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七夜後的第二天,我一覺睡到了中午,一宿無夢。起床後又洗了把澡,翻出些餅干牛女乃充饑。由于想獨自整理思緒,所以便決定不去店里,在家好好休息一下。
下午去花鳥市場逛了一圈,買了一盆開得正艷的茉莉花,並給阿貴道長搞了些進口營養龜糧。
阿貴道長是我養著的一只成年大草龜,據說和我同齡,是在我出生那年,老爸在家里的老井里打水時撈上來的一只龜苗,後來一直被我養在身邊,以至于大學也跟我在寢室住了四年。
隨後便跟著我東搬西走的,從未取過媳婦行過房,剩余過頭的雄性激素讓它變得通體烏黑 亮。按陰陽術中的說法,這便是養成墨龜了。所謂墨,便是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地方不是黑色,就連眼楮都是全黑色沒有眼白,這種龜在風水學中被譽為風水龜,可以擋災化煞。
搬來此處時,我便選中了客廳陽台的一處風水位,在地面上用水泥砌成個水池,里面有假山有底砂,一切按照生態循環來布置了它的家,一來陽台上風吹日曬的四季如常交替,不會因為室內的空調冷暖而影像到它的正常生活,二來也可幫我擋住外來的煞氣。
阿貴道長極其聰明,每次在我回家用鑰匙打開門後,也不知道它如何知曉,總已在玄關前守著了,然後抬頭看我換鞋,直到我把他抱回池中才罷,感覺就跟養了條狗一般親熱、懂事。
今天捧著這盆雪白的茉莉進屋,在玄關處阿貴道長便好奇地湊過去伸長了脖子嗅了又嗅,我便沒好氣地說︰「這是花,不是花姑娘,你沒興趣的。別裝文藝青年了。」
它好像很懊喪地趴下了身子,一扭一扭地朝自己的小水池爬去。我把花盆擱在了客廳的落地窗邊,順便給阿貴道長嘗了一頓新口味的美餐。
眼看時間才剛剛過了5點,便躺在沙發上回想昨夜和老泥鰍的對話。由于那枚地上踩滅的薄荷味雙喜煙頭,我確信這次並不是幻覺,既然老爸已經說了我滿三十歲後就能顯現特殊的異能,那雖然離生日還剩數日,但提前有所變化也應該是正常範疇。
腦子里整理著他昨天所說的八全門的事情,以及倪爺爺的往事,我最終決定還是暫時不把這些事情告訴任何人,包括老爸。
一來是因為他對此事也顯然並不知情,二來是怕他又催我早點出去找人,在一切都還沒有眉目之前,像沒頭蒼蠅一樣到處亂撞顯然是件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何況如今的天氣也實在是熱得不想多動。
現在手里除了那個雲南奇人的新聞還算有點價值之外,其余便全無方向了。要不要先去雲南走一遭呢?
很久沒有去過雲南了,中緬邊境更是從來沒去過,也不曉得那里人說的是中國話還是緬甸語。
即便會說中文,那見到了之後我又該如何跟他溝通呢?一上來就直接問他出生年月日時?或許他已經被官方保護起來作為人體科研對象也是很有可能的。若是那樣見到他的幾率就更低了。
正滿腦子跑火車般的胡思亂想,茶幾上挎包里的手機又響了起來。懶得起身動手,便用腳去勾那包帶子,一不小心把包整個打翻了過來,東西撒了一地。
無奈再附身去拿手機,接起來時已經掛斷了。這是一個外地區號的固定電話,4開頭,從來沒見過這個陌生的號,也不知道是哪個城市打來的,料想就是那種全國竄號的詐騙電話,響幾聲掛掉,打回去就扣掉很多錢的那種吧,便不再理會。
蹲在地上收拾包里掉落的東西,突然看到一張燙著金字的黑色卡片,這才想起幾天前小荷說的那個姓金的胖子來,看著名片上咋咋呼呼的一大堆公司全部都是些吃喝玩樂的場所,料想這胖子大概是個當地有點門道的人物,其他不說,就光這能開出娛樂夜總會的,那背後便不是有官場後台,便是有**背景,不然這生意沒法好好做。
這種人要不要去招惹呢?若是算得準、算得命好,或許一高興還真能拍下一沓大票子,但要萬一算得出了差錯或者算得結果並不好……那估計還真得吃不了兜著走。
本想把它扔了算了,但轉念又一想,人家這都找上門來了,逃得了和尚也逃不了廟啊,若是幾次三番找過來都把人家給擋回去,那我這小店門也難保能再安穩……思前想後的,最後還是決定發個短信給他,先問問到底有何需求再說吧。
于是,稍微組織了一下語氣寫道︰「金老板,听店里小妹說你曾來找過我,不知有何指教,若是方便,今晚有空。——臧道禪。」
短信發出去後不到一分鐘,他電話就來了。
由于胖子的聲音通常都很難預估年齡,听上去應該也不像太老,操著很濃的北方口音︰「哎喲媽呀,總算是把你給盼到了呀臧大官人。我說你咋就那麼忙呢,我在這里都住了好幾天了還沒你消息,差點今天下午想再去你店里看看到底咋回事呢。你這是出差回來了?」
我想起小荷騙他說我出門進貨去了,便回答︰「是啊是啊,今天剛回來,請問您是要找我算卦呢還是看八字啊還是看風水呢?」
「你的大名遠播啊,我在吉林認識個老領導,他介紹說申城有個臧大師,算命奇準無比,二十年前,他還是個小村長時便親自登門求測前途,算到他將來能成為一方父母官,果然後來就步步高升啊!」
「啊?二十年前?老前輩?」我心里有點納悶,難道是找錯人了嘛,二十年前我才小學3年級。
「是啊,你別誤會哈,那二十年幫他測的人是你爹,這回那老領導把你爹介紹給了我,我便派人去請他出山,沒想到老爺子說他早就不測了,說你現在是兒子趕超老子,算得比他還準,就讓我來找你。這不,我為了誠意起見,親自登門拜訪,你總得給金員外我個面子吧?」
我心中暗笑,好個老爸,給我介紹生意也不跟我打聲招呼,還不忘幫我臉上貼金。
再想這個胖子也是個搞笑的人物,居然自稱金員外,這倒好,「員外」找上了「大官人」,這是要演一出《水滸傳》了不成。
「哈哈,金員外,這個稱呼有文化啊。」我笑著回答。
「可不是嘛,我都已經派了兄弟事先打探過了,說臧老先生的兒子開了個佛珠店,算命果然是了得,還有個臧大官人的綽號,我一想,你都大官人了,那我還不得先給自己起個員外的稱號,也好跟你門當戶對套套近乎唄。」
這金胖子還挺幽默,並且還事先打探我的背景生怕我老爸騙他,看來的確也是有點江湖經驗。
我想了想回道︰「豈敢豈敢,家父也是說話夸張了點,我的功力還遠不及他,但是他早已收山,我便也只能硬著頭皮繼承祖業罷了,算得準不準還不敢夸口,若是金員外你不嫌棄,可以一敘。」
「哎喲媽呀,你別跟我文縐縐的說話,我听著渾身骨頭癢。準不準見面再試,就算你一時失手也沒關系,咱們就當交個朋友,錢我照樣一分不少得付,你可別有啥心理壓力啊~」
我一听這話,覺得此人果然直爽。這朋友倒也值得一交。
于是,便約好了,今晚點,在他所住的半島酒店的套房先踫頭。
掛下電話後,我想這胖子倒有意思,初次見面都還不熟,居然把客人先約到自己住的地方去,難不成會是一個鴻門宴?由于最近發生的怪事太多,使我不得不下意識的有些疑慮,給老爸通了電話問過確有此人,但還是覺得要多幾分小心。
由于家里的確沒啥拿得出的好衣服,去一個五星酒店見這麼一個闊綽的大老板,到底穿什麼又成了眼前的難題。翻箱倒櫃看著哪件都好像有點寒磣。
人在急迫的情況下倒的確還是能激發點小智慧出來,反正我這不是去幫人算命嘛,那就干脆穿得中式一些不就好了,家里用來當睡衣穿的真絲唐裝倒是有不少,這種衣服本來就沒什麼名牌不名牌的,但求一個寬松舒服,何況也是當下流行的純正中國風,對于這類衣服的風格,我自問以自己這幅清瘦斯文的樣貌,還是相當把控得住的。
于是翻出一套深黑色的開邊叉連袖真絲唐裝,盤扣一直扭到了鎖骨高度可以完全擋住五行玨,留下一顆立領處的扣子故意隨性散開,抹了點發蠟將短發頭路梳成了三七開,一副黑色小方框眼鏡跟整體搭得十分協調,赤腳套上一雙在帝都旅游時買的內聯升軟膠底黑布鞋,再手搖湘妃折扇往鏡子前那麼一站——嘿嘿,連我自己都要崇拜自己的臨時創意,果然是有那麼一股師爺範兒。
看來這種思路值得發揚,以後出門辦正事可以這麼打扮,既省錢又省事,關鍵是,還相當的有個人品牌形象啊。
嗯,再往手腕上抹兩滴帶有琥珀麝香基調的香水,手表就不戴了,換上一串老蜜蠟的桶珠短款手串,這折扇一扇,陣陣清秀之風迎面撲來,對著鏡子自戀了好一陣。
眼看時間也差不多了,挎上包便下樓打車,直奔外灘而去。
半島酒店坐落于申城最有特色的外灘萬國建築博覽群的北端,佔了一個極佳的風水寶地,它介于黃浦江與蘇州河交匯之所,這個位置,正是浦江龍型的咽喉之地,可以把整個浦江大彎道兩岸最漂亮的風景線一覽無余,臨浦江的對岸便是國際會議中心和東方明珠,而臨蘇州河的對岸又是老牌的海鷗飯店,腳下是外白渡橋和黃浦公園,在這兩江交融,新老夾匯之間,藏風聚氣,盤山活源,難怪這酒店一開張,便賓客不斷,想必投資人也是對堪輿頗有研究。
轉眼已到了酒店大門前,進入大堂便徑直上了電梯,這里老外住客為多,見我這身打扮,倒是顯得很有興趣地頻頻注視。我暗自得意︰老子這渾身的行頭加起來也沒你們一只皮鞋的價格貴,照樣壓得住場面,看來一會見到金老板也不會丟了面子。
我總想著這位金老板一定是滿身名牌珠光寶氣,卻不想等按響了門鈴後才發現,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他果然是個與我不分伯仲的怪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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