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重生之苓娘傳 第108章 粉紅色泡泡

作者 ︰ 煌灼

108

「內力……沒了?」華苓慢慢地問。

「是。」

衛羿再次放輕了聲音。站在他跟前的女孩兒不曾笑也不曾哭,她粉團兒般的小臉很平靜,她烏溜溜的眼楮只是看著他。

但是他知道了,她心里很難過。

受傷的時候他的心里並沒有產生不良的情緒,自己警惕不足,被敵人鑽了空子暗算了一回,沒有什麼好說的,扼住更多的損失,收拾殘局就是。回來了,看見謝九,才忽然覺得心尖尖上有些疼。也許是見著了她,才知道了疼是什麼滋味。

他補充了一句︰「待師父尋回了藥,便能祛除余毒,恢復內力。阿九勿憂。」兩只眼楮十分認真地看著她。

華苓只覺得有股邪火從腳底涌泉穴直燒穿了天靈蓋。

她咬住了牙,勾了勾嘴角︰「是嗎,若是尋不到藥又如何?雖然藥叟很厲害,難道就能有十成十的把握?」

衛羿搖搖頭︰「並不能。」

那你又叫我勿憂?

這句話幾乎沖口而出,但是最終華苓並沒有。這樣的話除了將她尖銳的情緒傾瀉出來外,沒有任何用處。她慢慢地吸了口氣,問︰「傷在何處?我大哥說你是中了毒傷?」

衛羿蹲□,將華苓掉落的團扇撿了起來,遞到她面前。

華苓沒去接,瞪著他。

衛羿猶豫了一下,將這把以紫檀為骨,素綃為面,雙面繡了二三荷葉和小小蜻蜓的團扇,輕輕握在了手里。這是一柄精致絕倫的紈扇,就好象它的主人一般。

他的聲音和手勁兒一樣放得很輕柔︰「師父慣常行走各地,尋到足夠藥材的把握實在七成以上,阿九勿憂。」看看華苓的面色,衛羿動作迅速地擼起了右袖,露出上臂外側一道兩寸來長的淺疤,和他身上其他大大小小的傷□□織在一起,一點也不顯眼。

「當時傷就在此處,已經愈合了。當時中的毒,大半已經以內力清除,殘毒也能用內力壓制,于身體並無大礙。只需待師父尋藥回來,配成對癥藥方服下,就能祛清。」

華苓從衛羿的聲音里听出了幾分高興。她氣得都笑了起來︰「那是怎麼受的傷?」

「是我輕敵了。」衛羿說︰「西北草原荒漠之地,一直還有些遠古巫祝之術傳承。我當時不曾防備此事,清理那突厥殘部時,被身具巫祝之術的俘虜靠近至一丈範圍,他將巫毒化針突襲,閃避不及。那毒詭異莫測,以尋常解毒藥物無法壓制。——但我自小勤練武藝,內力深厚,能遏制毒性擴散,傷口又在四肢,是以並無大礙。如今只如常人一般。」

原是武藝高超的天之驕子,如今卻內力全失,好受不到那里去罷?但這個人卻淡定得很,看不見一點的慌亂。華苓微微嘆息,受傷的是他,連內力都沒有了,她不過是個旁人,又有什麼理由去發怒呢。她福一福身,輕聲道︰「衛五哥辛苦。」

「並不辛苦。」

謝九的態度忽然又變了,衛羿愣了愣,應了一聲。他看見了小娘子微微黯淡了下來的眸光,再一次覺得,想要將她捧在手心里。他說︰「我身體實無大礙。去歲駐守阿姆河,大小得了些功勛,如今已是果毅都尉之職,從六品,可領軍四千。」

「恭喜衛五哥。」華苓再次福一福身,微笑道。

衛羿凝視著華苓。他知道小娘子似是並不開心,但她不開心也能笑得十分好看。「勿要不樂,我如今甚好,」他再次說︰「我返回金陵前,是從隴右北部的弓月城一線走的,這回並不急于趕路,帶回不少未琢之玉予你。在你家大門見著謝大,囑他給你收起來了。」

「……嗯。」

華苓微微苦笑,人心都是肉做的,最討厭的情況就是這樣的了,當這邊覺得不若還是拉開點兒距離的時候,卻發現人家那邊一直惦記著你呢,如此若是待對方差了一分,自己都要內疚。

「那你這回會在金陵呆多久?」她柔聲問。沒有內力還上戰場,自保能力要弱很多,這回,衛弼公和太太應該也是不肯讓衛羿再在戰火頻仍的邊境呆下去的吧。

「待到師父尋了藥回來。」小娘子的態度又變好了,衛羿這回是松了口氣,「許是要一載、長至二三載也並非不可能。恰恰這段時日,爹也必須回到金陵,將弼公職位交接與二哥,按照規矩,衛家須有數名將領回駐金陵,接掌周近兵力,我就在這數人之中,麾下兵馬都已回到金陵,安置在金陵東外百里,扎營駐守。」

「原來你……早回來了。」

「到達江左已有五日。」衛羿如此道。

一名將領帶了兵馬就不可能輕易離隊,衛羿安置好手下才抽身過來看她再自然不過了,雖然知道這一點,但華苓還是不怎麼高興,這下是連帶大郎都惱上了,大郎也是豬隊友!

她狠狠瞪衛五一眼,轉身往晏河的方向走。

衛羿舉了舉華苓的紈扇,默然跟了上去。

華苓虎著臉走過了王磷等人佔著的走廊,一群郎君看見衛羿給小娘子拿著團扇,看起來還一臉低聲下氣跟在後面的小奴僕模樣,簡直都不敢相信。

這,這還是傳說中的那個年少英才、武藝超群、霸氣四射的威武校尉嗎?

王磷不敢跟臉色難看的華苓搭話,瞪著眼楮跟在衛羿後面問︰「五哥,五哥這是怎地了?你惹謝九不樂了?」

衛羿略頓了頓腳步,轉過身來,一掌抽在王磷後腦勺。雖然沒有了內力,但衛羿手勁仍在,技巧仍在,揍人依然極疼。

王磷‘嗷’地叫了一聲,揉了揉後腦勺不敢說話了。不過還是很果斷地跟在了衛羿後面,慫恿衛羿過幾日到郊外去跑馬,或者到更遠的山里去打獵雲雲。

其他郎君們自然也是一個不落地跟了上來,他們原就是因為宴席上沒有什麼樂子,于是走出來一道看風景的。

錢眩並不喜歡被人牽著鼻子走,但是王磷、衛羿等人還真不是他可以高高在上俯視的人,于是雖然面色變了變,還是跟了上來。

晏河悠然地坐在回廊盡頭的六角亭中,碧浦和晏河自己帶來的一個寺人張羅了一整個桌子的香茶小食,那寺人還在盡職盡責地給她打著扇子。

晏河看著這一大串的人一個接一個地走過來,戲謔地問︰「謝華苓,你在溜什麼?」

華苓結結實實地翻了個大白眼,道︰「誰知道呢。」

「這不是衛五郎嗎,」晏河的視線在衛羿身上轉了轉,又看了一圈王磷錢眩等人︰「嘖,原來是你的小未婚夫回來了,怪不得耽擱了這許久。」

衛羿攏起了眉,他還記得這個晏河曾經欺負過謝九,眼神帶著警告之意,盯了她一眼。

晏河收回視線,不冷不熱地道︰「你也還真是有運氣,叫人嫉妒的很。」話雖然這麼說,這位高傲的公主面上卻哪里有一絲一毫的嫉妒?

華苓知道她指的是什麼,微微笑了笑︰「有些東西,是盼不來的。」

「別以為你能一直走好運。」

「我以為我的霉運都被你帶走了。」

「謝華苓,你真的很會惡心人。」

「多謝夸贊。你也不錯。」華苓微笑。

兩個女郎在亭子里,郎君們總不好死皮賴臉地跟過去,只得站在了亭外。不過,就是這麼不遠不近地听到了兩個女郎的對話,他們這才發現,似乎對這兩個女郎的關系產生了很大的誤會!

這劍拔弩張針鋒相對的說話,明明就是互相看不順眼,為什麼他們竟然曾經以為她們關系很好?

實在是太淺薄了!

——還是說,現在的關系好的女郎都是這樣?

「衛五郎,從六品哪……」晏河優雅地啜了口茶,站起來,經過華苓身邊,在她身邊低聲說︰「少年高位,可是香餑餑得很。你看你現在這干癟癟的樣子,能吸引住一個血氣方剛的男人?盼你莫要還沒嫁進去,後院就花團錦簇了的好。」

華苓愣了愣,一陣熱氣倒騰上來,連臉蛋帶耳朵都紅了一片,差點惱羞成怒。但是她很快反唇相譏︰「總好過你沒有人敢要,哼。」

「呸,以我這等條件,勾勾手指頭,想要多少就有多少。臭男人罷了,何必費心思。」

華苓挑了挑眉毛,上下看了晏河片刻,忽然問︰「你知道諸大郎也回來了吧?我倒是听說,他也要定親了。不過新婦誰家的我還不知道。」

晏河臉色微微一變,抬起下巴道︰「那又如何。」

華苓很誠懇地說︰「晏河,男人好看沒什麼用的。」

晏河嗤笑一聲,淡聲道︰「你們家呢,總是跟王家連在一起。相比你我更不想看見王家人,這便回去罷。」

「那我送送你唄。」華苓笑眯眯地轉過身來,和晏河一前一後走出亭子。

兩人說的後半截話音量放得很小,郎君們站得稍遠,基本上都听不清。衛羿有內力在身的時候也能听見的,如今卻做不到了,不由攏住了長眉看向華苓,如果晏河欺負了謝九,他定不會將這件事輕輕放過。

不過華苓完全沒有理解他的一片心意,朝他揮揮手道︰「衛五,你和王三在一處玩一會兒,我的馬兒已經成年了,你們若是去校場,你就幫我去看看它。我把我的客人送走就回來尋你。」又朝諸位郎君福福身,領著晏河走了。

王磷道︰「衛五,你還拿著這扇子作甚?我們這般大好兒郎,怎能拿著這般嬌滴滴的物什!給哪個侍婢帶走便是了,還有錢二,我們一道去校場跑二三圈如何?謝家的馬也養得不錯,正好試上一試!」

衛羿拿著扇子,淡淡道︰「此是謝九之物,她自會取回。」

站在邊緣的莫杭听著他們討論,偷眼覷了覷衛羿手里的精致紈扇,眼里露出了些黯然神色。

錢眩一直在不動聲色打量衛羿的舉動。

他笑道︰「沒想到衛五哥這麼愛護女子,嫁與你的女郎是有福了。」明明衛羿已經有了定親的女郎,錢眩卻絕口不提,轉而邀請道︰「難得衛五哥回了金陵,我們大家伙兒也有數年不見了,不若我今晚作東,為衛五哥辦個洗塵宴,大家伙兒都賞個臉罷?在那內淮水上,你們許是不知,有幾家樂游舫辦得是極好的,調-教的小姐十分風雅有趣。」

世家郎君們就起哄了起來,連連拍掌笑道︰「此等風月雅事,卻不是妙得很!錢二郎作東,我等怎敢不到?」

內淮水十分繁華的一段水域和兩岸上一直分布著不少花樓金館,隔得老遠就能聞到一股子脂粉氣,是許多金陵世家郎君最喜歡去的地方。喝花酒、逢場作戲、應酬聯系,煙花之地、美姬名妓,一直是郎君們十分樂于談論的話題。

王磷只看衛羿,這年頭去花樓作耍一二也並不算什麼,若是衛羿答應了,視衛羿為榜樣的王磷自然也是去的。

衛羿看了錢眩一眼,眼里殺氣微露,壓得錢眩面色變了變。即使錢眩同樣深居高位,手握大權,能對許多人生殺予奪,但和衛羿這樣曾在戰場上沾過許多鮮血腦漿的人,又豈能相提並論?

「我已回金陵不短時日,洗塵宴就不必了。」衛羿這麼回了錢眩一句,然後道︰「去謝家的馬廄看一看罷。」華苓說馬兒已經成年,那是他送的馬,自然是關注的。

錢眩臉色都黑了,有點抹不開面子,他都這樣紆尊降貴地邀請,衛羿居然絲毫不給他臉面。父皇說得對,世家已經將自己放得太高了!

王磷倒是圓和些,笑著打圓場道︰「花酒甚的是極好的,延後再說罷!我方才望見了我家的幾個姐妹,才想起來听她們說過,謝家校場建的比我們家的好,馬兒也養得甚好,不若我們這就去看上一看。」

王磷給了錢眩一個歪歪扭扭的梯子,錢眩便就著下了,這一群人便讓僕役引著方向,熱熱鬧鬧地往校場而去。

謝家辦的這個宴會,來的年輕男客不少,年輕女客也是很多的,這群相貌、氣度、家世都屬上品的郎君一路穿庭拂柳,到校場前一段不長不短的路居然就遇到了三撥女客,還有另外幾撥男客。

王霏王霧、三娘四娘也在女客們當中,看見王磷和衛羿都在,干脆就拉著相熟的娘子跟著他們一道去校場看了。

于是一撥拉一撥,到校場的時候,這一伙人已經莫名其妙的膨脹成了好幾十人的規模。

雖然男客和女客彼此之間都十分矜持,多半只和同性朋友說話,但若是看見了相貌極好、很叫人心動的異性,這年頭的年輕男女卻也絕不會矜持得什麼也不做,借個由頭說上一二句話是很容易的事。

若是彼此都十分有好感,家世也差不多,回頭就可以和家里商量著提親訂婚等事宜了。

多半數家長對這樣的情況也是喜聞樂見的,孩兒能自己看上誰人,只要門第不是差了天與地那麼遠,又何必不成全呢,千金難買心頭好不是?夫妻感情和睦,日子就更好過些。當然也有小半數人家的家長專權些,要親自給兒女定親的,兩種人家,哪種出的怨偶更多,卻不得而知了。

華苓慢悠悠地將晏河送到丞公府大門,這時候也已經是近中午的時候,該來的客人都來得差不多了。

大郎和二郎的迎賓事業也暫告一段落,和遲遲才到的諸清延一起,就這麼迎著華苓和晏河兩人走了過來。

華苓瞪圓了眼,給大郎使眼色︰諸大怎麼也來了你不是說他今日未必會來麼!

大郎瞥了一眼眼神兒里明亮得似乎全是戰意的晏河大長公主,向自己小妹妹聳了聳肩。

華苓有點糾結,卻也不是太糾結。她以前覺得晏河撞多少南牆都無所謂,又不是什麼好人。但現在對晏河也沒有太多惡感了,就會很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心里對諸大郎的那一點點懷疑,再加上家世、地位、相貌、性情種種考量,她實在不認為這兩個人沾染在一起會是好事。

不過……

晏河露出了她最美的一種笑容,帶著些漫不經心地走上了幾步,朝諸清延笑道︰「諸大郎,許久不見了呢。」

諸大郎依然還是那樣一個風神俊秀的郎君,他也笑了起來,帶著些淡淡的,叫人禁不住心疼的苦笑應道︰「晏河大長公主,許久不見。」

華苓和大郎偷偷模模地交換了幾個眼神兒,好了,這回客人暫時送不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字數才5000但是感覺寫了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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