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鐘後,更更歡天喜地牽著聶的手走出包廂,雖然小臉蛋還是很酷很酷,看不出一點笑意,但陳鐸知道他從剛才聶一進門就很高興,因為他的嘴角不再像早上似的一直下垂。
「對了,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聶。」
「多大了?」
「今年大一。」
「家鄉在哪里?」
「葉城,陳先生您接下來是不是要問我家有幾口人?」
陳鐸模了模鼻子,看來自己的酷帥狂暴拽的總裁光芒在這位小姐面前連百分之一的作用都沒有。
更更有了聶,基本上就不搭理陳鐸了,事實上他今天一天也沒主動對他說一句話。陳鐸看了幾眼他們牽著的手,走上去,果斷牽起兒子的另一只爪。
到了天幻大廈門口,聶抱著更更先下車,站在門口往後看,順便又看看自己的裙子,心里大囧,最近太累了,他竟然現在才現自己忘記換衣服了。
更更小螞蟻似的捏他的手指,伸出手指在他身上戳了一下。
聶不知道他的意思,順著他的視線莞爾一笑,「你是喜歡我的扣子嗎?」
更更手指在他裙子的扣子上摳啊摳。
「更更,這樣不好,會把扣子摳掉的哦。」
更更的手指頭繼續在他的扣子上叩叩叩,好像是要往里面看,卻又不敢扯開他領口的樣子。
聶低頭瞥見自己的吊帶內衣,整個人瞬間就同手同腳起來。他裝女人卻不想穿往里頭塞橘子,所以就把姐姐過去的吊帶往里頭塞了一件,掩蓋沒有胸的事實,但這件吊帶有非常粉女敕的小熊圖案!非常的小愛!
「怎麼了?」陳鐸俊帥無比地走過來。
「沒事!」
聶默默為自己點了一根蠟,不要看你兒子在做什麼,不要看你兒子在做什麼……
陳鐸繞過來站在他們身後,「咦」了一聲,隨後左右看了看,確定沒有路人後咳嗽一聲,「聶小姐你的肩帶掉了……」
聶︰……
囧囧有神地伸手拉起垮掉的肩帶,聶郁卒到了極點,早不掉晚不掉,偏偏這個時候掉,所以說裝女人什麼的真的是非常虐心!
午休十分,天幻公司大廈里頭一片寂靜,各大經紀人都帶著自己的手下的藝人出去了,趕通告的還沒回來,下午有通告的多半還在休息,一樓大廳的前台小姐也都偷懶去了休息室內,所以在這個時間回到公司幾乎不會有人看到總裁大人帶著一個清秀的少女以及一個孩子走進了他的專用電梯。
但這只是理論上說,事實上,朱文因為海選男女主角一事頭疼了一上午,中午出去找個咖啡廳坐了半天才緩過氣來,打算下午再戰。剛好從地下停車上走上一樓,一推開安全通道的大門,就看見陳鐸回來了。
眼楮一向毒辣無比,當然必須不能忽略到他身邊容貌雋秀清湯寡水的聶!更何況,這位少女他還抱著總裁的寶貝兒子更更!
意識到自己看到了不得了的事情,朱文抱著有能被酷帥狂霸拽總裁滅口的風險,偷偷躲在了柱子後面,掏出自己的手機,偷偷拍了一張照片。
然後,然後總裁就帶著少女和孩子走進電梯了!
在幾年前被某個喪心病狂的女人打擊過後,陳鐸這幾年都沒有看上的人,如今終于想通了?不過對方的年紀是不是小了點。
當然了年紀不是問題身高不是距離,連性別都能忽視的世界里,總裁會好這一口似乎也沒什麼大驚小怪的?朱文點頭,果然是自己太狹隘了!
聶抱著更更坐在陳鐸辦公室的沙上,難掩臉上的驚訝,「你的辦公室還真夠大的……這里的房價均價就是二萬三,你這間辦公室能供我一直讀上博士後。」
陳鐸以後他在說冷笑話,「你打算偷我的房契去賣了嗎?」
「以考慮,不過我不知道你的保險箱在哪里。」
「就在你沙後面。」
「真的嗎?」聶把更更放在地毯上,趴在沙上往後看,「沒有啊!」
陳鐸見他真的去找,哭笑不得地把紅茶倒出來了一大半,很明顯多了,只好分出來倒進另一個杯子里。
聶笑著回過身坐好,「跟你開個玩笑,雖然你是總裁也是個父親,不要在孩子面前太嚴肅了,這樣他會以為你不願意和他親近的。」
原來是這樣。陳鐸心里好笑,這個女孩還真的不怕自己。
更更拉著聶的裙子,突然往上掀起來一點點,腦袋歪著要往里頭看,把聶嚇得趕緊拉下來,點他的鼻子,「小壞蛋,你怎麼能這樣呢。」
更更心里納悶啊,明明是哥哥為什麼會穿裙子呢,女乃女乃不是說穿裙子的是女孩,穿褲子的是男孩嗎?不過好像女孩子在裙子里頭也會穿一條小褲褲的,但是……更更想了半天覺得這個問題實在太深奧,自己被自己繞暈了。
陳鐸也覺得丟臉,走過來輕輕拍了下更更的腦瓜,「這是很不禮貌的行為,更更。」
更更覺得大人真是很難溝通啊,捏著手指頭嘆了口氣。
陳鐸皺起眉頭,看著聶,「你才多大,成天嘆氣怎麼行。」
「我曾經遇到過一個五歲的小孩說‘活著沒意思’,現在的小孩大都早熟,大人卻總以為他們什麼都不懂,其實他們的眼楮看世界更加透徹。」聶大大咧咧和更更一起坐在地毯上,拿過積木堆在上面,看架勢是準備和更更一起玩。「陳先生要一起來嗎?」
「不用了,我還有幾分合同要處理……」
「好,那我們就不和爸爸一起完了。更更,來,跟我一起搭積木,你喜歡搭什麼呢……」
聶很快就進入了自己的角色,笑容滿滿,也非常有耐心。
面對自己和面對更更時簡直兩種狀態,這轉換速度簡直不需要切換。
聶邊搭著積木,腦袋里忽然涌現出上輩子的回憶。
他一個從鄉鎮里出來的大學生怎麼能在得到這樣的奇遇時如此淡定,若是上輩子的他,此時此刻一開口就會結巴。但經歷過一次生死,活了二十六歲的靈魂重新回到過去,重生之後的他擁有的是同齡人所不及的涅盤之心。
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那些痛苦的過往,那些艱辛到無法想象的經歷,都沉澱在心底最深處,教會他要珍惜這輩子所擁有的一切,還有——把握住一切機遇!
舅舅舅媽的影響,他已經想方設法降到了最低,惜命令之神沒有讓他重生到姐姐出事之前。他醒來後的那一天,正是姐姐出殯。他依然只能眼睜睜看著姐姐離自己遠去,依然不能阻止張清韻患上抑郁癥,依然沒有辦法抓到輪女干了姐姐的那幾個凶手。他沒有死心,上天既然給他一次重生的機會,沒道理不給他改變命運的機會!于是他將所以的希望寄托在了學業上,讀書,讀最好的大學,把張清韻帶出張家大灣,遠離過往的傷害,努力過上新的生活。
至于張清韻的心病,只能盡能的不去刺激,姐姐已死的事實改變不了,他除了更盡心地照顧她,別無他法。上輩子他就是太過在意媽媽把自己當做姐姐,內心壓抑過度,羞恥難當,才會無心學業,只混上一個技校的文憑。
那時候,媽媽的病情極度不穩定,為了能照顧她,只能在鎮上找了家汽車修理店工作,不久之後表哥張曉旭因為找他要錢未遂,便四處散播謠言說他有女裝癖,害他在鎮上無臉再待下去。被逼無奈,他南下去做汽修工,保姆,在幼兒園做保安,送快遞,送外賣,做咖啡廳侍應生,還學過紅案白案,做蛋糕店學徒,在理店做小工……甚至還去過影視城做群眾演員,有時候裝死人一裝就是一天。總之什麼地方要他他就做什麼,每一樣都做不長久,因為性格軟弱經常被人欺負,他想要息事寧人因此刻意隱忍,所有人就當他是軟柿子般拿捏,吃盡了苦頭。最後一份工作是他最用心做的,保育員。他天生喜歡孩子,長相又過分清秀,笑起來特別溫柔,因此很有孩子緣,在一個朋友的介紹下打算去考保育員資格證。就算是這個願望他也沒能達成,考試前夕,舅舅舅媽通知他張清韻得了癌癥。
一回家,就是張清韻癌癥晚期的噩耗。張清韻知道他在外工作辛苦,又時常因為想念小珩產生幻覺,在他和小珩之間分不清,得知自己患病之後本想瞞著所有人,不料被舅媽意外知曉,勸說她把房子賣了治病,說她畢竟是家里大姐,她和丈夫絕對不會不管,讓她千萬不要等死!說小已經沒有爸爸和姐姐了,不能再沒有她!張清韻神智不清,在最脆弱的時候想的自然是自己的親人,于是信以為真,賣掉房子用錢動了手術上,半年後病情再度惡化,被送到市里的醫院,醫生告訴她第一次手術做的不好,癌細胞切除的不干淨,但現在不能再重新手術,做了了沒用了,讓她趕緊通知子女回家。
聶無力挽回媽媽的性命,只能強忍痛苦每日悉心照料,想要在人生最後的時刻好好陪伴她,讓她安心地走。張清韻彌留之際,唯一的遺願是死後能與丈夫合葬,聶手頭上沒有這麼多錢便去找舅舅借,不料舅媽告訴他錢都在做手術時用光了,哪還有什麼錢。聶不信,去醫院里查了住院費用,又去買房子的中介詢問過後,才明白過來,當時賣房子得了十二萬,手術費加上後期費用也不過四萬五,剩下的那些錢竟然都不知所蹤!不用想他都知道這筆錢到了誰的口袋里!但無論他怎麼上門討要,舅舅舅媽就是不給,還誣賴他借著張清韻要死了要上門訛錢,聶氣憤難當砸了他家的小飯館,被警察局關了幾天的拘禁,出來時張清韻就只剩下了最後一口氣。
聶對舅舅一家恨到了骨子里,更恨自己,為什麼沒能保護好姐姐,保護好媽媽?!他一輩子沉浸在自己的悲傷里,怨天尤人,認為老天不公,卻不知道反擊,不知道未雨綢繆,死守著面子和早已破碎不堪的尊嚴,甚至連媽媽最後的願望都實現不了,終日郁郁寡歡。終有一日拿著斧頭找上舅舅家,想要與他們一家同歸于盡,卻在途中被一道突如其來的雷電擊中,醒來後現自己竟然回到了過去。
他重生了!
「更更,你搭的這個是什麼?嗯,我猜猜看,是……一只烏龜?」放下回憶,聶牽起笑容,面對眼前表情呆萌的小包子,他暴戾的心突然之間就變得寧靜了。
這輩子張清韻還是患上了乳腺癌,而且檢查出來的時候還提前了,不用報告出來他就能肯定。但時間還早,所以他還是比較觀,只要自己能夠賺到錢,一定以讓媽媽好好活下去!
「……狗狗。」更更艱難地開口,神態有些澀澀的。
「是狗狗啊,真棒!」自閉的孩子多少有些交流障礙,聶接觸過這方面的知識,便在無形中更多了幾分耐心,「更更搭的很好,你猜我搭的是什麼?」
更更看了看,搖頭。
「哈哈,是大炮啊!」聶說著就做起怪相,「轟轟轟轟!更更快躲起來,快躲起來!大炮來咯!」
被聶的情緒渲染,更更的臉上有了一絲微微的笑意,動作緩慢地站起來,往四周看看,像是在找個地方躲。
陳鐸一直假裝不經意地看著他們游戲,從電腦前抬起頭,對他招招手,「這里來更更,躲到爸爸這里來!」
「轟轟轟轟,更更大炮來咯!轟轟轟!」
更更歪歪倒倒一頭扎進爸爸的懷里。
陳鐸深抿著嘴唇,下意識地看了眼聶,這還是兒子第一次主動的投懷送抱。抱著兒子軟軟的身子,再冰冷的心都要化成了蜜。
聶是故意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