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你知道麼?听說那吳公子喜歡上了李府的大小姐,兩人約好做神仙伴侶的,是那小子沒檢測出根骨來,所以他羞憤之下就跑出去了!」
翠玉園里眾人听了興奮起來,七嘴八舌地亂道︰「什麼?你是說李大小姐也看上他了嗎?」
「你這消息太閉塞了,大家听小弟說啊,小弟這里有最新獨門消息!」
「快說快說,你這有什麼獨門消息?」
「嘿嘿,李大小姐啊,已經跟著那吳公子私奔了!」
眾人爆炸開來,「那這麼說,李老太公能不是在尋找吳虛,而是在尋找李大小姐?」
「不能的吧,智忍上師不也在尋那吳公子?你肯定又在造謠。」
「嘿!你還別不信,我告訴你啊……哎呦!哪個王八蛋砸的小爺!啊!李公子!您也在這兒啊!那什麼,剛才我胡說呢…………」
雖然有李府的人專門出來闢謠,但這種具足觀賞性的消息還是不阻擋地蔓延了開來,到得最後連閨中小姐們都知道了。這些小姐們正是年少思春的時候,對于書上才子佳人私奔的雅事本來就向往不已,雖然這次的男主角吳虛公子有點寒磣,但好歹聊勝于無,再說女主角是大名鼎鼎,代入感還是很強的。
而至于普遍的書生武士們,在听到這個消息之後再也不敢輕視吳虛了,相反卻是敬仰之情如滔滔江水奔流不絕。試問只身前往李府拐走李府大小姐這種壯舉誰能輕易做得出來?投奔?那只是策略好吧,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而且李大小姐是誰?那是早在兩年之前就被選入毓靈宗的天之驕女,當時轟動了整個譙郡十八州,如今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吳公子真是好樣的,這膽子何止是肥啊!誰再說他窩囊廢老子扇他大嘴巴子,有種你干個試試…………
李府被放出來的公子哥們雖然仗著強勢極力闢謠,但畢竟人數有限,再說這種事情不能解釋,愈解釋愈糊涂。到得最後公子們也弄不清楚了,攔住幾個府里的侍衛問了之後不由大驚失色,大小姐竟然不在府中!而且她身邊的丫頭還不知輕重地說她去找吳公子了!壞了,看來此事並不是空穴來風。公子們也不敢再繼續瘋玩,慌忙跑去參與進尋找大軍。
而這些事情,紅芙卻是並不知情,此時她已經來到了城外一座破廟門前。
紅芙輕輕走了進去,依舊是寒燈,古佛,荒廟,仿佛也只有時間光顧過這里。
大雄寶殿里並沒有人,紅芙怔了怔,難道不在此處嗎?片刻之後她現了一些不尋常之處,殿內幾乎所有的木制物件都被破壞了,而且還是被刀具剛剛劃開的,似乎每一個都被挖了一個洞出來。
紅芙詫異了一下,凝神靜听了片刻,似乎听到了什麼,又走出大殿往不遠處的天王殿走去,還沒走近就听到‘嗤啦’的聲音。紅芙便將腳步放重,那聲音也隨之消失,紅芙疑心之下走向殿內,卻見一人拉門而出,正是吳虛。
紅芙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現吳虛平靜的臉上並沒有傷心,甚至連半分失落都沒有。他不是因為沒檢測出根骨而傷心出走的嗎?怎麼現在跟個沒事人一樣,紅芙輕聲道︰「你還好麼?」
吳虛一笑,「還好啊,怎麼了?」
紅芙看著他,似乎想看出什麼來,「你真的沒事?」停頓了一下,又道︰「你看開一點,其實做個普通人也挺好,還有你妹妹的病情,我們一定會想辦法治好的。」
「那就……謝謝你們了。」吳虛淡淡地道。
「還有,」紅芙有些欲言又止,「那天晚上謝謝你,因為你在睡著,所以我就留名致謝,希望你……不要誤會。」
吳虛的心中就像是所有的血液都結冰了一樣,心房內又冷又堵,雖然早已知曉,但親耳听到還是不一樣的感受,為何非要說出來呢?吳虛將語氣平靜下來道︰「大小姐多心了,還有什麼事嗎?」
紅芙听了一怔,加上這次,她總共見過吳虛三次,是每一次吳虛都給她不一樣的感覺。第一次是呆呆的,第二次怎麼說呢,有點色色的,而第三次,卻是……淡淡的。
是那種高高在上的‘淡’,仿似他看透了一切,浮在了眾生頭上,任那風追雲逐,自己隨心遨游一般。是這種心境,怎麼會出現在他身上,他才只有十六歲啊。紅芙心內有些困惑,看著吳虛道︰「其實沒有根骨者多選擇武道,武道巔峰高手並不比築基境的修士弱,你要是想學,我以找人幫你。」
吳虛停頓了片刻,道︰「不用了大小姐,你不用覺得欠我什麼,當初我只是隨手幫了你,我沒存幫人的心思,你也不必一直放在心上。」
「你這是在賭氣,你肯定還在對根骨的事耿耿于懷。」紅芙的大小姐脾氣上來了,「是那本來就不是能強求的事……」
「我曾聞,」吳虛打斷她道,「佛陀說過眾生平等,老子也說我命由我不由天。你告訴我,都是騙人的麼?」
紅芙盯著吳虛的眼楮,突然想到了某種能︰「你要逆天而行,還要修仙!」
吳虛笑了笑,「你們道門不是說逆凡成仙麼?那逆天成什麼?」
「是,你沒有根骨啊!」
「為什麼沒有根骨就不能修仙?」
「因為……」紅芙為之一噎,不知該說什麼。
「因為有人如是說。」吳虛將‘有人’二字咬得很重,「我說讓他閉嘴!」
紅芙愣住無言,許久才搖頭道︰「你簡直不理喻,沒有根骨是修不了仙的,修不了的。這種人很難感受得到體內的精氣,而且永遠也不能凝成精丹,甚至連元精都煉化不了,他們只能淬煉身體,一輩子都無法踏入築基境。你再好好想想,真的要將生命浪費在這上面嗎?」
听到此處,吳虛的臉上才有幾絲苦澀爬上來,但卻轉瞬即逝,他移動了一下視線,目光如散地看向剛才被他挖了一個洞的佛像,在那佛像後面配祀著一尊威風凜凜的菩薩,這位菩薩雙手杵著一只杵棒,怒目而視。此時他胸口突地一痛,好似被什麼在里面頂了一下,他並沒在意,又望向窗外,輕輕地道︰「你要听一個故事嗎?」
而就在他將視線從那菩薩身上移走之後,一道若有若無的金光在杵棒上閃動了一下,隨後這只好像泥塑的杵棒竟是向前移動了一寸,幾乎微不察,兩人都沒注意得到。
「什麼?」紅芙詫異地看著他。
吳虛的思緒像是飄向了很久很久以前,神情卻是淡淡的,仿佛在說著一個和自己不相關的事情,「有個小男孩,他從小生活在世家大族里,族長爺爺很疼愛他。後來他爺爺去世了,便開始有人欺負他。緊接著沒多久他的父親也撒手人寰,很快便有一個他的族叔要輕薄他的母親,于是他就把一壺開水全部倒在了他族叔身上。是他個子太小,開水澆得不夠高,他族叔沒被燙死,只是下面多半廢了。忘了說,他族叔是繼任族長的兒子,族長便要趕他們母子走,理由還有一個,是說他母親是野路子,來歷不明。你能要問他們為什麼不殺了他,替族長兒子報仇,嘿,因為自他父親死後他的名下就有一份大的驚人的財產。殺人奪財?別逗了,世家大族嘛,總得要點名聲,于是他們便饒了他的小命。在他們攆走他之前,他被抱到一塊大石頭旁,然後劃開他的手指,滴了幾滴血上去。那石頭是五種顏色的,他記得那些人面無表情,冷得就像是腳下的石塊一樣。之後他們母子倆便被放心地趕出了府,流浪在街頭。而他母親的懷里,還抱著他剛出生的妹妹。」說完這些,吳虛的臉上又浮現了幾絲苦楚,甚至還有幾分仇恨,紅芙靜靜地看著他,眸中突然有了些許不忍。
吳虛接著道︰「一位年輕的母親,一個六歲的孩童,還有一個剛剛出生的嬰兒,在冰冷的街頭依偎著蜷縮了一夜。當時那男孩一直在哭,他很內疚,他覺得是因為自己做錯了事才被趕出來,而他的母親只能流著淚將他抱得緊緊地,什麼都做不了。好不容易挨到天亮,人又多了起來,沒地處落腳,他的肚子餓的咕咕叫……」
听到這里,紅芙記起了那天晚上,當時她被追了一整天,身子又累又乏,卻是生平第一次體驗了什麼叫餓,那滋味的確很難受。紅芙突然想起了醬牛肉的味道,母親的味道,他一定是留了很久了吧,即便是那天晚上那麼冷他都沒打算吃,牛肉都有一種陳味了呢,是他卻毫不猶豫地與自己分享…………
「他母親听到之後難受極了,被趕出來的時候身無分文,連一個銅子都沒有,于是他母親便將他拉到一個沒人的地方,解開衣扣讓他吃女乃,呵,他覺得自己已經是個男子漢了,早就斷女乃四年了,怎麼能再吃回去呢?」
紅芙突然笑了一聲,不過很快就被她忍了回去,臉頰通紅,連耳朵都紅了,吳虛像是什麼都沒覺,眼楮之中不時有凌厲閃過,「他堅持不願吃,其實是想留給妹妹,他母親沒辦法,想到了當衣服,當佩飾,反正什麼值錢就當什麼了。畢竟是從世家大族里穿戴出來的,倒是當了一些錢,現在看來卻是當得極虧了。錢很快就花光了,妹妹病了好幾次,萬幸地是他母親找到了一份雜工,工錢雖然不多,但好歹還能活下去。是沒多久那店老板就起了壞心思,他母親只好辭了雜工,剛剛穩定的生活又沒了。你能想象得到接下來的十年他們是怎麼過來的嗎?」
吳虛盯著紅芙的雙眸,那目光很是肆無忌憚,卻又有一種毫無所謂的神情。紅芙頭一次被不是親人的異性這樣盯著,而自己卻沒有心生反感,她小心地問道︰「一定是,很苦吧?」
吳虛笑了一聲,笑聲有點低沉,眼楮又望向了窗外,卻並沒有細說︰「十年的顛沛流離,以讓一個孩子長大,也以讓一位母親變老。本以為日子就這麼平平淡淡地過下去了,沒想到他的妹妹又生了大病,身上竟是每日每夜地痛,附近所有的醫生都請過來看了,卻沒一個能治。他的母親絕望之下,拿出了塵封多年的一只玉佩,听他母親說是他外公留下來的,或許他外公的一個生前好友能幫得上忙。于是他決定出了,他的母親留著眼淚囑咐他一定要小心。因為距離八千里啊,此去生死難料。是和妹妹的病比起來,這又算得了什麼?一路上他忍饑挨餓,幾次差點身死,終于在四十天後到了那座城。」
紅芙眸光一閃,她就是在那天遇到的吳虛,說是偶然也好,巧合也罷,總之就是遇到了。
很快吳虛道︰「他……他終于找到了外公的生前好友,一位道骨仙風的老人,一位慈祥和藹的爺爺,很快這位老人派老管家請了一位神醫去治他妹妹的病了,而他自己卻被留了下來。他多想跟著回去啊,是第一那位老人態度堅決,第二…………總之他留了下來,期間生了一些事,讓他滋生了修仙的念頭。為自己也好,為家人也罷,修仙的意願卻是再也斬不掉了。很快那位老人為他安排了根骨測試,」此時的吳虛像是又被勾起了痛苦的往事,他的眼角正在微微地抽搐,「在他看到那塊五色神石的時候,他就知道一切都不能了。都不能了。原來所謂的根骨測試,他六歲的時候就已經測過。」吳虛的嘴角咧動了一下,想笑卻笑不出來,「如果他具備根骨,在當初就會被斬草除根,還能活到現在麼?」紅芙只是靜靜地看著他,檀口微微張開,說不出話來。
「你說……」聲音又變得平淡,吳虛盯住紅芙,眼中竟浮現了幾絲玩味,「如果這就是天意,他應該怎麼辦?」
「我……我不知道。」紅芙竟是躲閃了他的目光。
「我來告訴你,」大笑了幾聲,那名叫吳虛的少年順著木階攀上佛像,一邊攀爬一邊口中吐字︰「一步一步登上穹窿。」
然後他一拳將佛身砸碎︰「將這蒼天捅破砸爛!」
吳虛拔掉那只杵棒,向上一指︰「再來問問神聖仙佛。」
隨後他一腳將佛像踹下︰「諸位寶座換我不換!」
「換我不換!」
「轟!」就在此時,一道深藍色熾熱雷電自天而下將天王殿劈成粉碎,雷電猶自不消,繼續向吳虛手中的杵棒劈去。紅芙花容失色,此時天空早已烏雲滾滾,一道緩緩移動的巨大漩渦盤踞在上空,里面不斷移動的恐怖雷電持續不斷地向下方匯去。
那一刻,吳虛身上散出萬丈光芒,宛如天神!無數青絲飛動好似魔舞,那笑聲猖狂正是唯我獨尊!紅芙被此情此景攝住心魂,天威之下嬌軀一軟,終于暈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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