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讓一臉蛋疼地模了模自己的胡茬︰「老夫覺得還是沒有跟上你們的節奏,所以這些玩意兒……都tm的是真的?」
「千真萬確。」丁晨翻了個白眼。
「你這個小同志,怎麼能對師兄翻白眼呢?老夫雖然聰慧過人一點就透,但是接受這個情況也是需要一點點時間的啊。」清讓嚴肅地批評了自家小學弟,一邊顫顫巍巍地拎著馬的韁撩繩,「誒你說,那這些都是真的,我要是回宮里劃拉倆花瓶回去是不是就是古董級別的了?能賣多少錢?」
「……你的接受度已經足夠超前了。」丁晨扶額。
池修在距離大軍只余幾米時勒住韁繩停了下來,然後轉頭看向丁晨︰「你不用過去。」
「嗯為什麼?」丁晨不解道。
池修只是指了指他的傷口,丁晨低下頭,現剛才在馬上顛了好幾個來回,腰部的繃帶里再一次滲出了絲絲縷縷的血跡︰「去找個地方呆著,等結束之後再出來。」
「不行,都到這里了至少也要重在參與一下!」丁晨擺擺手,果斷地拒絕了,他的聲音還有點沙啞,沒法大聲說話,幸好池修的听力也足夠好,他對著池修微笑道,「阿修不用體貼我~」
「……不是。」池修搖搖頭,「這次你去沒有用。如果失敗,帶著你,不好逃。」
丁晨︰「……」
說好的溫柔體貼呢?!把他剛才的感動還給他啊混蛋!
池修不明所以,認真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休息。」
「放心吧小師弟,你們快去拯救世界!」清讓義正言辭地豎起了大拇指,「老夫在這里靜靜地摳一會兒地磚就好。」
丁晨︰「……」
池修︰「……」
「誒誒誒你們這樣拖人叫什麼事啊?我演的是將軍我又不是!我看到那黑壓壓一群人我就犯 ……腿軟腎虧肌無力……」
「閉嘴。」池修瞥了清讓一眼。
「……」清讓莫名抖了一下,立刻識時務地做了給嘴上拉拉鏈的姿勢。
池修就這麼帶著清讓堂而皇之地走出了城門︰「太妃,許久不見,別來無恙。」
太妃看到池修時的神色尚屬正常,但看到清讓時就明顯黑了一下臉色。
「將軍?!」為首將士愣了一下,此稱呼一出,仿佛在寂靜無聲的大軍中投入了一枚石子,驚起了一地漣漪,眾人皆開始竊竊私語,將士繼續說道,「太妃不是說您已經……」
池修冷冷一笑︰「若她不說將軍已死,光有虎符,她一介女流又哪里能說得動你們為他報仇,為她所用,听她號令?」
「將軍被關押在牢,人心必然渙散,太妃自要安撫眾將士之心,她是不是答應過你們,她一朝出宮,必會帶著將軍回來,所以要求你們先行集結,莫要立刻就散了隊伍?而她出宮之後,卻突然告訴你們將軍已死?她如此做,為的不過是利用眾將士心中悲憤之情,讓你們更易受她擺布。」
丁晨從未听池修一次性說過這麼長這麼多的句子,心中也是驚奇了一下,不過池修看起來倒是神色如常,他的聲音並不大,卻很穩,有著說不出的有說服力。
「閉嘴!若不是你當日對哀家說……!」太妃怒極,差點月兌口而出,而後便知自己中了計,池修當日反反復復皆在以安遠將軍性命相挾︰若她踏出宮門一步,他就殺了周安,憑她一人絕無能號令大軍。
他看似是在說服太妃,周安若死,她一人絕對無法成事,但實際上字字句句都在把她往某個方向誤導︰他不會放過周安,周安必死無疑。
她只覺得這齊王真真愚蠢,以為她離了自家兒子就一事無成,還覺得這正中了她心中最陰暗面的所想,周安若死,她更有一番說法來將軍權移到自己手上。
所以當城外眾將士詢問自己的時候,她便干脆直接告訴他們之所以她沒能夠帶出周安,是因為周安已被皇帝暗中刺死,領軍的幾位將領幾乎均是周安一手帶起,生生死死數年一路走來,他們對于這位將軍的感情與忠誠外人自是無法理解,但她身為他的生母,自是能夠利用他們的怒火與仇恨,撩.撥他們向上造反。
太妃連牙都要咬碎了,她怎能不氣!如今這齊王帶著安遠將軍出現在了他們的面前,直接就狠狠地打了她的臉!她要如何向眾將領解釋?
為首將領正在看向她,太妃正想裝出一副不知情的模樣,池修卻直接一揚手打斷了她︰「太妃何不等我說完再一起做分辨?她為何要這樣做?正是因為將軍為了眾將士的性命安危著想,已經打算收手,但太妃卻不同意!」
池修說的話非常微妙地調換了主次順序,說的七分真三分假,安遠大將軍走上謀反這條道路,確實有幾分是被皇帝與太妃逼出來的,他確有猶豫,但他究竟有沒有打算最終收手……丁晨默默望天,其實賣安利的時候還是挺積極的……不過以現下的情況,池修說的再有問題,太妃也沒辦法沖過來打他。
池修的聲音在黑色中清晰地傳入眾人耳中︰「太妃為何早早就收養了十三王爺作為義子?因為她從一開始,就根本就沒有打算救安遠將軍!更打算干脆放任將軍去死,之後再順理成章接手他的兵權!為她自己鋪路!」
這話其實更是摻了幾分水分,太妃其實是有打算救周安的,那畢竟是她自己的親兒子,若非池修一再阻她,她也不至于放棄他就走,但此情此景之下,池修的話合情合理,雖不是百分百的真話卻也讓她根本百口莫辯︰「你……!信口雌黃!」
「本王是否信口雌黃,眾將士自有判斷能力!」池修猛地一推清讓。
清讓當了半天被人圍觀的木樁子,突然被拎出來也愣了一下,但他自認是一個有著高職業素養的演員大叔,演個將軍還是不在話下的,他信手拈來一抹眼角莫須有的淚水,四十五度角凝視天空做出了滄桑的模樣︰「我從不願懷疑額娘動機,但額娘如此待我,本將軍,也實在是十分痛心啊……」
……這麼浮夸的演技你當在演舞台劇嗎?!丁晨一回頭就看到眾將士們濕潤的眼眶,喂喂你們為什麼都一副感動的淚流的樣子啊?
池修繼續道︰「將軍的話你們既已听到,那便知謀反不是將軍本意,你們是听那個女人的話,還是听安遠將軍的?」
眾將士明顯動搖,太妃恨恨開口︰「莫要听他胡言亂語!眾位莫要忘了,今夜之事難道不會傳入皇帝耳中?難道還能留有我們命在?倒不如一鼓作氣!其余之事日後再談!」
池修唇邊勾起了一個微小的冷笑︰「說起陛下,安遠將軍本在牢中,本王也亦在宮中,但今夜卻突然出現在此處……你們難道以為只是湊巧?」
眾人嘩然︰「莫非……」
「沒錯,陛下早已知道你們今夜之事!」池修點頭,而後忽而話鋒一轉,「但為何他沒有出現?是為了給你們一個機會,留有回轉的余地,現如今你們回去,皇上寬宏大量,本王自有方法保你們一條性命。」
眾將士一陣喧嘩,太妃氣的昏頭,她真沒想到以這個男人一己之力,不過一席話就能夠勸說眾人動搖至此!她原以為在宮中時她拿捏住了對方弱點,卻沒想到對方早已給她挖了無數個坑,現如今直直就把她殺了個片甲不留!讓她無力反駁!他到底是何方神聖?!
池修︰「你們不信本王,難道還不相信安遠大將軍嗎?」
太妃怒氣沖天地沖眾人喊話,他們卻一概不理會,只是齊刷刷地看向清讓。
清讓在這麼多雙真誠的眼楮里也是一愣,他們是真的相信安遠大將軍,為他出生入死毫無怨言,連生死亦交托于他,以他為信仰為希望,他心下震蕩,安遠將軍若真正在此,必也會感動感慨,他是何德何能,能夠承此信任!
清讓扮演過許許多多的角色,卻從未像如今這般真正感受到與角色融為一體。
「听本將命令,退軍三十里!三日之內我必會交予你們答復。」清讓一揮袖,大聲喊道,聲音鏗鏘有力,仿若真正的安遠大將軍一般,「無論生死,周安承諾,吾必當與爾等共存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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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卻沒想到,他們在外面兵荒馬亂地忽悠走了大軍,宮中在此時卻也同樣一片混亂。
「出什麼事了?」丁晨問。
池修搖搖頭。
池修做事很利落,宗人府那邊的消息看起來還沒傳出來,幾人穿著太監服飾在混亂中走來走去,倒也沒人注意到。
他們總算現了混亂的源頭,所有御醫都在皇帝的寢殿前來來回回,丁晨見這個陣勢,覺得怕是太醫院都快被搬空了。
如妃出來迎接御醫,見到他們時愣了一下,但她顯然是認出了丁晨的,她看起來像是嚇極了,竟不顧禮儀,撲過來握著他的衣襟淚如雨下,低聲道︰「王爺,王爺,如兒好害怕,陛下……陛下好像快要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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