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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華鼎、謝華昆是獨自下金陵的,妻小不在身邊,也就不另闢居所,而是在謝丞公的意思下,暫時在丞公府前院住了下來,也方便接受謝丞公的指導。主母牟氏對兩個族佷的到來表現得十分高興,指使僕婢操辦了一場檔次極高的洗塵宴,從席上所使用的桌案、杯盤、碗碟到每一道菜,都是精美到細節,無可挑剔的。
華苓跟著姐妹們在女席陪宴,慢慢用飯,慢慢听著王謝兩族這一代來最出色的郎君們在席上談笑風生。王磐將是下任相公,雖然如今還未入朝,但是她知道,這個時間不遠了。現在的四公當中,衛弼公年紀是最大的,已經接近六十歲。衛五的二哥將會接任弼公之位,至于接任的時間,早則今年年前,晚則明年開春。至于朱輔公,朱兆新的爺爺,年齡比現任衛弼公要小些,還精力健旺,倒是還未曾傳出他定下了繼任者的消息。
至于謝家,如今族中不穩……不論丞公爹和族中長老怎麼努力,折損的謝五郎和十三郎已經成為了嫡系幾房之間,一道很難很難完全彌合的疤痕。
在這個家族里,即使一切都重新回到了合適的軌道當中運轉著,但各房內心都有怨氣,這是無法否認的。華苓偶爾想到的時候,總是禁不住從心底冒出兩三分不安。她悄悄嘆了口氣,覺得案上的好菜索然無味,放下了筷子。
她和大郎私下里曾討論了無數回,但從已經發掘出的那些信息里依然判斷不出,毫不手軟就敢把同族子弟賣給敵人的到底是誰,在哪個層次。族中的調查一直在進行,長老團同意了一場對謝氏的三萬多族兵、數萬家僕的嚴格排查,陸續揪出了上百以同樣手段替換進來的釘子。但是這些都是小蝦小米而已,這類的‘釘子’與他們上級的聯系都是單向的,揪出來,線索也基本等于是斷了。
在謝族的上層,肯定有地位不低的人在操作著這一切。
但這絕對不是可以隨意懷疑族人的時候,如果沒有足夠的證據證明一個族人叛族,就隨意指責、關押、審訊他,這會是對族人之間感情的一次深深的損害。江陵謝氏以團睦立族,這將是謝族絕難承受的損失!
所以,還是,只能繼續查罷……
發著呆陪完了一場宴,送王磐王硨兩兄弟回家,已經入夜了。華苓溜溜達達地從前府大門往竹園走,但走到半路,又臨時起意拐回了前院,想起今日還不曾去大郎那里看過族里送過來的信息。
「阿英如今是在王氏族學的地字院罷?十歲的年紀,能入地字院,當真了不得。」
「普通罷了。」
「哈哈哈,阿英謙虛得很。你和菁娘都生得極好,我听說你們兩兄妹小時候是極像的,如今卻也還有五六分像,一看就知極有穎慧。你平日的詩文集子,可能予我拜讀一二?」
在和三郎說話的是四堂哥,華苓認出了他的聲音。從後院到前院必定會從三郎的園子旁經過,華苓過來的時候是經常遇到三郎的,雖然這個三哥話不多,但因為七娘的存在,倒也是有些親近了。
華苓悠閑地走過去,淺笑著打招呼道︰「三哥,鼎堂哥,怎地就在此說話,入夜之後飛蟲甚多,若是被咬了就不好了。」
三郎轉過頭來,看了華苓一眼,朝她點點頭算是招呼。
謝華鼎對于華苓的出現有些驚異,不過還是笑道︰「多謝苓娘關心,不過,無甚大礙,也才站在此處片刻而已。」
華苓這才有機會,在廊下幾盞燈籠的明光中,仔細打量了謝華鼎一下。這是個很英俊、成熟的男人,兩道濃眉像兩柄刀一樣橫在眼楮上,襯得一雙眼越發銳利,透著股子深沉。華苓對他的印象很深刻,堂兄弟眾多,優秀的也很多,不過只有這個堂兄,很直接就給人一種‘我很不好惹’的印象。
所以相比于謝華鼎,華苓會更喜歡謝華昆一些,華昆的性子相對溫和,很大的可能,是因為前面曾經有一位特別出色的長兄,壓住了他的鋒芒。
不知道丞公爹最終會選誰呢?
默默猜測著,華苓干脆利落地施一施禮道︰「既然如此,小妹是來尋大哥的,就不打攪三哥和鼎堂哥了。」
說完華苓就要往瀾園走。謝華鼎笑了起來,攔道︰「既然遇到了,若無急事的話,苓娘不若也陪堂哥說說話?」
「堂哥開口怎敢不從。」華苓便站定了,眨眨眼楮說︰「方才听了一耳朵,鼎堂哥在與三哥說王家的族學。鼎堂哥若是帶了佷子佷女來就好了,男孩兒就能和三哥、四哥一道進學,女孩兒就和我們姐妹一道,豈不是好。我們早就覺得芍園有些冷清,正盼著多些伴呢。」
「今歲是不能了,若是明年順利,便把我家幾個孩兒帶過來。」謝華鼎搖了搖頭。「他們都生長在西南之地,如今隨母回了江陵,也不知能否適應。」面上有些思念之色。
華苓有點好奇地問︰「鼎堂哥的孩兒多大了?」
「大郎有九歲,二郎四歲,大娘也十歲多了。」
……
華苓陪著謝華鼎聊了片刻,告辭了往瀾園走。
相處了一陣子,她明顯地發現,華鼎比華昆似乎更有魄力些,更決斷些,說話一點都不拖泥帶水,也十分細心,才來多久,居然就知道這個府里誰和誰關系更好了。丞公爹也比較喜歡有魄力的人……
謝丞公和大郎兩父子在書房討論著什麼,表情都還挺愉快。
見華苓走進來,大郎朝她笑道︰「小九來得好。——爹爹,東南海域的信息,可以告訴小九罷?」
「說罷,也叫爹爹听听小九的意見。」謝丞公頷首。這個計劃,起初還是源于華苓的奇思妙想。讓她也了解些並無壞處。
「什麼信息能叫爹爹和大哥都這麼高興?」華苓在習慣的椅子上坐下來問。
大郎將一疊宣紙遞給華苓,簡單解釋道︰「素可泰國的南段地域已經被我大丹納入控制,運河在挖掘當中。」
華苓恍然,將這份朱家軍從東南海域發回來的軍情報告看完,重點看了看有關開挖情況的分析。屆時的挖掘工作,絕大部分會征調當地民眾進行,預計需要十至十五年。
如果有**,挖掘工作一定會快許多……她忍不住這麼想了想,然後揉了揉自己的額頭。說真的,雖然覺得還是讓這個世界的技術慢慢發展的好,但她偶爾也會忍不住覺得,像**、電等關鍵的技術如果能早些出來,能節省多少人力?用處可不小。
「如果能有些技術,能像那些 啪燒了就炸開的竹子一樣,能把土地炸開就好了。」她忍不住說。
大郎笑了起來,說︰「小九奇思妙想就是多。爆竹數量小,如何能將厚蓋一般的大地炸開。」
謝丞公忽然指使她道︰「九娘,去將甲架上,左起第二行,第三本冊子取來翻一翻。」
這間屋子很大,除了謝丞公所使用的一組檀木案椅之外,其他三面牆,貼牆擺放的都是漆成黑色的書架,一層又一層地放滿了各地送過來的備案資料,全都依照年份、月份、重要程度編號合訂,再按順序堆疊在一起。這些還只是近兩年的資料,更早的都已經被移出到其他屋子去存放了。
華苓依言去找到了那本冊子,竟有半寸厚來厚,翻開來,里面是很新的墨跡,第一頁寫道︰「謝族梁州研究坊結果備存,顯聖二十年至顯聖二十一年。」再往後,就是明確到年月日的記載,什麼時候,研究坊使用什麼材料,進行了什麼試驗,結果如何,雲雲。
「爹爹?」華苓詫異。「這不是我們族里開設的研究坊的記錄冊子麼,還是去歲的。為甚叫我看這個。——是要給大哥看嗎?」華苓轉手將冊子遞給大郎。
謝丞公問︰「九娘可是看過這本備存冊?」
「不曾。」
謝丞公深深看了華苓一眼︰「五十三頁起始,記載了一份試驗,將若干種物質混合,引燃,能產生出天降巨雷般的巨響,破壞力極大。」
華苓立刻翻開謝丞公所說的頁數,連驚訝丞公爹精確記憶的時間都沒有,迅速將這個去歲年初的時候進行的試驗看了一遍,這確實是一次很簡陋的**試驗,不過謝丞公所說的破壞力極大,是指這個試驗炸毀了一整個屋子。但當時誤打誤撞進行了試驗的兩個人,就站在屋外,所以受傷極重。為了這個原因,這方面的試驗被終止了,只有配方被記錄在這本備存冊子上,送了過來。
她微微抽了一口氣,抬頭看謝丞公︰「爹爹,這是我們家的研究坊做的?我只是說說而已……他們起初的做的試驗十分危險,但爹爹,這份東西價值很高!」
這個初步的爆炸方案,因為導致了嚴重的人員傷亡,就這麼被擱置了。在人類的歷史上,這樣的事情也不知發生過多少回,因為某樣物事對人類帶來了極大的傷害或恐懼,所以封存它,避之如惡魔。但是如果能再進一步去探究,人類也許就會發現,要避免這種傷害是極其簡單的事而已。
大郎接過冊子看了一遍,表情微沉道︰「此等物事,若是被安置在人類周近,再被引燃,竟是極其危險。」
「但是也有許多用途。」華苓緩過了一口被驚住的氣,微笑道︰「這世上許許多多的物事都有雙面,用得好就是臂助,用不好才是橫在我們脖頸上的尖刀。爹爹,此物不僅能用在開闢河道當中,再多研究下去,控制它炸裂的範圍,說不定能成為極好的武器!」已經出來的成果,她再推上一把就沒有任何壓力了。
大郎皺起了眉︰「不能否認它威力極大。但此等危險方子,若是流出去被強敵取得,對我大丹將成為極大的威脅。」
「即使如此,在別人先取得之前,我們不是已經掌握了它麼?我們難道不能細心研制、細心保守機密,將之作為我們的又一強力手段使用?」華苓反問道︰「國勢亦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即使我們不鑽研此物,你能保證別國不在某一日發掘出它的威力來,轉而用來對付我們?若是到那時,我們在如此危險的武器跟前,簡直是赤手空拳,毫無招架之力。」
「竟是要被你說服了。」大郎笑了笑,又收起了笑容,嚴肅道︰「若是如此,研究此物之地,定要選一荒蕪人煙之處,周邊布置嚴密防守,又需訂好規則,令執行研究之人小心翼翼,從房屋布置,到所用器物,處處斟酌,每行一步皆記載下來為好。」
華苓對大郎的縝密依然不得不驚嘆,這個大哥幾乎是天生地很擅長于經營處置,幾乎是憑直覺就能知道什麼是最有價值的,是個管理型的人才。
她微笑道︰「大哥說得不錯。大哥所說的這些內容,可以作為初步構想,在第一步作為參考。後面如何安排,要用何等材料,想要何等結果,還可以在一次一次的試驗當中再行改進。只要有進步,即使只是一點點,也比什麼都好,你說是嗎?」
……
這樣的討論在兩兄妹之間出現過無數次,大郎已經很習慣于將思維調整得足夠靈活,這樣才能盡可能快地接受盡可能多的信息。他並不固執,若是發現自己錯了,絕對不會死守著錯誤,為了面子不肯承認。他的知識面原本就十分廣闊,游學兩年歸來,讓他的心志變得越發寬廣。
也是因此,華苓有時候會覺得,如果大郎能夠接爹爹的位置,他會很適合的。
不過,家族傳承了這麼多年,它有既定的規則,貿然挑戰它並不是很聰明的做法。
……
兩兄妹爭論,謝丞公在一旁不動聲色地听著。
謝丞公心中不是不驚訝的,他每日需閱覽無數報告,這份冊子送過來,他也只是瀏覽了一番而已,並未放在心上。但這個女兒的奇思妙想就好象並無界限,原本並不起眼的東西,在她一番描述之下,竟是叫人悚然不敢再輕視。
這個女兒,用聰慧來形容,真的還寡了些。她身上最好的,就是一股子常常劍走偏鋒的眼光,能發現別人沒有辦法意識到的好壞。謝丞公再次意識到這一點。他默然決定,不再干涉大郎和華苓平日的交流,也多給華苓些機會,就讓這兩兄妹互相帶著學罷,總歸是有好處的。
……
謝丞公被兩兄妹的討論說服了,當晚便讓兩人合計著起草了一份建議表,蓋上他的私印發到梁州去,讓那里的研究坊重啟此項研究。誠如華苓所說,即使研究出來的成果不能在東南海域的運河挖掘中用上,後面也必定是極有用的。
華苓的注意力已經轉開了,從大郎手上拿過今日族中送來的調查記載翻了翻,並沒有發現足夠亮眼的東西,便告辭回了竹園。
安歇幾日後,謝華鼎、謝華昆兩人也正式進入了追隨謝丞公的狀態,就像謝丞公手下的那些屬官、幕僚一樣,在謝丞公手下補了八品的正式官職,領了差事,忙碌了起來。
……
很快就進了六月,一年中最燥熱、雨水也下得極多的日子。
丞公府的宴會辦在六月十三日,名目為賞果宴,前一日才從嶺南運來了一批荔枝、桂圓、枇杷之類的水果,十分新鮮飽滿,用以招待客人是絕對不失禮的。
前一日夜晚金陵剛剛下了場暴雨,將滿城燥熱洗去,一時間丞公府中的亭台樓閣處處都顯得清新自然了起來,在這樣的日子里宴賓客是很合宜的。
金陵城中的大小世家,只要有適齡兒女的,幾乎都得了請帖,客人是來了二三百名,幸好丞公府的僕婢們分外訓練有素,還是基本保證了招待的檔次。
華苓跟著娘子們全都被主母安排去了招待女客,大郎和二郎比較有意思,被放在了大門口迎接,總之,基本上是每一位來客,不論男女老少,都看清了丞公家這兩個未婚郎君的相貌風儀,回頭肯定要有許多說親的媒人上門來了。
華苓笑盈盈地和曾經見過面的一些世家娘子們打了招呼,領著碧浦溜達到角落里。金釧等人都被借調出來使喚了,她身邊就留了個碧浦。
好些她認識的小娘子都沒有來,肯定是因為年紀太小了,這放眼一看,來的娘子都是十四五歲的年紀,一個個打扮得柔美嬌艷,儀態萬方,個個都是美人兒。
至于來的郎君,更是各個精神,一身從頭到腳尖都仔細搭配過。
華苓甚至看到了有敷粉的郎君,一張臉顯得特別的白。
這完全就是個相親宴嘛!府中前院的大半部分、後院的小半部分都開放了出來,男客、女客們可以隨意與朋友一同觀賞丞公府庭院的風景,如果有興致,甚至可以到校場去跑一跑馬。
這是要制造無數充滿了粉紅泡泡的偶遇的節奏啊……
「娘子,大郎君命婢子來請你到前面去,說是你要見的人來了。」大郎身邊一個名為秋葉的侍婢穿過人群尋到了華苓。
「好。」華苓彎彎眼楮,跑去和三娘說了一聲,往前院去了。姐妹多也有好處,消失一陣子根本沒有人會發現。
碧浦跟著華苓,好奇地問︰「娘子要去見客,可要準備見面禮?」碧浦覺得很奇怪,怎麼沒有听娘子提過這回事呢。
華苓模了模下巴,思考道︰「對于這種算不上朋友的朋友,總是很難把握對待的尺度呢。應該用不上送禮物罷?」
碧浦雲里霧里地問︰「娘子說甚?」
華苓輕輕一笑,執著團扇,踩著青磚的縫兒輕快地往前走,歪歪頭朝自己的小丫鬟一笑。「見了你就知道了。」
當碧浦發現,在大門口等待主人家的是大丹的長公主時,當真是被狠狠驚嚇了一番。
晏河大長公主今日是著了身密合色圓領袍子來的,戴黑色硬紗制的襆頭,腳踏緞面靴,手執玉骨折扇,活月兌月兌一個俊俏郎君。在華苓過來之前,大郎陪著晏河說話,經過的不論是男客還是女客還是僕役,都忍不住一眼又一眼地偷看。
「見過長公主。」華苓隨意地施了個禮。
大郎並不詫異自己家小妹妹和長公主居然有交情,給長公主的帖子還是他派人去給華苓送的。等到華苓來了,大郎也是態度隨意地笑道︰「正主兒來了,我便就此功成身退罷。公主,我妹妹她十分頑劣,什麼也不懂,望你多擔待些。」
晏河笑容一展,顏如舜華,睨了華苓一眼︰「得了吧謝大郎,你家妹妹的能耐你最清楚。什麼頑劣,什麼不懂,完全是睜眼說瞎話。謝華苓,你自己可認吧?」
華苓彎彎眼楮︰「我要認什麼?」
晏河道︰「認你是個穿的。你到現在還不承認,這讓我心情很不好。」
「……」華苓在心里翻了個白眼,笑眯眯地道︰「我听不懂公主的話。」
晏河哼了一聲︰「你最惡心的就是這一點。」
華苓粲然微笑,不說話。
「狡猾成這樣,你敢說你不是?裝什麼可愛,惡心得我過去十天的飯食都吐了。」晏河不耐煩地說。
大郎抖了抖眉毛,本能地帶著兩名僕人退了好幾步,笑道︰「那麼,小九你就領著朋友玩去吧,大哥還需在門口迎客。」
「嗯,多謝大哥∼」華苓朝大郎揮揮手,領著晏河往里走。
轉進前院一段人煙稀少的回廊,回廊兩邊都是李樹。讓侍婢都遠遠跟著,兩人卻沉默了下來。
華苓想了想,客氣地問︰「要請你喝茶嗎?」
「不必了,我怕我喝不下。」
華苓道︰「你這人怎麼越發怨氣沖天,簡直要突破天際了。」
「你倒是優哉游哉。」晏河狠狠剜了華苓一眼︰「那個大郎還真是疼愛你,下了不少功夫籠絡他罷?」
華苓嘆了口氣︰「你就不能看著別人好麼。廢話不多說,我請你來,是有事想問你。」她站定了,雙眸定定盯著晏河問︰「你上回說,那人身體不好,是真是假?」
晏河抱住了手臂,淡聲說︰「自然是真的。」
「有多不好了?」華苓頓了頓,道︰「總覺得,這種話問你怪怪的。」
「你是被保護得太好了。天家無親情。」晏河慢慢地說︰「趙王一系一直在打壓我們一系。你知道麼,錢眩的母族就是聖上的母族。」
錢眩,二皇子,母妃楊淑妃,年已十四。楊淑妃,出自並州楊氏,河北大族。當今皇帝和趙王的生母也出自並州楊氏,不過已經仙逝了。
華苓腦海里迅速劃過了這些信息,皺眉道︰「聖上比較喜歡錢眩嗎?近兩年沒見過他,不知道是個什麼樣的人。」
「錢眩啊,比錢昭聰明多了,不討人喜歡,但皇帝看得起他。」晏河往前走了兩步,悠悠道︰「我觀察過他。性情堅毅,處事果決,楊妃怕是在用楊氏練兵的態度養他。跟他相比,錢昭就是屋子里養的孔雀,淨會開屏。不論如何,不能讓錢眩上位,讓錢眩在那個位置上發育長大,他會成為一個很大的麻煩。」
華苓眯了眯眼。太子錢昭嘛,見過幾次,覺得這人十分謙和,對待世家態度是很好的。丞公爹、相公等人,無疑心里是很屬意他繼承皇位的。
錢眩……無意識地用團扇撐住下巴,華苓輕輕咬著嘴唇皮子︰「嗯,若是要換太子可不容易,很有野心啊……很多人都不會高興的。你覺得他還能坐多久?我倒是听說,現在他很少見人,是因為身體弱了嗎?」
「他從幾年前開始,听信道士所言,每日日常接觸的金器都含微量的汞,浴池也是用含汞的岩石砌的。」晏河眼神平靜地,幾乎是惡毒地,盯著華苓,讓她也忍不住有些背心發寒。「活到現在算他命大了,他還听了那道士的話,服食另一種丹藥來提振精神,配方似乎只有那道士知曉,用了人就極其精神。」
華苓打了個哆嗦,道︰「是你做的?」
「不是。」晏河搖頭︰「雖然我也與那清風觀的老道士熟悉,但不曾如此做過。只不過……」她的聲音陰森森的︰「想要叫他多用點藥很簡單,多弄些事去煩擾他就行了。」
華苓又打了個哆嗦,苦笑道︰「那麼,這听起來,倒像是……」
「像是你們這些家族會做的事。」晏河說。
想起謝丞公,王相公,衛弼公這幾個人,華苓搖搖頭︰「也不太像。當然我也不好確定,家族里的事,我也不是知道太多而已。」她想了想,問︰「你覺得,他還能活多久?」
「不好判斷。多則一載,少則數月吧。」晏河的眼神依然很惡毒︰「其實那些人死光了最好。」
華苓啞然。
「謝族里的事,你也听說過些吧。」華苓換了個話題,注視著晏河︰「有想法麼?有听過什麼風聲麼?」
晏河嗤笑一聲︰「能有什麼想法?哪個家里沒有些骯髒事,你們家里有異心的人多了去了。你真是走了狗屎大運了,我勸你還是小心些,不要表現得太出位。一定會有人看你不順眼。別死得那麼早。」
「晏河,跟你說話可真累。好來好往嘛,你就不能溫柔些說話麼。」華苓嘆了口氣,輕巧地跳上欄桿坐下,晃了晃小腿道︰「那這回有什麼能幫你的麼?」
「有什麼能幫我的。我倒是很想讓我的駙馬死了算了,但是現在還不行,讓他死了,皇帝會吃了我。」晏河隨意靠在欄桿上就是一身的風流,淡淡地說︰「保證錢昭能上位罷,這符合你我的利益。」
「……都這樣了,聖上若是屬意錢眩,還敢用趙辛?」
「因為,我和趙駙馬如今都是棄子。」晏河冷笑,「沒有用了的東西,也就無所謂放在哪里了。趙辛除了趙明良,還有兩個兒子,你不知道麼?」
華苓沉默了一陣。
幾個陌生的年輕郎君從回廊的另一端繞了過來,談笑風生。
華苓抬眸望去,覺得各個都很面熟,王磷和上回見過的那個慌張郎君都在里面。
晏河皺起了眉︰「錢眩。」
華苓眨了眨眼,在俊美到頭發絲兒的王磷旁邊,站著一名穿著普通,面貌也並不十分俊美的郎君,他並不像其他郎君那樣面有笑意,越發顯得面容稜角太盛,氣勢迫人。
感覺到了華苓這邊的視線,那郎君看了過來。
好一雙利眼,氣勢很盛!華苓心里暗贊。
作者有話要說︰雙更並在一起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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