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向東意識到這個問題,他開始留意倪暉和沙漢明,發現倪暉對沙漢明確實不一樣一些,比跟自己好得多那是不用說,比跟張勇的關系也更親密一些。
而沙漢明的態度就更明顯了,對倪暉好得簡直有點過火了,看到什麼好玩的,一定要拉倪暉去看,吃到什麼好吃的,一定要讓倪暉也嘗嘗,照相時,每一個景點都拉著倪暉一起照合影,還常常拉著倪暉離隊走在一邊,嘰嘰喳喳不知道在說什麼。
到麗江的的第三天,他們的行程是去雲杉坪,因為海拔比較高,老人們和水向陽都被要求不能去,太危險了,為了看景而冒生命危險,有點不合算。水向陽心里雖然不大樂意,但還是乖乖得听從了建議,跟著爺爺女乃女乃們去周邊的景點玩去了。
他們一行人則去雲杉坪看雪山,雲杉坪是坐索道上去的,是那種簡陋的露天吊椅索道,雙人坐的,最適合情侶了。水向東本來想和倪暉一起坐,但是沙漢明已經先一步拉著倪暉上去了,水向東只好和張勇一起坐,跟在他們後面,听見沙漢明像個傻子一樣在半空中大呼小叫的,倪暉則善意地哈哈笑著,水向東的心如泡在了醋缸里。
雲杉坪是納西人心中的聖地,據說這里可以通往東巴經里的「玉龍第三國」,這里也是著名的「情死之地」,是納西族情侶殉葬的地方。雲杉坪是一塊如茵的碧綠草阪,四周雲杉高大挺拔,如衛士一樣密密匝匝緊密排列,守衛這方聖地。
天氣晴好,他們見到了美麗的玉龍雪山,靜靜地佇立在雲霧之巔,與雲杉坪遙相對應。幾乎所有人的心情都是明媚歡暢的,因為不是每次都能見到雪山的,這需要運氣。
只有水向東的心是陰郁的,明明是這麼美麗的地方,明明是那麼純粹的藍天,明明是那麼聖潔的雪山,在他眼中,都籠上了一層灰撲撲的色調。他費勁苦心安排了這樣一次旅行,拉來張勇和沙漢明做掩護,將倪暉喊回來,想要和他多相處一些時間,結果卻為他人做嫁衣裳。還真是諷刺。
他覺得雲杉坪還真是個情死之地,來到這里,大概就是埋葬自己的愛情的。水向東坐在棧板上,靜靜地望著雪山,突然想到,玉龍雪山是納西族人的保護神,他看著那麼多納西情侶在這里殉情,作為守護神,他一定會引領他們抵達幸福的彼岸「玉龍第三國」吧。不管以何種方式,只要他們幸福就好。
倪暉之于自己,也應該是這樣的,不管他和誰在一起,只要他是幸福的,就是自己最大的心願,這不正是自己要守護的嗎。
張勇沖水向東招手︰「向東,來照相了。」
水向東扭頭,看見沙漢明從身後攀抱著倪暉,將下巴擱在倪暉肩上,笑得非常開心,倪暉也正看向自己,臉上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哀樂。水向東深吸了一口氣,站了起來,從沙爸爸手里拿過相機︰「叔叔,我來給你們照吧。」
水向東說︰「看著鏡頭,笑一個。都笑起來,一二三,茄子!」
鏡頭中的倪暉,沖著水向東咧嘴一笑,非常幸福快樂,這樣就足夠了。
麗江玩遍之後,年輕人又吵嚷著去瀘沽湖和香格里拉,但是瀘沽湖太遠了,路況太差,香格里拉海拔又太高,老人們也依舊去不了,因此還得兵分兩路,按照水向東的原計劃,是讓老人們和水向陽在麗江休息幾天的,這兒悠閑,可以住一段時間,年輕人去那邊玩一圈,大概是一個禮拜的時間。
但是老人們說枯等著沒意思,還得花錢,不如去下一個能去的旅游景點算了。最後大家一商議,水向東陪著三位老人和水向陽折回桂林去玩,倪暉、張勇以及沙漢明一家去瀘沽湖和香格里拉玩。
倪暉對水向東主動留下來陪外公外婆覺得有些意外,他以為他會死皮賴臉地跟上來,讓沙漢明的父母去陪老人的。水向東笑著說︰「沒關系,以後還有的是機會再去,桂林我也沒去過,順便去玩玩。你們那邊的行程就全都交給沙叔叔安排了。」
沙爸爸點頭︰「沒問題。爺爺女乃女乃就交給你了,任務有點重,辛苦了啊。」
水向東點點頭︰「沒關系,你們玩得開心一點。」
倪暉跟著大家一起上了長途客車,水向東訂的機票是第二天,還要在麗江逗留一天,所以他們走的時候,水向東去送他們。水向東細心地叮囑倪暉︰「那邊晚上天冷,記得多穿衣服,感冒了別扛著,要吃藥,這地方海拔太高了,感冒了不是小事。」
倪暉一言不發,听著水向東像個老媽子一樣絮絮叨叨的,最後不耐煩了,說︰「你不是說了要去,怎麼又不去了?」
水向東愣了一下,笑起來︰「爺爺說他不讓我陪著去,他們自己可以照顧自己,但是老弱病殘的,我怎麼放心啊。」
「可以讓沙子他爸去陪。」
水向東說︰「叔叔和阿姨都想去香格里拉,都到這里了,讓他們折返,有點遺憾。」
「你就裝好人吧。」倪暉冷笑了一聲。
水向東深吸了口氣︰「以後我有機會去的。你去玩得開心點,有什麼事,就跟我打電話,反正都有手機呢。不過我擔心那邊有沒有信號,可以打座機,我的手機肯定是有信號的,給我們報平安。危險的地方就別去了啊。」他語氣顯得很輕松。
沙漢明過來,拍了一下倪暉的肩︰「走了,上車了。」
水向東說︰「去吧,好好照顧自己。」
沙漢明說︰「沒關系的,我爸媽都在呢,我也會照顧泥巴的。走了啊,到時候給你們帶特產。」
水向東笑了笑,沒做聲,心說你自己還是個小屁孩呢,你怎麼照顧他。想到這個問題,不由得又嘆了口氣,沙漢明之于倪暉,確實還是個小屁孩,他能夠理解倪暉嗎,知道倪暉心里想要什麼嗎。倪暉要是和他在一起,會不會很辛苦?但是,只要倪暉自己覺得幸福,那就足夠了,對吧。
「倪暉,再見!一路順風!」水向東揮了一下手。
倪暉回過頭來看了一眼水向東,覺得他笑得有點苦澀。水向東一向黏糊得厲害,這一時間不黏糊了,他倒覺得有些不對勁了。
一隊人馬各分兩路,同來不同回,說起來還是有點遺憾的。後半程的風景不是不好,但是玩耍的人卻沒有了初時的心情。
前半程的旅程是水向東安排的,因為陪著老人,他就盡量放慢了節奏,不趕時間,反正他也不在乎那點費用,多耽擱一天,差不多就是多一千來塊錢的費用。沙漢明的父親自然也不會說為了省錢要快一點,水向東都不在乎,他一個上班了的大人還計較,那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倪暉一行的後半程是沙爸爸安排的,他覺得都是成年人和半大小伙子,就沒必要慢慢悠悠了,兩天能游完的地方,肯定就不會拖到第三天再走。雖然還不至于走馬觀花,但是跟當初游玩的初衷就有點差距了,但是倪暉一向不是個喜歡唱反調的人,還是跟著大家一起游玩了計劃的全程。
幾人回到麗江,準備從麗江坐飛機返程回家,水向東那邊已經游完桂林,回到老家了。在麗江的時候,倪暉說要獨自回上海,就沒有跟他們買同一趟飛機。沙漢明和張勇他們的飛機先起飛,倪暉的飛機要晚兩個小時。他在機場候機的時候,出門去透氣,看著高原的藍天白雲,還有連綿起伏的雪山,覺得這兒真是一片忘卻塵俗的淨土。
有人在機場外打電話聊天︰「我剛從拉薩那邊轉過來,走滇藏線,這經歷太刺激了,爽!」
倪暉听見拉薩兩個字,突然改變了主意,現在孤身一人了,跟自己原來的計劃也差不多少,不如去拉薩?
水向東去接倪暉的時候,發現他人沒回來,問沙漢明,說倪暉直接回上海去了。水向東心里非常失望,他就那麼不想看到自己,那也要多回來陪陪他外公外婆呀。
水向東估模著倪暉還在飛機上,但是不死心地打了個電話,結果發現手機是通的,倪暉接通了電話,水向東驚訝地問︰「你在哪兒呢?」
倪暉說︰「麗江呢。」
「怎麼還沒走?飛機晚點了?」水向東覺得奇怪。
倪暉說︰「沒有,我臨時改變了主意,轉道去拉薩,然後再回去。」
水向東就急了︰「你一人去拉薩?」
「對啊,怎麼了?」
「那太危險了,你一個人怎麼去拉薩?」
倪暉說︰「坐汽車過去,從麗江直達拉薩的。」
水向東皺眉︰「麗江哪有直達拉薩的車?你坐黑車了吧。」
那邊倪暉一愣︰「我搭別人的順風車,六百塊錢,一路走一路玩,大概要一個禮拜的樣子。」
水向東心急如焚說︰「倪暉,你這樣太危險了!藏區多危險啊,你就是真的要去,那也應該坐正規班車啊,私人車萬一出點什麼事,我去找誰負責任?你趕緊下車,不要去了。」
倪暉也知道私人車比較危險,但是麗江沒有直達拉薩的車,要去中甸轉車。他在麗江客運站買票的時候,遇上有個拉客的私家車司機。對方是自駕游的,從廣東那邊開車過來,但是想找人來承擔一下花費,也想找個游伴,于是跑到車站來找驢友了。倪暉看過對方的駕駛證、身份證,又記下了車牌號碼,听對方說起來,覺得還挺靠譜的,關鍵是對方也是旅游的,跟班車不一樣,可以隨叫隨停。倪暉覺得,自己這狀態,就跟那些搭便車的背包客差不多,唯一不同的就是付了費的。
倪暉說︰「我已經出發了。放心吧,司機黃大哥是個自駕游的老驢友,他以前去過**,經驗很豐富,他想找個伴一起走。我都看過證件,都很可信,一會兒我告訴你他的信息和車牌號。車上還有另外兩個朋友呢,一對大學生情侶,也是從車站叫來的。應該沒問題的,你別擔心。」
水向東心想,倪暉活了那麼長時間,不至于那麼不靠譜,這基本的辨別是非的能力還是有的。唯一擔心的就是藏區的情況太復雜,又是雨季,路況太復雜,在那鳥不拉屎的地方,遇到了危險都沒處救助啊,他說︰「那你們一定要小心,車不要開得太快,安全至上。手機一直要時刻有電,保持通話狀態,有什麼問題趕緊打電話告訴我或者找警察。」
倪暉說︰「我知道了,我這邊進藏區後信號可能不好,手機打不通,我到了宿頭,有座機就給你打電話。你跟我外公外婆別說這事,我會給他們打電話的,就說已經回家了,省得老人擔心。」
水向東說︰「那你也得告訴你媽吧,別讓她擔心。」
「我懂,已經打過電話了。」
倪暉這邊的行程安排得比較松,對方確實是個自駕游的驢友,也不是第一次進藏了,也算是經驗富足。熱愛旅游的人,通常都很熱情善良,有點理想主義,常常是一個念頭就出發了。這個車主姓黃,叫黃俊榮,珠海人,三十歲,性格外向開朗,普通話不怎麼標準,但是很善談,倪暉听他說話的時候,就有點連蒙帶猜。
這個人見多識廣,是個做led燈管加工的小老板︰「錢賺那麼多干什麼,要懂得享受生活,還要有點精神上的追求,你們說系不系?」
倪暉就點頭附和︰「對。」
車上另外兩個游客是一對大學生情侶,從北京來的,先在雲南玩了一圈,準備去拉薩玩,踫上阿黃攬客,見他和倪暉都面善,就跟著一起去了。花費雖然比坐班車多一點,但是能夠玩得過癮盡興,這樣就好了。
其實從麗江去拉薩,坐班車也才五天左右的時間,晚上還不開車,滇藏線比較危險,夜間不行車。他們自駕游,計劃七天時間,已經非常充裕了,阿黃說︰「安全至上,你們都不會開車,我就不疲勞駕駛了。出來玩,就要玩得安全才行。」
水向東要求倪暉每天定時給他打電話,以確保他是安全的。這年頭手機才剛剛興起,根本沒有普及,很多偏遠的地方信號都沒有覆蓋到,所以手機到那邊完全派不上用場。倪暉知道他擔心自己的安危,所以也沒有不耐煩,每次都是老老實實地給他打電話,有信號的時候就給他發短信。
水向東有點小小的欣喜,離得遠了,倪暉反而變得更近了,不會用那種不耐煩的語氣和自己說話,還會跟自己分享他旅途的見聞和快樂,兩個人聊得還非常開心。他不知道倪暉跟不跟沙漢明聯系,他也絕對不會去問的。
第四天,水向東就沒有接到倪暉的電話,打手機,自然是接不通的。水向東猜測,可能他們晚上他們錯過了宿頭,沒有找到縣鎮歇腳,所以就沒法打電話。水向東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等了一天,結果到第五天還是沒有接到倪暉的消息。水向東就有點心慌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跑到網吧去上網,查看滇藏線的信息,看看是不是天氣的緣故,路上遇上塌方或別的事故。但是這年頭網上信息少,根本就沒有任何消息。
水向東在心里不住祈禱,倪暉一定是因為沒有找到可以打電話的地方,所以才沒給自己打電話。但是他覺得有點說服不了自己,兩天的路程,不可能踫不到一處可以打電話的小鎮或者縣城。一定是路上出什麼事了,水向東心里又急又悔,簡直有把自己殺了的心思,怎麼就撇下他去桂林了,就算是他不樂意,那也要吊在他褲腰帶上,死皮賴臉地看著他安全才行啊。他趕緊去買了機票,直飛拉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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