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把少爺抬進屋子再說!」李代紅著雙眼,終于拿出了平時老爺子的嚴厲口氣,沖著身旁站著不知所措的家丁們和丫鬟們下令一聲。
那些個听見李代發令的下人們,隨即都慌亂的回應一聲,手忙腳亂的把睡在地上,沒有一點血色的李思睿抬向了房間。
李代站在原地,踱著腳,攥著拳頭,著急的自語道︰「這可怎麼辦才好啊?老天爺,求您老人家給李某人說說,我到底該怎麼做,才能救得了我那兒子啊?孩子他娘,你看見了嗎?求你也救救睿兒吧?」
這會的李代,看著遠去的李思睿,一個人站在原地,很虔誠的抬頭禱告了起來。
院子里種著的幾顆高大的木棉樹,花開的正是好看的時節,一朵朵像火一樣的花瓣,有幾株被微風吹散,吹落在了李府的院子當中,停留在荷花葉子上,安靜而又寂寥,火紅中透露出生命的奮不顧身。
安冰焦急的跑出了李府,停下腳步,看著茫茫的人群,他一時之中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他從小就被朝子伺候慣了,無論是再難的活計,在朝子的幫助下,總會變的那麼簡單,可是如今他沒有朝子的幫忙,世界瞬間變的好渺小。
他茫然的站在人來人往的街道當中,自此以前,他根本就不知道,長安城最好的大夫到底在哪里,或者就連那天晚上替喬馨憶看病的大夫在哪里他都不知道,甚至連他的名字也沒有問起過。
安冰焦急的擦著額頭上冒出的汗珠,小聲嘀咕了一句︰「天吶,此街人來人往,我還是頭一遭看見長安街這麼大,這麼深!」
他無望的在街道上慢步行走,當每看見一個藥鋪,總會像瘋了一樣沖進去,急忙把李思睿的傷勢給大夫們一一做解釋,並且請求他們能夠到李府去救人,而他听的最多拒絕話也就是︰「李代是朝廷的命官,如果稍不留意出個差錯,是會吃牢飯的。」
當安冰看著那些大夫們不負責任的表現,而且說的話也仿佛就像一起編排過似的,安冰頓時氣沖沖從藥鋪沖了出來。
他站在街道處,舉目四望,竟然發現自己在這一刻是多麼的無用,多麼的無知,多麼的不知道人間疾苦,他也才明白了,為什麼自己一聲令下,朝子總會氣喘吁吁的為他辦好事。
安冰後悔的垂了垂自己發疼的額頭,听著嘈雜的人群,竟然不知所措的蹲坐在了地上,閉起眼楮,仿佛能夠听見自己耳朵里面一些路人的回聲︰「這不是安公子麼,仗著自己老子有錢,又有些外貌姿色,尋花問柳的時候想必又被哪個姑娘給踢下床了吧,哈哈……哈哈……」
那一聲聲嘲笑的聲音,竟然讓他凌亂了心智,每次,當他心煩意亂時,頭腦深處總會上演那可怕的一幕,他能夠清楚的記得三年之前那個剛被選拔出「長安城三大帥」名餃的晚上,他和朋友們三人一齊坐在河中的小舟上,喝酒吟詩,就在這時候,不知道什麼原因,船就這樣翻了,然後他們三人一起掉進了河水當中……
「救命……救命……」安冰清楚的記得,自己還稍微會懂些水性的身手,在大口喝了幾口河水的同時,終于浮出了水面,他把整個身子緊緊的支在了浮出水面的船背面,而他的另外兩位好朋友都一一不見了蹤影……
他到現在還能夠清楚的記得自己的好朋友周長宜,當時是用什麼樣的驚恐乞求眼神,死死盯著他,希望他能夠救他一把,可是他因為喝醉酒而渾身無力,竟然自私的就那樣眼睜睜的看著周長宜一點點的被無情的河水湮沒了全身……
「啊!不要!」安冰突然站了起來,滿臉的汗珠,當周圍的人都用一種極力不解的眼神望著他這邊的時候,他大喘著粗氣,仿佛自己就在水里面也快要被淹死一樣。
他依舊不敢相信的搖著頭,流著眼淚,含糊不清的開始嘀咕︰「不是的,絕對不是我先挑事的,船不是因為我而翻的,肯定是由人故意陷害我們……」
安冰紅著眼楮,當他開始一點一點否認自己的能力,也因為剛才見了一直以為被河水沖走,而連尸體都沒有找到的任悅的時候,他的心里又開始糾結了起來。
他到現在還一直在否認,也因為自己那天晚上喝了那麼多酒,他的兩位朋友到底是怎麼同時掉下船的,他都不記得了,甚至不情願讓自己記起,但他的心里一直有個奇怪的念想︰「那就是肯定是誰把他們推下了船,否則風平浪靜的水面怎麼會無緣翻船。」
就在他紅著眼楮,虛弱的喘著氣,像一個發狂的獅子一樣,頭腦不清的盯著路人們望著的同時,耳朵里面隱約听見了一聲聲的叫賣聲︰「賣跌打丸了,一包兩文錢,無效果不要錢啊,大家快來瞧瞧,快來試試啊。」
安冰尋找著這個聲音轉動著身子,不一會,他果真看見了就在不遠處的一個小角落里面,坐著那晚幫喬馨憶瞧病的大夫,也正是他曾經的年少痴狂,曾經故意砸毀了這個叫賣跌打丸人的小賣攤。
安冰頓了頓,像遇見救星似的一個箭步,沖向了那個叫賣跌打丸的大夫跟前。
他喘著粗氣,站在這位大夫面前,一動不動的盯著這個正在給路人介紹跌打丸使用方法的大夫,但這位大夫因為專注,一時並沒有發現曾經踢毀過他一次小賣攤的安冰,此刻就站在眼前。
待到路人們剛剛從小貨攤散開之時,這位大夫頓時嚇的喊出了聲︰「哎呀,李……李公子,您怎麼又在……這里?我如今沒有算命欺騙別人,我是真的再救人賣藥啊,還請安公子放過小人唯一混口飯吃的小攤子吧?」
這位大夫急忙沖著安冰求饒了起來。
安冰頓了頓,咽了咽唾沫,有些不好意思且興奮的說了句︰「先生,我今天不是來搗亂你做生意的,我只是來想讓你跟我走一趟,幫忙給瞧個人,李府的李公子如今受了重傷,大夫們都不敢上府去行醫,還望先生幫個忙,不然李大哥會有性命之憂的?」
這位大夫頓了頓,捋著下巴上留下的花白胡須,沉默了片刻,問了安冰一句︰「敢問公子,李公子什麼病因?」
安冰想了想,對著這位大夫回憶了幾句︰「李大哥全身上下好像被什麼抓傷一樣,看背部骨頭,好像都快要裂開了,而且口吐黑紅色的鮮血,我怕……」
這位大夫繼續沉思了片刻,這才語氣深沉的對著安冰說了句︰「小人估計,李公子口吐黑紅色鮮血,肯定是內髒受到了嚴重的撞擊,恐怕……」
安冰听完,臉色發白,唏噓一句︰「恐怕什麼啊先生?」
這位大夫抬頭看了看安冰,頓了頓,這才沖著安冰解釋了一句︰「我醫來德行醫這麼多年,什麼病情都知曉一二,這一說,我就能猜得到,李公子肯定是內髒被什麼東西擊碎,才會口吐黑紅色鮮血,小人這就隨公子去看看吧,耽誤了時辰就麻煩了!」
這位自稱醫來德的大夫,對著安冰急忙解釋了一句,立即轉身收拾好自己的行醫家當,把自己叫賣的跌打丸快速一覽裝進了不太大的蛇皮袋里面,背了起來,隨著滿臉驚喜又感激的安冰朝著李府方向快速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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