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兩軍一直混戰了一個多時辰,之後才漸漸分出了敵我,再一清點人數,雙方死傷皆近半數,然而單就此役而言,相比較來說則北兵略勝。
此時,天早已大亮,南兵見一時難分勝負,且又擔心北兵被沖散的殘兵游勇,重新匯聚之後對自己不利,便先行鳴金收兵去了。
力牧見南兵退去,也不追趕,安排將士們一邊打掃戰場,一邊就地重新安扎營寨。
望著眼前慘烈的戰場,想著原來的營寨殘破的景象,力牧心中甚為悲憤和愧疚,由于對戰場形勢過于觀的估計,對于戒備防範之事便掉以輕心,以至于給了敵軍乘之機,此乃將帥的重大失誤。
力牧越想越抑郁,越想起羞愧,于是便召集眾將前來議事。
眾將于力牧面前集合之時,嬌極和戶龍也正好馳援糧庫返回,一問情況,得知庫中所屯糧草也損失了大半,已經所剩無幾了,力牧愈加抑郁和羞愧,便覺得胸腔內一陣惡心,「哇」地一聲從口中噴出一股鮮血,然後便暈倒在地。
眾人連忙將力牧抬進一所營帳內,然後讓他平躺在床上,過了一會兒,在眾人的輕聲呼喚下,他才慢慢蘇醒過來。
力牧掙扎著要坐起來,盡管大家都勸他別動,但他卻還是堅持坐在床上跟大家議事。
力牧開口便說道︰「由于我對形勢的誤判,致使全軍疏于防範,才有今日之禍,對此我深感愧疚,恨不能以死謝罪。」
「力牧將軍之話嚴重了。」顓頊勸慰道︰「我軍的作戰策略皆是集合了在場的諸位將軍的意見,今日遭遇敵軍攻其不備,蒙受重大損失,以說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有責任,而絕非力牧將軍一人之過。」
眾人也勸道︰「是啊,請力牧將軍不要太過于自責了,保重身體要緊。」
力牧繼續說道︰「我乃三軍主帥,如此重大的損失,無論怎麼說,我都難辭其咎,應該說是罪魁禍首,因此,我決定讓出主帥之位,讓與有才能的人任之,並甘願自領先鋒之職,以求將功補過。」
「此次我軍遭遇重大損失,要論責任,我的責任絕不在力牧將軍之下。」大鴻乃接著力牧的話也說道,「兩軍對壘,戰略決策,戰役謀劃,都是我份內的職責,今日卻因為我對戰場形勢的觀估計,卻給了敵軍乘之機,現在看來,是我失職了,所以,我也跟力牧將軍一樣,辭去軍師一職,讓位與賢達之人。」
嬌極見主將和軍師都要引退,心中十分著急,便上前直言道︰「要我說,此次我軍遭遇的重大損失的責任,應該歸咎于蒙術的陰險和共工的狡詐,此二人一邊在表面上高談和解,蠱惑我們,一邊卻背地里為動突然襲擊做著充分的準備。」
常先也勸道︰「現在不是兩位談引退的時候,今日經此一役,我軍實力已經被大大消弱了,若是此時共工傾巢來襲,情況將十分危險,二位應該振作精神,速速整頓軍馬,以御敵來犯,爭取轉敗為勝,以雪前恥,而不是在此攬錯搶責,展示風格,若是再次貽誤了戰備,便是一錯再錯。」
顓頊便說道︰「常先之言雖然直白,但句句在理,請二位三思。」
眾人也紛紛請求力牧和大鴻三思。
力牧沉思了片刻,乃對大鴻說道︰「眾人說得對,目前戰事危急,當務之急是整飭軍隊,積極備戰,我等暫且將讓賢之事擱下,待以後再行商議,你意下如何?」
大鴻答道︰「我是因為將軍要讓賢,才覺得自己也沒臉繼續任職的,現在形勢緊迫,將軍能夠不計個人榮辱,顧全大局,我十分欽佩,一切自當遵從將軍之令。」
眾人異口同聲地喊道︰「一切遵從將軍之令。」
力牧心中十分感動,強撐著站起來對大家說道︰「感謝大家對我的信任,我只好勉為其難暫領此職。」
力牧一邊說著,一邊給眾人施禮,然後就又說道︰「北兵經歷今日之戰後,必然士氣大振,必然會謀劃乘勝追擊之策,我軍必須在此站穩腳跟,抵擋住敵軍的沖擊,否則一退再退的話,後果將不堪設想。」
眾人齊聲說道︰「請將軍分派任務吧!」
于是,力牧便開始排兵布陣,調兵譴將。
一則,傳令全軍深溝壁壘,高寨密柵,不分晝夜加強戒備,同時要求任何人沒有命令不得輕易出戰;二則,派人火速將戰況傳至有熊,並請求黃帝調集兵馬,籌措糧草,盡早一並往前線;三則,分派人手去附近的部落收集糧草,以備應急之需;四則,加強對敵情的偵察,密切關注敵軍動態,現異常及時通報。
力牧分派完畢,大家得令後分頭行動去了,這才又感覺一陣眩暈,隨即便癱倒在床上。
力牧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環顧了一下四周,見帳內無人,他便自己從床上爬了起來,感覺精神不錯,便又活動了一下筋骨,除了肚子有些餓之外,並沒有什麼異常之處,于是叫人為他準備些吃的。
力牧吃完東西,感覺渾身更加有力了,便從營帳里出來,挨個營寨地去巡查防務,一路查來,各個營寨都嚴格執行了他的命令,工事和巡防無一懈怠,基本上沒有現什麼大問題,心中便感覺十分欣慰,然後就回自己的營帳休息去了。
這天半夜里,突然帳外殺聲震天,再一次將力牧驚醒,他已來不及更衣,光著腳,提起大刀便急急忙忙跑出來查看,只見東西兩營已經是火光沖天了,便大喊一聲道︰「不好,敵軍又來劫營了。」
力牧的話音剛落,敵軍中路突然就殺至近前,力牧來不及去尋找戰馬了,直接揮舞著大刀便殺進亂陣去。
力牧在亂軍中左拼右殺,斬首敵軍無數,但不一會兒,他便被隨後趕來的南兵團團圍住,接著,就見有幾十桿長戟一齊朝他刺來。
在這危難時刻,力牧心想,這一下算是在劫難逃了,不想我力牧今天就要命喪于此了,便「啊」地大喝一聲,揮刀做最後一搏,突然間就從夢中醒了過來。
當力牧意識到這一切只是一場夢時,卻現自己早被嚇出了一身冷汗來,至此便再也無法入睡,索性出帳去巡營。
力牧巡了一晚上的營,臨到天亮的時候,才又返回到自己的營帳里去休息。
就這樣,力牧連做了三個晚上的惡夢,也連巡了三個晚上的營,奇怪的是,南兵卻一次也沒有真正來打撓過他,哨探回報也說,南兵營寨除了加強了戒備之外,沒有任何異常之舉,仿佛三天前那場偷襲行動沒生過一樣。
南兵的表現,讓力牧及眾人甚感困惑,雖然也多次召開了討論會,卻始終猜不透也看不明,只是隱約地認為,他們正在醞釀著另一個陰謀詭計。
力牧及眾人是被這次的突然襲擊給打怕了,事實上,他們的猜測全都錯了,南兵偷襲後之所以沒有采取進一步行動,乃是因為其內部決策層之間出現了嚴重分歧。
其實早在戰爭還沒開始,炎帝便主張通過和談解決爭端,並傳令給蒙術,讓他全面主持和談事項。
對于和談,共工和刑天一開始便是執反對意見的,但卻他們的意見只佔少數,無奈之下只得少數服從了多數。
兩軍對壘之後,共工和刑天一時也看不清形勢,便依從蒙的和談之策,是後來卻突然傳來了炎帝病逝地噩耗,兩人在悲痛之余就萌生了偷襲北兵的念頭。
刑天說道︰「炎帝新亡,北兵理當趁機來襲,是現在卻一直不見動靜,想必是在等待時機,等待一個能將我軍一舉擊潰的機會,我軍若是不在此時采取行動,往後怕是要吃大虧的。」
共工應道︰「炎帝新亡,蒙術和談之事還在進行,這時候采取行動,恐怕不太好吧!」
刑天便又說道︰「炎帝新亡,北兵必然認為我軍正值居喪,不會有任何軍事行動,再加上蒙術之前的誠意和談,也對他們起到一定的麻痹作用,其內部必然疏于防範,此乃我軍乘之機,機不失,時不再來。」
共工想了想,覺得刑天分析得很有道理,便听從了他的建議,于是,兩人便瞞著蒙術,開始對偷襲做著準備。
炎帝之死對蒙術的打擊很大,他基本上把精力和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居喪之事上,根本沒有注意到共工和刑天所籌劃的偷襲行動,直到戰爭已經打起來了,他才得知這個消息。
蒙術很生氣,兩個人的魯莽行為,讓他之前所做的和談努力瞬間化為泡影,這讓他又想起了炎帝,禁不住老淚縱橫。
戰役結束之後,共工和刑天得勝而歸,蒙術便把兩個人叫到中軍大帳內,不由分說地狠狠地批評了兩人一頓。
蒙術指責道︰「和談乃是炎帝制定的政策,而今他老人家尸骨未寒,你們便如此肆意妄為,如何告慰其在天之靈。」
兩人乃是得勝而歸,當著眾將士的面,被蒙術劈頭蓋臉地數落了一頓,心中自然很不暢快,當時便跟蒙術爭吵了起來。
刑天答道︰「和談是懦弱的表現,通過和談收回領地就如同是水中撈月,炎帝年邁又久居後方,不能看清現實狀況,沉溺于幻想之中,而你總是隨軍出征,敵我之態勢了如指掌,為何也執迷不悟呢?」
共工也說道︰「南兵亡我之心不死,而今其因听聞炎帝新亡,所以疏于防範,此乃天賜良機,怎能錯失?今日一戰,我軍重創北兵,足以說明我等的戰略判斷是正確的,以此得勝之師,也足以告慰炎帝在天之靈了。」
三個人你一句我一句地爭吵了很久,最後在眾人的極力勸阻下,他們才終于停止,然後便不歡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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