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知道我家住址的?」惠雯沒有邀請潤成上樓的打算,只匆匆在冰箱里裝了一大盒醬菜和泡菜打包,就提著下樓去了。
「通信小組的通訊薄里面,記載了小組里所有人的家庭住址和電話號碼。」對于惠雯下樓而不是邀請他上樓,李潤成沒有表現出任何意外。他從一開始就很清楚的感覺得到,惠雯對于他一直都表現得盡量疏遠。
李慶莞的被捕,雖然是他在全力推動,可這結果卻並沒有讓他覺得輕松些,反而心情很沉重。他帶著娜娜和兩個孩子去了漢江公園音樂噴泉玩,希望洗掉那過于糟糕的心情卻毫無所獲。所以,他只是把孩子們和娜娜送到樓梯口就走了。回到家里,吃著大叔做的有著類似慶功宴性質的豐盛晚餐,不知道為什麼,明明這一天累的要命月復中饑餓,可這晚餐反而越吃越沒有味道。尤其是在接到父親那通斥責的電話後,就更沒有胃口了。
夾起碟子里的醬菜時,他想起了通信小組里坐在他旁邊,一直安靜縮小存在感的惠雯,那個干淨簡單卻又似乎有著洞悉一切雙眸的女子。腦海里一浮現出惠雯的名字,他突然就特別想見一見惠雯。對于自己的反常,李潤成全部歸功于惠雯每天所帶去的美味醬菜。
「這里面是新出爐的醬菜和泡菜,拿好。」听過李潤成的解釋後,惠雯將包好的食盒放到潤成的手中。
李潤成提著有點沉的包裹,望著惠雯,忽然說︰「其實今天很開心。」
「開心是好事,繼續保持!」惠雯毫無顧忌的打了個哈欠,隨口敷衍著,顯然並不想和李潤成多呆下去。她記得李潤成在處理李慶莞的時候,與養父真彪所期望的不一致。所以,要不了多久真彪就會到韓國來了!在這種時候,她真的不太願意和李潤成有過多的接觸。盡管如此,她必須得客觀承認,李潤成是個值得交往的朋友,不管是學識還是為人哪一方面都很出色。如果這里不是城市獵人的世界,面對這樣一個幾乎完美的男人,她或許會表現得比誰都積極。
但是,作為一個真真切切死過一回的人來說,重要的是能夠活下去。只有死過,才會從靈魂深處明白活著是多麼美好而幸福的一件事。正因為如此,所以她才會選擇離李潤成盡可能的遠,不去好奇李潤成的世界是怎樣的色彩斑斕。
「今天周末沒有休息好麼?」李潤成沒有要走的意思,看到惠雯打哈欠反而問了起來。不知道為什麼,當他面對惠雯的時候,哪怕什麼都沒有說,哪怕惠雯在避開他,他卻總有一種感覺,覺得她是懂他的。所有的,不能說出口的秘密,這個站在面前哈欠連天的女子都懂似的。所以,那些掙扎那些彌漫著硝煙的黑暗,在他看見惠雯的那一刻都靜默了。一種從心底生出的寧靜祥和,讓他覺得自己的內心得到了短暫的安寧舒暢,甚至比玩音樂噴泉時更為酣暢!
「白天陪著阿姨擺攤,沒怎麼休息。」惠雯提起李阿姨的時候,語氣里透著絲絲暖意。這讓李潤成忽然覺得自己和她的距離近了一些。
「那你早點休息。還有,」看著惠雯沒有掩飾的倦意,李潤成抬了抬手上的小包裹︰「謝謝。」
「您太客氣了。」惠雯看著李潤成打開車門坐進車里,微微行禮︰「您也早點休息。今天發生的事情恐怕會被列為通信小組的恥辱,所以明天大概會不太好過。」大概是李潤成要走了,惠雯的顯得有些愉悅,話也多了些。
李潤成笑了笑,發動了車子,比起下樓時氣勢洶洶質問他的惠雯,現在惠雯的禮儀反而讓他覺得有種「終于走了,真是太好了」的意味在里面。
直到李潤成的車消失在拐角,惠雯依然靜靜站在樓下,听著各家播放電視劇的聲音,或笑鬧或爭執……惠雯抬起頭,習慣性的仰望夜空,那過于安靜深邃的世界才是屬于她惠雯的。在樓下站了一會兒,直到倦意真的涌上來,惠雯才緩緩走上樓梯。
當惠雯第二天提著大包醬菜泡菜去青瓦台通信小組,將食物分發給同事時卻發現科長和高奇駿不在。不過,惠雯還是依然將屬于兩人的醬菜泡菜放在了桌子邊上。
樸善雅提著手里分量十足的醬菜泡菜,告訴惠雯︰「科長和高奇駿被總統叫去了。昨天高奇駿值守時,居然讓通信小組遭遇了黑客攻擊這種事情……」
「本來我們通信組不管是射擊還是武術,都是青瓦台拖後腿的。這下好了,連本職工作都出問題了。」另一個女同事也說起來,那模樣恨不能將挑戰通信組權威的黑客撕個粉碎。
「竟然發生了這樣的事!」惠雯露出很詫異的表情,顯得不可置信的樣子,眼楮卻不自覺的看向李潤成所在的位置,發現他很淡定。只是覺察到她的目光後,頭微微抬了抬。
「別擔心。總統很和藹,應該只是叫通信組加強防衛之類。」樸善雅拍了拍新進同事惠雯,很有經驗的安慰著︰「只不過以後的周末值守,可能會由一個人增加到兩個人而已。」
果然,科長從總統那里回來後,即刻就宣布了周末值守增加人手之類的事情,然後對于通信組的失誤表示了一定程度的失望和希望通信組能夠洗刷恥辱的勉勵。
整個這一天,通信組的氣氛顯得很是沉悶低迷。下午的時候,惠雯接到電話通知說是車子的牌照批了下來,所以惠雯下午不得不頂風向科長請假。科長倒沒有遷怒的意思,只是一張臉寫滿了惆悵,批了假。
有了牌照之後,惠雯買的車才能開上道。反正下午已經請了假,所以惠雯拿了牌照取了車之後就沒有再回青瓦台,反而開車去了李阿姨那里。好不容易找了個停車的位置,停好車,惠雯直奔小吃店而去。
「來,好好吃,不夠再叫我。」李阿姨端著小吃放在桌子上,桌子上正坐著幾個客人。
「阿姨!」惠雯走上最後一個台階,挽住了李阿姨的手︰「您先休息一會兒,這里我來吧。」
李阿姨看了看天色︰「還沒到下班的時候,你怎麼就來了?隨隨便便請假可不好!」
惠雯從小推車的下面找出另一件圍裙,麻利的系上。將李阿姨還未來得及清洗的盤子放到水龍頭下面︰「今天要拿牌照又要取車,所以下午請了假。這個時候就算回青瓦台,那也是趕著和同事一起下班,所以我就來這里了。」
惠雯的理由很正當,李阿姨也不再揪住不放了。大概確實是累了,又有惠雯在旁邊幫工,所以李阿姨拿了個板凳靠著牆坐了會兒。
惠雯將洗干淨的碟子擦干放好,又將油膩膩的小攤子給仔細擦了一遍。這時,一個西裝革履,戴著眼鏡的男人站在了小攤子面前,看著忙著擦攤子的惠雯問︰「李慶熙女士是嗎?」
惠雯抬起頭,沒有立刻回答男子的問話。她謹慎的打量著眼前這個男人,總覺得有些面熟。倒是在旁邊休息的李阿姨站了起來︰「是的,我就是。」
「有位想見您一面。」男人拋開默不作聲的惠雯,即刻轉了方向對著李阿姨,語氣甚是客氣。
「哪位?」李阿姨雖然有些猶豫,卻並沒有拒絕,眉眼間甚至隱隱含有惠雯看不懂的期盼。
男人聞言半側著身子,伸手指向階梯下停著的黑色轎車,做出邀請的姿勢。
「阿姨!」惠雯有種不太好的預感,她剛剛想起來了,這個男人她曾經在青瓦台遠遠看到過,他一直都站在總統左右!這種人,他來小吃店做什麼?來找李阿姨做什麼?那個在車里要見李阿姨的,不需要再猜也知道是誰了!有一個念頭在惠雯腦海里一閃而過,可是太快了,惠雯根本沒來得及抓住。
「惠雯,你看著攤子,我去去就來。」李阿姨看著已經走下樓梯的男人,將圍裙取下遞給惠雯,跟了過去。
惠雯看著男子走幾步回頭看李阿姨一下,本想跟過去,但攤子上的那些顧客不是要結賬,就是還要點東西,惠雯一時月兌不開身。等到忙完的時候,李阿姨已經坐到了車子里面。所幸,車子並沒有開走!
「惠雯?」
惠雯發誓,她現在一點也不想听到這個低沉的男聲。但誰讓李潤成比她大三個月呢?禮貌起見,惠雯還是轉過頭︰「您是來吃東西的?」
李潤成沒有說話,只是在攤子面前站定,帶著看不清喜怒的目光緩緩掠過攤子的每一處。站了半響,忽然,李潤成轉過身子,看向樓梯上面。順著李潤成飽含忌憚的目光,惠雯看到一個帶著黑色蛤蟆眼鏡,手里舉著拐棍的男人。
惠雯的呼吸一滯,腳步不自覺的往後退了退︰這個舉著拐棍略有些瘸腿卻絲毫不顯弱勢的男人,這個男人這個造型這個氣質……在城市獵人里面只有真彪一人罷了!
而這個場景她不會忘記,她曾經因為李潤成那雙寫滿感情的眼神而牢牢記住了這一幕,因為這正是李潤成第一次來看媽媽的時候!
惠雯搖搖頭,在心里大喊著︰不,明明在首爾這種樓梯拐角擺攤子的地方那麼多,明明叫好吃小吃店的攤子這麼多,為什麼這麼巧,這麼巧就是這里?
李潤成和真彪什麼時候離開的,惠雯不知道。她只是看著從轎車里走出來還擦著眼淚的李阿姨,是了,為什麼李阿姨會讓她覺得安心?因為李阿姨是做過母親的人,她將對失蹤兒子的一部分思念轉給了無父無母的她。那一點點關愛,是完完全全屬于一個母親的關愛!因為真摯充滿溫暖,所以才長存于惠雯心間,不會隨著時間消散、不會隨著時間的洗滌而變淡!反而隨著她多年的漂泊而越發濃郁起來,所以,她才會思念,才會回國,才會穿著圍裙站在小攤子這里……
她要帶走李阿姨!那個眼里只剩下復仇的真彪已經瘋了,他的瘋狂不僅僅會讓他自己滅亡,還會毀滅身邊所有的人!況且,不管是真彪還是要復仇的李潤成,他們要面對的要抗衡的是一個國家一個政府!
隨即,惠雯又更快的否定了這個決定。不,不行!她現在還不能帶走李阿姨!按照電視劇情,李阿姨或許已經得了白血病,如果隨意離開還是死路一條!
留下會死,離開還是死,她該怎麼辦?她要放棄這個和她沒有血緣關系,卻在她最艱難的時候拉過她一把的李阿姨麼?不,她不能!飲水思源,點滴之恩……這些鐫刻在靈魂深處的教誨她一刻也不會忘,所以她怎麼能夠……
「惠雯,怎麼臉色這麼差?是不是昨晚沒休息好?」李阿姨走到攤子前,看著惠雯失去了血色略帶蒼白的臉,一臉關切的問著惠雯。
李阿姨眼里的關心和擔心,讓惠雯心里一暖,壓下心里奔騰的各種念頭,強笑著︰「沒事。我去收拾桌子」不等李阿姨再說什麼,惠雯就開始收拾桌子。剛剛她想事情去了,所以連這一桌子的顧客什麼時候走都不知道。
她要盡快調整好心態,盡快的做出選擇,趁著事情才剛剛開始還有余地的時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