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尋了個小鎮,找了鎮里最好的酒樓,點了最好的菜品。
有今天這番光景,一切都要感謝一旁吃得歡實的赤眼豬妖,還有感謝喻江南的倒霉頭頂,更要感謝喻鳳母親的大方慷慨。
吃罷早飯,又馬不停蹄地吃了午飯,待到酒足飯飽,師傅尋了處僻靜地方,將她那支狼毫毛筆往天上一扔。
毛筆立時膨脹得巨大,又幻作了船只模樣。從前只得我與師傅,人少,便無需做變化,現下多出了喻鳳同赤眼豬妖,自然是要將毛筆化作能御風的木舟。
木舟在空中御風前行,朝著亂戰城直奔而去。
因著去往亂戰城需得耗費半日光景,我便枕著木舟邊緣,又補了一覺,至于赤眼豬妖,也早在我之前,睡得打呼嚕了。
醒來時,正正對上喻鳳一雙黑白分明的眼楮,一時間四目相對,兩相無語。
她淡定移開目光,我亦拿了豬兄當借口,推了推豬兄,好讓它快些醒來。
這次,它醒得很是時候,恰恰解了我的尷尬。
師傅也恰恰開了口,一手指著木舟下方,道︰「到了,亂戰古城。」
我探著身子,往下這麼一瞧,一座四四方方的古城如一巨龍,盤踞在下方。
師傅控著木舟,降落在城外,下了木舟,舉目看向城門。古樸的氣息撲面而來,城門上雕著一條龍,龍目半睜,注視透析著進入亂戰城的一切妖魔鬼怪,凡人神仙。
「青龍。」喻鳳亦同我一般抬首看高大的城門,口中喃喃道。
我瞥了喻鳳一眼,終也沒問她些什麼。
「天還未黑,等等吧。」師傅輕聲道。
師傅既然說等,自然是要悠哉悠哉歇息的,我自懷中模出師傅從前送我的螺貝,取出先前在小鎮上購置的桌椅,一一擺放在亂石地上。
「小道長,你這修仙,怎的成了休閑?」喻鳳對著我,又是一番譏諷。
我對于這喻鳳女人的譏諷早已見怪不怪,自然不會同她計較些什麼,當下便朝她一笑,道︰「生活,是需要享受的」
她冷哼一聲,面上回復平靜,黑白分明的眼,沉靜著,自尋了椅子坐下。
我同師傅亦坐下,取出茶壺,沏了一壺清茶,倒了一杯與師傅,師傅伸手接過,頷首朝我致意。
我亦倒了一杯給喻鳳,奈何喻鳳與師傅同是女子,教養卻相差極遠,接過我手中茶杯,也不道謝,兀自斜著身子看著亂戰城門上那條武威不凡的青龍。
天,漸漸暗了,仍舊是一彎殘月,月光映著城門上,青龍一雙半睜的龍目,竟然緩緩全全睜開了來。
城中傳來三聲撞鐘聲,城門應聲而開,那門上的一雙龍目,散發著些許精芒。洞開的城門,內里透出幽藍色的幾點燈光,由遠及近。
近了,才瞧見,幽藍燈光是八盞紙燈籠,燈籠上繪制青龍,然而我卻沒有見著舉燈籠的人。燈籠出了城門,分成兩列,一字排開,自行掛在了高高的城門之上。
師傅吩咐我們進城,我便收了桌椅同茶具,叫醒酣睡的豬兄,跟在師傅身後朝著城門開進。
可我們剛剛接近城門,門外便突兀多了兩個守門人,手中雙戟交叉,阻止我們入內。
我與師傅相視一眼,皆是疑惑了,不知為何會阻止我們入內,難道進城,還要交手續費麼?我們不問,守城人也不語。沉默安靜,只有兩把青銅戟,橫在我們面前。
這時,豬兄扭著肥肥的身子,邁著四條小腿,來到了守城人面前,哼哼唧唧也不知講了些什麼,冷面的守城人竟然將青銅戟收回,豎在身側。
豬兄此時大顯神通,我們順利進了門。
「豬兄,看不出,你很有些江湖地位啊!」我斜首看著豬兄,夸贊道。
豬兄搖頭晃腦,洋洋自得,一把粗獷的聲音接了我的話頭︰「老子活了幾萬年,自然是有江湖地位的。你也不瞧瞧老子是誰,赤眼豬妖是也。」
果真是個自得自滿的妖怪,可也是個極為沒用的妖怪,否則怎會成了現在這副乳豬模樣?
「赤眼豬妖,你若再多言,我便收了你還給你的那些修為,聒噪得很。」師傅怒了,慢慢悠悠一句話,便將豬兄滿腔自得毀得干干淨淨。
豬兄一個哆嗦,便兀自閉了嘴,我自然也不再多言。
終于進了城,城內同城外截然不同,城外荒莽一片,城內歌舞升平。
街上的行人,也是奇奇怪怪的,長角的,尖牙的,青面的,也有飄然若仙的,媚如狐的。
師傅曾教導我,看人或是看妖,都不能光看表面,飄然若仙的,那副皮囊下,指不定便是只妖怪。青面獠牙的,也許是神仙。世道怪的很,內里的東西,是不會明明白白放在面上的。
城中多客棧,可進了城,我們竟然尋不到一處肯收納我的客棧,皆是對著我們擺擺手,說客滿,可我暗自跳入客棧房間,卻是空空如也的。
沒辦法,只得尋了位掌櫃問個究竟,即便不讓我們入住,也是要給我們個理由的吧?
彼時,掌櫃沖我拱手作揖,禮貌非常,說道︰「並不是不讓你們住,只是上頭吩咐下來,見著那只豬,便不許同行人入住。」掌櫃的話畢,便一手指著我腳下的豬兄。
莫不是豬兄得罪什麼大人物了?我朝著它投去疑惑的目光,它卻也向我投來疑惑的目光,看來,它是不曉得了。
師傅扔出一顆潤澤的珠子,同掌櫃道︰「掌櫃的,還請幫忙。」長著山羊角的掌櫃,模了模山羊胡子,眼中精光畢現,然而終究忍住了。「請恕老身不能幫忙,上頭的吩咐了,若是違背,怕是店子也開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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