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半盞茶後,我終于衣冠楚楚立在了殿內珙桐樹下,跟前站著我那不曉得哪里冒出來來的娘子,鳳九千。
「你昨夜真個兒沒對我作甚?」我再次確認著這樁子事情。面前那人正是衣冠楚楚,面上仍舊瞧不出情緒,一雙骨節分明的手順順垂在身側。
「果真沒有,倘若你不信,大可問你殿內這些小家伙,他們可顧念你得緊。」
他話畢,我便瞧著那個綠衣裳的小童子立在我腳下。
神仙大抵都如此神出鬼沒麼?怎的我卻感受不到身上半點仙力,倘若能使術法,要逃離這九重天,也該方便些。
我一拍額頭,轉身便要走,家丑不可外揚,他竟然叫我去問個小孩子,這實在作孽,作孽啊。
走到一半,身後傳來個聲音,是鳳九千。
「天帝派人遞了帖子,小公主滿月,天宮擺宴,請你前去吃酒。」
滿月酒宴?天帝小女兒的?怎的,熟悉得很好似從前吃過這麼一樁酒。
兩個時辰後,我隨著鳳九千去往天帝處赴宴,路過一處長滿各類奇花異草的園子,便停下腳步想要看個究竟。
卻見一片花叢後,行出個人臉馬身的怪物,跪倒在我面前︰「英招見過帝君,見過鳳王。」
身旁的鳳九千頷首應了聲,我也學著他應了聲,這便要走,英招卻又道︰「帝君,您不看看園中那棵梧桐麼?」
梧桐?鳳九千那個山頭上,漫山遍野的梧桐,皆開滿了花,有甚好看?我沒觀賞梧桐的念頭,便舉步要走,一旁的鳳九千,卻悠悠發了話。
「如此便去瞧瞧吧。」得了,他既說要瞧瞧,我自然只能跟著瞧瞧,否則我也認不得去赴宴的路啊。
行至英招說的那棵梧桐樹,花了許久,直到站在梧桐面前,才覺得來瞧瞧也沒錯。
梧桐葉子,寶光碩碩,想是承了這九天之上的靈氣,生得也比鳳九千那處的好看些,可我總覺得這棵梧桐,從前,從前該是枯萎了才對罷了,罷了,也顧不得從前顧不得我那些感知。
「果真是一棵上好的梧桐樹。」我如是夸贊道。
「嗯。」一旁的鳳九千悶悶應了一聲,听著情緒不大高。
他本是只神鳥鳳凰,鳳棲梧桐,他該是十分稀罕這棵梧桐才是,怎的卻面上烏泱泱的,瞧著嚇人得很。
莫不是這梧桐跟前,有些讓他不高興的事情發生過?
如是想著,便開口問道︰「鳳棲梧桐,你該十分喜歡這棵樹才是,你怎的不大高興?」
他烏泱泱的面上緩和了些,露出些莫名神色,淡淡道︰「是從前母親種下的。」
我怎的覺著他這話,滿含了醋意?又像是怒意?怎的會是醋意?這委實叫我不解,莫不是我那位美艷絕倫的丈母娘從前這此處生了些什麼事兒?
我嘿嘿一笑,點頭道︰「果真,人美,種下的樹,也美。」
「你覺著我母親很美?」鳳九千轉頭瞧著我,清清冷冷問了這樣一句,很含了些醋意啊。
可我仍舊鄭重點頭,回答道︰「你母親,確然是一位音容皆美的佳人,否則,也決計生不出你這樣風姿卓絕的兒子來啊。」
龍生龍,鳳生鳳,美人的兒子,自然也是美人。
「哼。」這美人一個冷哼,一甩袖子,便舉步走了,我同英招對了對眼,自然也跟著他走了。
前頭的鳳九千,越走越快,我跟在他身後,邁著一雙發疼的腿,努力跟在他身後,免得到時候迷了路,自己不曉得如何是好。
走了許久,盡是是偏僻的路,莫不是這九重天上,也並不如我想象得壯美?
遠遠听見觥籌交錯推杯換盞的聲音,想是宴會場地就在近處了,然而我躊躇了。我想著我失了從前的記憶,若是遇上熟識的神仙,叫不出名頭,可如何是好?倘若叫人看出,又如何是好?
想到此處,我忽的覺得鳳九千詭異,我偽裝得並不如何好,他卻從未疑心過半分,這實在不正常。
抬眼看前面的人,只瞧見他紅衣長得拖在地上,墨色的長發也長得垂在地上,如同兩道重疊的瀑布。
「小將參見帝君,鳳王。」面前跪拜著個魁梧壯實的銀甲將軍,瞧著他那身子,再著眼瞧瞧跟前鳳九千的身子,隱隱覺得好笑,這兩人一個魁梧,一個縴細,倒也相配。可惜同鳳九千成親,卻是一個同他不大相配的我。
「起來吧。」我在心頭思索一番,做著威嚴的派頭,重著嗓子道。
銀甲將軍道了謝,便起了身,一雙虎目將鳳九千看著,那眼神含情帶意,三分惆悵,又三分深情
莫不是莫不是他真個兒看上了這身姿縴細的鳳九千?
鳳九千起步走了,我亦跟著,在他身後低聲問了一句︰「那個銀甲將軍,好似,好似對你好意啊。」
「嗯。」他低聲應我,頓了頓,又繼續道︰「對我有念想的不是他,是他手下的一個先鋒將軍,名字叫滄鶴的,前些年來我棲梧山提親,被我一把火燒得毀了容,此後便再沒見著他。這位銀甲將軍,是個護犢子的,我傷了他帳下人,他自然瞧我不爽快。」
果真是他說的這樣麼?我怎麼瞧著那銀甲將軍眼中一片深情來著?
待我行至宴會處,打眼一瞧,好生龐大的宴會場地。竟然,竟然是直接以雲團為桌的?高高低低,按著份位同修為坐滿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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