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她不愛我,我卻也不能愛你,阿九。」我從對棲梧深深的愛意里和沉痛里拔出,終于說了一句傷了阿九一輩子的話。
我抬眼看阿九,阿九亦看我,我只覺得他金里帶紅的眼楮滿是哀傷。然而我不能,我不能去回應,不能去接受。
阿九的墨色長發,隨著風飄舞,紅色的華衣亦隨風飛舞,這模樣,卻像極了棲梧,那個涅槃在嵐鳳居的鳳棲梧,那個住在我心中幾十萬的女子。
「虛妄帝君呵,倘若今次本王不沖破封印出來,你是否便丟下本王自個兒走了?」阿九輕輕笑起來,像極了當初我在琪琪格的夢境里阿九燒了我畫像時的那抹笑。
「呵,本王還未找你算賬呢。」阿九金里帶紅的眼楮,深處蘊著一抹名為怒火的東西,我卻有些不明所以。
「虛妄帝君怕是記不得了,當初修改本王命格,要本王做閹人的是誰。」阿九冷冷的話語落在我的耳朵里,我這才想起當初我要司命宿北更改他轉世命格的事情。
我只覺得頭痛非常,阿九向來容不得別人辱他,他尚在幼年時,便因著一只白虎說他是不雄不雌的怪物,將那只白虎數百年的修為生生打散,囚在棲梧山做了一只看門的白老虎。
「阿九,本君錯了,是本君當初該阻止你與碧珍的婚事,如此,你便也不會受難歷劫,自然歷劫總也比受難的劫數來得好一些,可如今,你竟然沖破了封印,如此品級便不得升了!」阿九雖承了鳳王的名頭,修為也算不錯,可年歲實在小了一些,不足四萬歲的年紀,仙品的提升實在重要。
眼前的阿九又是冷冷一笑,眼楮里帶了我分辨不清是難過還是豁達的東西。我听見他說︰「奈淵,你莫要以為本王會輕易放棄,對你的情,對你的恨,總也有要你償還的一天。」
三萬余年的情愫,皆在阿九心中化作了不可磨滅的印記,不管是恨,還是怨,或者有是愛,我都接受不來。
「歷劫這回事,無妨,本王有的是時間,唯獨有一件事情不能等。」阿九笑得很是狡詐,我認識他三萬余年,從未看過的狡詐,這樣的笑容,像極了涂山氏的狐狸。
我疑惑之間,卻見阿九急速靠近,緊接著我唇上便傳來他冰色唇上,溫熱的濕潤感覺。
被親了?!
這份觸感炸得我的腦仁生疼,我感覺到唇齒上有一濕軟的物體,輕輕舌忝舐。
我一時心驚,也顧不得什麼,將體內的靈氣皆釋放出來,我周身的紫光將阿九生生震開。
「鳳九千!」我將青華劍拿在手中,退離阿九極遠,將手中青華劍遙遙指向阿九。然而我卻看見阿九唇邊一抹金色的血跡,將他冰色的唇生生染作了金色。
「三萬年了,奈淵,這次吻你的,終于不再是小冬子也不再是琪琪格。」阿九面上升起一抹笑,也有一抹恍惚。
我手中遙遙指住阿九的青華劍嗡嗡作響,卻不是戰意,是悲鳴,青華劍在為阿九悲鳴?為何?我從不曾在阿九面前拔出青華劍,青華劍卻為阿九悲鳴。
「阿九,你太過分了。本君原想你年少無知,豈料你竟然做出這等事。凡人之身時便罷了,事不過三,今次你算是什麼意思?」我也管不得手中的青華劍是悲鳴或是戰意,只曉得阿九越了我的底線,從前的小冬子,琪琪格皆是凡人,沒有阿九的記憶便也罷了,今日阿九的作為,實在有些過分了。
我見阿九伸手輕輕抹去唇邊那一抹金色的血跡,金里帶紅的眼楮透發著一絲怨氣。過去的三萬余年,我從不曾在他面前做這副色厲內荏的模樣。我面上雖盡是狠色,心中卻也難免發疼,為棲梧,也為阿九。
「奈淵,你害怕了。」阿九輕聲道。
他說得對,我害怕了,我怕自己真個兒有一日會愛上阿九,阿九于我而言,丟不得,舍不得,傷不得,卻也留不得,愛不得念不得!
「本君從未怕過誰。」我極力掩飾著滿腔的復雜情緒,握住青華劍的手卻顫抖得厲害。
阿九朝我走了幾步,左手中一朵凰火噗嗤一聲升騰而起。我分明听見他說︰「如此,便戰一場。倘若你輸了,便同本王一般轉世為凡人,若仍舊不曾對本王動心半分,此後絕不會再糾纏于你,恩斷義絕便是。」
分明該充滿狠色的話語,卻在阿九嘴里演變得平淡,仿佛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他那三萬年的修為,如何能勝得過我?恩斷義絕,好一個恩斷義絕,我同他三萬年的師徒情,父子情,兄弟情,便就值這樣一句恩斷義絕麼?
「阿九!你這是逼我!」我收回手中的青華劍,不肯與他戰。
宿北不知何時站在了我身後,見了我與阿九這般模樣,大約有些不知所措。
「帝君,鳳王?你們這是?」
我也無暇轉頭去看宿北的表情,我猜大約也同我一般,滿是無奈和焦急吧?
「司命,你退開,免得本王錯手傷了你。」阿九眼楮看著我,對宿北說了這樣一句。
宿北也不吱聲,大約真個兒是退開了,畢竟阿九說得頗為認真。
「阿九,你明知本君不會出手!」我皺眉,有些咬牙切齒。
然而阿九手中的凰火卻又升騰得猛烈了些,我甚至能感受到那凰火焚天毀地的熱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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