。我堵上我師父的名譽來和豪先生做的比賽,豪先生,你可信我?」
豪勇起身,拱手對太子爺說,「我信她!她這個要求,我替她允了!她要收我為徒為目的,和我做比賽。如果她自己使詐,那她也贏不了我的順從!」
豪勇都這般說了,太子爺也沒的刁難了,一松氣,說道,「成!那就別廢話了,趕緊上戲吧!」
「遵命!」豪勇一拍掌,屋外靜候的歌姬樂師們,匆匆準備了起來。
莫蘭也早早的把眼楮給蒙上。
歌舞悅耳動听,尤其是那揚琴,琴技,揮灑熟練,樂聲不帶絲毫拖拉,琴手一流。
一曲舞弊,莫蘭摘下眼罩,說道,「一笛二簫一巴烏,高胡中胡各一!一琴一瑟一琵琶,卡龍一台!我可有說對?」
豪勇驚訝,「莫大小姐竟然連卡龍也知曉?厲害!」豪勇實在忍不住,夸贊了她一句,「卡龍是邊境管轄國境內的希古樂器,整個帝都,也就只有我手里的歌姬會!想到不到莫大小姐,一听就听出來是卡龍的音樂。」
莫蘭吭聲說,「的確,我手里的歌姬,沒有一個會卡龍!但是我會!其他樂器,我手里歌姬,都有熟練工!我現在就能寫出樂譜,豪先生要不要先听听我復制你的音樂?」
豪勇擰眉說,「不必全部復制了,只要莫大小姐用卡龍彈奏一下我剛才歌舞的主音,即可!」
主音,也就是主旋律的意思。如果她能用卡龍演奏出主旋律的話,那她復制他的歌舞,就真的是易如反掌的。
這樣相對節省時間,莫蘭點頭應和,去了卡龍台前,竹筷一拿,快速彈奏了一曲。
豪勇當下起身,說道,「莫大小姐,真夠厲害的,一上手,就是快彈!我家歌姬,頂多會雙彈。莫大小姐的琴技,竟然比我家歌姬還要精湛。」
「好說。」莫蘭回到原位,輕聲一句,「第一關,我算過了吧?」
豪勇點頭,「過了!其他樂器不算稀罕,我的歌姬會,你的歌姬,自然也會!主音也沒彈錯,副音部分,想必也不會錯!要復制我的歌舞,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多謝豪先生承認。」
上官瑞急著說,「行了行了,別寒蟬了!趕緊把你的樂器給我搬上來!」
莫蘭一點頭,「好的!請稍等!」
莫蘭拍拍掌心三下。
廳外,一群白衣女子男子,紛紛進了大廳。
這一進門,周雲頓時發話了,「怎麼回事?怎麼都穿白衣?這又不是在吊喪,莫蘭,你的歌姬就不能穿其他顏色出場嗎?為什麼非要穿白色?」
莫蘭側頭,輕問,「周良娣,你看著那些白色的衣服,你會想到什麼?」
「靈堂。」周雲憤憤說了兩個字,她就是擺明了要給莫蘭難堪,凡是能夠引起太子爺對莫蘭的不滿,她什麼都能拿出來挑剔。
莫蘭一點頭,應和了句,「同樣是白色。周良娣腦子里,除了靈堂,還是靈堂。而在我眼里,他們都是一群可愛的,純潔的,不帶一絲污漬的天使。」
周雲微微一愣,像是不太明白莫蘭的意思。
莫蘭看見周雲那副傻樣,繼而說明一句,「看待一個事物,在于一個人的心境,心境潔白,看什麼東西,都是純潔的。心靈骯髒,看什麼東西,都是污穢的。我想再坐的各位,肯定也我一樣,你們眼前這些白衣男女,在你們的眼里,都是些潔白純潔不帶一絲污垢的純情天使吧?」
這般一說,還有誰敢說他們只看見一堆靈堂?
周雲那懵呆的表情,瞬間變得羞紅不已。咬破了嘴皮子,氣得差點捏爛手帕。
上官瑞氣呼呼的瞪了周雲一眼,為什麼之前他一直覺得周雲這個女人很聰明?現在卻覺得她如此痴傻?
「好了。趕緊把樂器給我抬上來吧!」上官瑞吐氣一句,「你找了這麼多的白衣歌姬來,屋子里都被你的歌姬給站滿了,你的樂器,打算擺哪兒?」
莫蘭聳肩,「沒樂器。」
「什麼?沒樂器?」眾人全都驚呆了。
豪勇吭聲問,「莫大小姐,您在開玩笑吧?你不上樂器?難道你想大合唱不成?你要是擺出大合唱,我當場就能叫人給你復制出來。這場比賽,你就輸定了!」
莫蘭依舊高深莫測一句,「放心吧,不至于這麼簡單就被你給復制走的!大家可都記住了,歌曲一旦開演,誰也不能打斷。誰要是敢打斷,那位肇事者,就得由我料理了!」
莫蘭這個要求,仿佛像是針對周雲說得一樣。
周雲本來還真想過,等會兒她一開演,中間給她插個幾句話,破壞她演戲氣氛,惡心死她。可是一听莫蘭那句,肇事者得由這賤婢料理這話,她還真不敢動手了!這賤女人,該不會巴巴望著她被剔除良娣的妃位吧?算了,不使壞就不使壞,她就不信了,這麼一堆白衣男女,能玩出什麼好玩的花樣兒來。到時候,她照樣能找到各種借口,說她歌舞垃圾之類的話!
莫蘭一拍手掌,說道,「表演開始!大家安靜!」
一對白衣男女,分排站立,排成二十排,每排十人。這麼浩大的歌姬,陣容一流。
眾人都在譏笑,這位莫大小姐該不會是想用人海戰術獲勝吧?
其中一名約莫三十歲的成年男子,也是一席白衣,走出人群,輕聲說道,「諸位,在下,海藍!將為大家獨唱一首歌曲,歌曲的名字叫《白月光》。」
歌曲名字是什麼,不重要!問題的關鍵是,為什麼是獨唱?要是獨唱,那麼他身後那一團子人?都是跳舞的舞女舞男嗎?
不會吧?這麼多人要是跳起舞來,那將多麼動蕩?多麼騷亂?而且還是一堆白衣男女,這歌舞,能好看麼?
眾人再次對這表演,表示不苟同。
海藍輕聲說道,「表演!正式開始!請諸位備好卷帕,方巾!」說完,他往旁邊一站,把場地空了出來。
眾人見狀,再次無語。唱歌的往邊上站,不就意味著,舞台的正中心,並不是他!難道真要叫這上百號人出來跳舞?
還有,干嘛叫他們準備好方巾和卷帕?該不會?他們這些白衣男女們,要表演如何慟哭靈堂這類的節目?
一堆堆的疑問,始終得不到解答。
因為那唱歌的不唱,跳舞的也不跳。
就在大家屏住呼吸靜等的時候,突然,白衣人群後,擠出來一對女乃娃,男孩,女孩,手牽手,甜美笑著,歡快叫著,蹦蹦跳跳跳到眾人面前。
女孩︰「表哥!你看!我的頭花漂亮嗎?」
男孩︰「漂亮,我家小藍,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
女孩︰「那表哥,長大了,你可得娶我哦!」
男孩︰「一定!我一定會娶你的!」
男孩女孩說完這幾句話後,又手牽手,蹦蹦跳跳走出了白衣人群,緊接著,另一對少男少女,出現了。一名衣著樸素的純情少男,歡喜的牽著一位清甜少女的手心,走出人群。少男表情歡樂,自然。少女表情憂郁,傷感。
站在舞台正中央。
少男︰「小藍,我決定了,等我考取功名,我就跟你父親提親。」
少女沉默數秒,卻說︰「表哥,我爹不同意我倆的婚事!他要把我嫁給王員外!後天,員外就會來我爹爹那兒下聘!」
少男頓時沉默了,那震驚的面容,看得出來他有多驚愕。
少女表情一轉,焦急萬分抓著少男的手,「表哥!我不要嫁給王員外,表哥!你帶我走吧!咱們說定了!你帶我走!今天晚上,我在十里紅亭榕樹下等你。」
說完那句,少女歡歡喜喜的朝少男,邊揮手,邊退場。
少男獨自一人,站在原地,整整站了五分鐘。
這五分鐘的沉默,莫名其妙的,在場一半的人,微微濕了眼眶,尤其是女人。
少男一句話也不說,慢慢退場。
少男一退場,少女拿著個包裹,站上舞台正中央,表情歡快,渴望,自言自語一句,「表哥,你快來。藍兒在這里等你!」
說完,沉默一分鐘,表情微微失落,卻依舊期盼,「表哥,藍兒已經在榕樹下等你了。你快來。」
又是一陣沉默。
就在這個時候,優雅的樂器聲,出來了。類似笛聲,類似二胡。還有長鳴和聲!
可是,場內所有人,竟然沒人關注到,這優雅的樂器聲,來自哪里。總覺得,這麼優美的歌聲,這個時候出場,自然而然。
少男跟著背景音樂登場,站在少女背後,默默看著她的背影。
少女緊抱包裹,淚水一滴,「夜過三更,表哥你在哪里?藍兒一人站在榕樹下,怕黑,怕風呼呼,怕人過來,怕鬼鬧心,表哥你在哪兒?」
背後,少男輕聲回答,「藍兒,我在你背後,我卻不能帶你走!我不能讓你跟我受苦!風吹露宿的日子,不是你過的。你要幸福!所以我只能站在你背後,默默守護你,你不必怕黑,不必怕風,不必怕鬼。」
說道這兒,場內大半的女人已經忍不住掉了眼淚。
這等煽情的演出,她們至今為止,第一次見。
音樂越來越高昂,正曲旋律出來了,白衣男子慢慢走前一步,清幽唱起,「白月光,心里某個地方!那麼亮,卻那麼冰涼!每個人,都有一段悲傷,想隱藏,卻欲蓋彌彰。」
才唱一句,白衣人群後,沖出來一群大漢,大吼,「小姐在這兒呢!快來!在這兒!」
少女驚恐尖叫,「表哥!表哥!他們來抓我了!快來救我啊!」
大漢粗魯的沖上去,一把抓住少女的胳膊,「趕緊回去!小心老爺打斷你的狗腿!」
「不要!不要——表哥救我!」
少女被逼退場,少男上前數步,那想要沖上去,卻死死咬住下唇,縮回手的淒涼樣,又一次惹哭了一群女人。
「白月光,照天涯的兩端。在心上,卻不在身旁!擦不干,你當時的淚光,路太長,追不回原諒!」
如此憂傷的旋律,已經完全唱出少年此刻心境,看他無力跪坐在地上的模樣。
少男憂傷退場。
一名身穿鮮紅色嫁衣的女子,慢慢從白衣人群中,走出來。
如此鮮紅的嫁衣,如此靚麗的妝容,站在一面白色牆壁前,如此凸鄂,如此醒目。讓人一眼就看見,她的臉上,掛著兩行眼淚。也就在這一刻,大家終于明白了,為什麼身後的那群人,都穿白衣上場!白與紅,多麼鮮明?
沒人奇怪為什麼那少女換戲服換得那麼快,也沒人注意到,這個穿嫁衣的女子,並不是之前的少女。在他們潛意識里,這個嫁衣女子,就是藍兒表妹。
「你是我不能言說的傷!想遺忘,又忍不住回想!像流亡,一路跌跌撞撞!你的捆綁,無法釋放。」
歌聲再次說出少女的心聲,少女傷感絕望退場。
再次現身,少女一身素衣,捂著心口,跪坐在地上,咳嗽不停,面容憔悴,一看就知道生了病,身後,突然沖出來一位衣著華麗的老頭子,這老頭子一看就知道是王員外,是小藍的丈夫。那老頭子毫不留情面的一巴掌,打在少女臉上,嘴里罵了句,「下賤!」
少女被打,卻不掉眼淚,只是咬牙隱忍。
竟然真打!那巴掌聲響徹全場。四周已經傳來抑制不住的抽泣聲了,她們手里的卷帕,哭濕了第二條。
「白月光,照天涯的兩端,越圓滿,越覺得孤單。擦不干,回憶里的淚光,路太長,怎麼補償!」
少女退場,王員外一聲吆喝,「把那賤種給我抓起來!」
大漢抓著頭發散亂,衣衫襤褸的少男登場,少男被扔在王員外腳邊。
王員外一腳狠踢少男肚子,大罵,「給我打!往死里的打!打死他!」
大漢們轟上,一頓拳打腳踢,少男也是淚水未滴,一字未吭,一句未求饒。
少男在地上翻滾,臉上淤青越來越多,嘴里噴了血漬。
場上女人們,全掐著大腿,不讓自己失聲痛哭,咬牙忍著不能再哭濕第四條卷帕。
「你是我不能言說的傷!想遺忘,又忍不住回想,像流亡,一路跌跌撞撞!你的捆綁,無法釋放!」
王員外和大漢退場,鼻青眼腫少女扒開人群沖上台面,坐在地上,抱著滿嘴是血的少年腦袋,放聲痛哭,哭聲何其響亮,哭得驚天動地,淚斷肝腸!
「白月光,心里某個地方,那麼亮,卻那麼冰涼。每個人,都有一段悲傷,想隱藏,卻在生長。」
隨著傷感的音樂,配上豪嚎大哭的女子,這場戲,不把這些觀眾的眼淚飆干,是不會罷休的。
最後,和聲團,輕聲哼著歌曲動人的主旋律,只見地上抱著的少男少女背後,又出現另一外一對少男少女。說著內心獨白。
少女輕語,「早知道是最後一次,見你!當初就不應該輕易跟你,分離。」這是少女痛哭聲中的心里話。說得何其酸軟。
另一邊,少男輕語,「我一直堅信。沒有我的你,你會更幸福!卻不知,他不愛你!不疼你!既然如此,我要救你!哪怕刀山火海,哪怕油鍋地獄。只可惜,我終究救不了你!」這是少年臨死前的心里話。無奈,無助,遺憾。遺憾當初為何他不去榕樹下接她?
獨白少年少女退場,場上只剩緊緊相抱的淒慘男女。
歌聲何時沒了的,樂聲何時輕了下來,大家都注意不到了。
最後,樂聲嘎然而止的瞬間,白衣人群後面,走出來一對男娃女娃,兩人手牽手,蹦蹦跳跳,歡樂走到舞台正中央。
女孩︰「表哥!你看!我的頭花漂亮嗎?」
男孩︰「漂亮,我家小藍,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
女孩︰「那表哥,長大了,你可得娶我哦!」
男孩︰「一定!我一定會娶你的!」
和開場一樣的場景,只是,開場時,大家都不覺得有任何傷感,如今听來,內心那無限憂傷遺憾感動,全被這兩個娃子,說得浮水波瀾。
男孩女孩表演玩,所有人全部起立,那位叫藍海的男子,站在最前面,領著大家深深一鞠躬,「感謝各位欣賞海藍團第一次公演。希望大家能夠喜歡我的故事,希望大家喜歡我的音樂。」
「嗚嗚嗚——」姜紅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哭得毫無淑女形象了。想當初她死女乃女乃的時候都不見得自己哭得這般傷心!
台下九成女子也和姜紅一樣,表演結束了,都還沒緩過神來。
剩下一成女子,也含花帶淚的遮著眼角,捂著鼻尖,忍著聳肩。
甚至就連旁邊的丫鬟,侍衛,也一個個的抽搭搭個不停。
鋇一只手撐著額頭,一邊偷偷抹著眼淚,一邊嘀咕,「我的蘭兒妹子!嗚嗚——我又愛上你一回了。怎麼辦?不行了,再這樣下去,我的心都不夠用了。你要我愛你多少遍才肯罷休?」
旁邊,上官翼又白了他一眼,罵了句,「丟人。」
鋇哭噠噠的說,「五哥你冷血啊!這麼感人的戲,你還敢說不好看?」
上官翼噴氣,「我說垃圾,就是垃圾。哼!」
這下子,大家終于明白了,為什麼上官翼和鋇,一個會說垃圾,一個會說絕世歌舞。
理由就是,一個不愛看戲,另一個太容易入戲!
上官瑞和上官霆,幾乎是一模一樣的表情,眼眸深幽,卻無淚光,眼神閃爍,卻微垂眼簾。
上官榮不停吐氣,他用吐氣的方式,努力維持自己身為男子漢有淚不輕彈的面子。至于他身後的丁郎,拿著袖口,掩著眼角,擦啊擦的。
貌似唯一表情淡定的,除了那冷血的上官翼之外,就只有莫蘭一人了吧?
莫蘭對岸,豪勇當下起身,跪在地上,說道,「莫大小姐!在下甘拜下風!能夠演出如此煽情的戲劇,至今為止,您是第一個!」如果這戲放在皇太後面前,那會引起多大的轟動?想必莫大小姐一下子就能成為太後身邊的寵婢。到時候,她一開口,想要當暢音閣閣主,還不是太後一句話的事?
這樣的奇女子,叫他豪勇認她當師傅,一點都不侮辱他。
莫蘭很滿意豪勇的答復,「那我就當仁不讓了,樂掌司的位置,由我來做吧!」
「等一下!」上官瑞哼氣問,「這比賽的規矩,可不是這樣子說的。」
莫蘭側頭,問,「太子想說什麼?」
上官瑞面向豪勇,「我說,豪先生,這出戲,你能復制得了吧?這麼簡單的旋律,你若復制不了,那你還怎麼當我的樂師?」
豪勇點頭應道,「的確,旋律很簡單,我能讓人復制。戲子,我也可以培育!台詞,我也記住了!可是樂器!」豪勇吐氣說,「太子難道沒有發現嗎?莫大小姐手里,究竟用什麼樂器在表演?」
這般一說,眾人終于發現了,「對哦!樂器呢?」
「剛才听見那麼漂亮的音樂旋律,是什麼樂器彈奏的?」
豪勇替莫蘭回道,「那些音樂,听上去像是樂器彈奏的,其實那些樂器的和聲,都是出自那些白衣男女們的喉嚨里。」
「啊?怎麼可能!」
「就是啊!不可能的吧!我听著像是笛聲,還有二胡呢!」
大皇子身後的丁郎,跟著說道,「大家剛才關注在幾個戲子身上,連這麼好听的音樂,都只拿來當背景了。你們自然沒有發現那些音樂是從哪里冒出來的!雖然听著是很像笛聲,二胡之類,但是這聲音還是和笛胡有些區別的。我也可以幫忙作證,那些音樂,都是出自這些白衣男女們的喉間。」
丁郎出面作證,全場人頓時哄嚷了起來。
「這也太厲害了吧!」場下有人驚呼。
豪勇一點頭,認同一句,「的確厲害!至今為止,從沒有人想出這等離奇的點子來表演歌舞!小劇場也是這般新穎,直白的對話,劇情很短卻簡潔有力,一下子就點到位。看全場哭濕了多少姑娘們的眸子就知道,這出戲究竟有多成功。」
豪勇給莫蘭如此高的評價,他的意思是說,他輸給莫蘭,輸得心服口服。
上官瑞沉聲一句,「雖然點子新穎,劇情也好看,可這些,你也可以復制的吧?而且,人我府里多的是,你也可以培養一些人,讓他們用喉嚨發出音樂演奏啊!」
豪勇回了句,「點子,我可以照搬,劇情,我可以照挪!可是太子,草民實在沒這本事,同時指揮這麼多人,讓他們利用不同的音節搭配出這般美妙的音樂!別說兩百人團隊,就連二十人團隊,我也沒法指揮!我想問一下丁先生!丁先生,如果是您的話,您能保證自己可以做到麼?」
所有人的眸光,全部甩到大皇子身後的丁郎臉上。
丁郎表情一僵,嘴角抽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