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父親的心事
深淵之下是一片方圓十幾里的原野，或稱作一個山谷，一眼便看到盡頭。這片原野兩面鄰山兩面靠涯，這是二十七座山峰中的數
座和主峰圍成的一片凹地，在無盡的歲月間的大地運動和水流的作用下，才逐漸形成了這樣一片山谷。其間亦有十余個低矮的丘陵起伏，其
中一個較大的丘陵上，稀稀落落有一些用石頭磊成的房屋，一眼看去，不過三四十戶人家。此時正當午時，矮石屋中飄起裊裊炊煙。
山谷南側地勢較低的地方有著一汪小湖，湖水清澈甘甜，微風過時湖面波光鱗鱗，宛若閃耀的鑽石，湖中魚蝦成群，有四五個不到十
歲的孩童在水中嬉戲。從西面的山谷中流淌而出的一條小河潺潺匯入河中，遠處的湖岸邊百余畝良田綿延向遠方。山崖之下幽蘭遍地，其中
更不乏一些在外界無數采藥人為止之瘋狂的稀有品種，墨玉蘭，七花並蒂蘭，凰血赤玉蘭等稀世絕品靈藥也並不少見。此外，龍誕草，千羽
鳶蘿花，金蛇果，獨葉黃精等一些煉制極品丹藥的靈藥也有數十株之多！這個幽谷，便被稱之為「藥谷」。
山谷月復地，相比外界要顯得昏暗的多，每天黑夜漫長，白晝卻不超過十小時。但習慣生活在這里的人們依然覺得陽光燦爛，萬般皆美！此時正是午飯時間，輕裊的炊煙已停。從低矮的石屋中走出幾個中年婦女，大聲的叫著自家勞作的男人和在外玩耍的孩子回家吃飯。在一
座低矮的小山包上，有兩間簡陋的石屋，石屋里一個穿著獸皮衣，面容嬌好而樸素，挽著髻的婦女擺放好剛做好的菜肴，走出石屋，看著
石屋前一個拿著木刨，正在刨著木頭滿頭大汗的男子，不由會心幸福的一笑，「蘭杰哥，吃飯了。」這個正在做著木工活的男子便是她的丈
夫蘭杰，丈夫精通百般技藝，尤其擅長醫藥。她和丈夫婚後幸福美滿，並生有一子。一家人雖然生活平平淡淡，卻也愜意自在，在她的眼中
，平平淡淡，和自己愛的人在一起無憂無慮的生活，已經是無比的幸福了。爾後她蓮步輕移來到男子面前，遞過一塊毛巾，「給」。男子抬
起頭放下手里的工具，憨厚的一笑，接過毛巾擦了擦頭上的汗水。男子同樣穿著獸皮衣，他身材祁長，雙眉似劍，眼楮宛若一顆明亮的星星。有一些消瘦卻精氣神十足，整個人顯得極有威嚴，給人一種傲然出塵，偉岸而遺世**的感覺。他站在那里就仿佛一座大山屹立，任憑風
吹雨打也不動絲毫，讓人依靠…
女子環顧四周，漸漸皺眉，問道︰「孩子呢？」男子回身，仔細尋找，目之所及皆不見孩子身影，對女子說道︰「他說就在周圍玩
耍，我也就沒多約束他，難道又跑到湖里游泳去了……」
男子走到石屋之前的場地邊沿，站在一塊石頭上極目遠眺，依然不見孩子身影。此時女子走過來站到男人身側，雙手放到嘴邊做擴音
狀︰「蘭天，回家吃飯了…」
此時，幽谷的湖岸邊，幾個游泳的孩子都听到了自己父母呼喚自己回家的聲音，都爬上的岸光著**抱起衣服往家的方向跑去。幾
個孩子剛跑出幾百米，湖岸一側的兩山崖壁間，一個滿身污泥的男孩順著藤蔓滑下，穩穩的落在山谷中的碎石從里。男孩長舒一口氣，而後
咧開嘴呵呵的一笑，露出了全身上下唯一潔白的牙齒。他的眼中透出滿足的光芒，而後解下系在身後的獸皮袋子，匆匆打開一瞥，自語道
︰「還好，沒踫傷我的寶貝」。只見那獸皮袋子中，七八株形態各異的奇異靈藥帶著根須和泥土，絲毫無損，像熟睡的嬰兒般躺在獸皮袋里。男孩一手抓著獸皮袋子，顧不得抹去身上厚厚的污泥，便朝著山崖外沖了出去，亂石從中，他健步如飛，霎時間便到了山崖外的湖邊。
男孩來到湖邊，看著遠處那幾道向家跑去的背影，再次露出了微笑。只見他放下獸皮袋，而後一個猛子扎進水里，連身上的獸皮衣都
未及月兌下。在他落水處，清澈的湖水瞬間變得渾濁。男孩游了幾米，然後鑽出水面，開始快速清洗他滿身的污泥。
片刻後，男孩臉上身體上頭上的污泥皆被洗淨，露出了真容。齊肩的短滴著水，身上的獸皮衣全粘在了肌膚上，雙臂和小腿都luo
露在外。他面容清秀，雙眼神采奕奕宛若燃燒的流星，讓人忍不住被他的眸光吸引，微笑的時候顯得格外自信，年齡雖小卻有強健的體魄和
肌肉，讓人艷羨！
洗淨一身髒污後，少年立刻上岸，提起獸皮袋子向家的方向奔去。
此刻，距離夫妻倆開始呼喚孩子回家已經過了近半個時辰，男孩的父母真正家門口焦急的呼喊和尋找。「茂哥，你說天兒會不會上
了主峰山脈，那里蠻獸眾多，雖說有祖宗布下的防獸結界，大型的凶猛蠻獸無法下山侵擾我們，是他一個八歲的孩子，就是普通的野獸他
也對付不了啊！」女子的聲音顫抖著，那是他們唯一的兒子，如果兒子有什麼意外，讓她……
此時蘭杰安慰道︰「應該不會，我們從小就耳提面命令他不得接近山峰，天兒是個听話的孩子，不會往那里去。小羽你別太擔心，這樣
吧，你在家里等他，偶爾大聲喊喊看，我到其他孩子家去問問。」妻子名叫秋羽，丈夫習慣稱之為小羽。
他剛欲轉身，便听到妻子興奮的叫聲︰「回來了，你看！」只見丘陵下的平原上，一道小小的身影正在朝這個方向飛奔而來，分明
就是那個爬深淵采摘三葉銀雪苔的孩子，他叫蘭天！
石屋前的場地上，夫妻二人都松了一口氣。半刻之後，蘭天提著獸皮袋氣喘吁吁的沖到父母面前，露出愛的笑容「爹，娘！」
夫妻二人看著蘭天一身濕透了的衣服，丈夫隱隱有些怒意，而妻子更多的還是心疼，蘭天站在父母跟前，則是心虛和害怕，也有一些
愧疚。「父親多次說過山谷有危險，不讓我靠近山峰和懸崖，是我卻爬了那麼高去采摘靈藥…父親生氣了麼？是，是我采摘到了三葉
銀雪苔，對父親的舊傷很有幫助，父親應該會高興的吧！」
終于，父親開口了︰「跑哪去了？」聲音低沉有勁，有一種不容逃避的威嚴。蘭天低下頭，數息之後，終于鼓起勇氣將手中髒兮兮的
獸皮袋子打開，露出了里面的七八株靈藥，而後小心翼翼的將一株株靈藥一一捧出來放在石板鋪就的場地上，然後乖乖的起身，低著頭立在
一旁，不敢說話，更不敢看父親的眼神。
當蘭天打開獸皮袋的那一剎那，站在一旁的蘭天母親秋羽倒吸一口涼氣，而後玉手自然而然的捂在了嘴角。「天！我看到了什麼？
那是，丹櫻白藤？九花並蒂蘭？沐魂草？赤薇果樹？盤龍草？三十二瓣寶鼎幽蘭？還有，那居然是——齒舞蒲果和三葉銀雪苔？」
站在蘭天對面的蘭杰看著這一幕也忍不住心頭震驚，只是他並未表現出震驚的神色，只是平靜地看著兒子一株株的往外掏，直到兒子
站起來他也未一語。因為他本就是一個醫藥行家，甚至還懂得一些高深的煉藥法門，他很清楚，要得到這樣一株天地靈藥需要付出多大的
代價，在這幽谷之外的大千世界，這樣一株靈藥出現絕對會惹得無數人傾家蕩產的去爭奪，尤其是一些煉藥行家，對這些稀世寶藥的追求更
是極度瘋狂！有一些靈藥，若不是自己意外的來到這里，恐怕一生都難以得見！即使在這里，這樣一個神秘的世外桃源，這些靈藥也都是相
當的稀有，幾代人能夠得見一株都已是極大的福緣！而現在，兒子居然掏出了八株，而且一株比一株珍貴！
若是從前自己還未進入這幽谷的時候，這些靈藥也足以讓自己瘋狂，雖然那時自己也有許多靈藥，是看到靈藥仍然會本能的心生
愛憐。但是自己經歷的太多了，現在這些奇藥就擺在自己面前，然而能帶給自己的卻只是微微驚詫都沒有，只能讓自己再勾起那些辛酸痛苦
的回憶！
半晌後，蘭杰回過神來。看著低著頭站在自己面前的兒子，只淡淡的說出兩個字︰「跪下！」，而後便決然地返身回屋。蘭天抬起
頭，看著父親的背影，咬了咬嘴唇，然後帶著一絲委屈，一絲不解，以及一絲愧疚，慢慢地跪在了青石板上。立在一旁的母親秋羽也從震驚
中回過神，看著跪在地上的兒子以及兒子身前放著的靈藥，微微皺眉，卻也並未多說什麼，只是出微不聞的一聲嘆息，然後也移步走進
石屋……
石屋內，蘭杰默默地坐在桌邊，並未動筷，就是盯著桌上的三四個菜呆，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隨後秋羽走進屋來，來到蘭杰的身
邊，將兩手輕輕地放在蘭杰的雙肩上，一手輕輕的拍了拍。蘭杰抬起頭來看著妻子，臉上掠過一絲微不查的痛苦之色，眼中隱隱有淚光，
雖然他掩飾的極好，但這一切，又如何能逃過朝夕相處十幾年的妻子。蘭杰問妻子道︰「小羽，有酒嗎？」
「酒？」秋羽愣了一下，好些年不曾看到丈夫喝酒了，今天蘭天采了幾株靈藥這個事情，為何對丈夫的觸動會這麼大？難道丈夫
深埋心里的那些痛苦往事，與靈藥有關？秋羽遲疑了一下，點點頭，「有，我去拿……」
片刻之後，蘭杰面前擺上了一小壇老酒和一個土瓷碗。秋羽坐在對面，看著丈夫一碗又一碗，自顧自地喝酒。十幾年了，自從她在
山崖下的湖邊救起那個少年，將他背回自己的家，為他療傷並與他結為夫妻之後，就極少極少看到他喝酒，而今天……
屋外，蘭天弓著腰，頭放的很低很低。膝蓋磕在堅硬的青石板上越來越痛，脖頸也酸痛難忍，是他不敢抬頭，不敢起身也不敢移
動，只能在猛烈的陽光下慢慢等候。他也期待著下一刻父親便走出屋子，讓自己站起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秋羽看著丈夫悶不做聲的喝著酒，終于忍不住不住說道︰「蘭杰，這麼多年，我知道你有一些心事一直放不
開，你不說，我也沒問。這幾年快的日子，我以為你已經不在乎了，是今天我才明白，你只是讓自己不去刻意想起，你在逃避！」秋雨
頓了頓，繼續說道︰「有什麼事不能說出來呢，我們是一家人，不能讓你一個人去承擔所有，還有我和孩子啊！」
蘭杰抬起頭，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眼中有淚光閃動。「去叫孩子起來吧，我去洗把臉…」屋外，蘭天已經祈禱了不知多少遍，
祈禱下一刻父親便會讓自己起來。終于，石屋的門吱呀一聲開了，母親走出來到他身邊，「天兒，快起來吧，快回屋換身衣服，飯菜都涼了，娘去給你你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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