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她當然知道,他不會丟下她。只是完全的墜入黑暗,讓她好害怕。這是一個完全陌生的生活方式,這才倆天,她就覺得在地獄里。那麼以後呢,漫長的人生里,她都要這樣的生活下去麼?
真的是那樣的話,她又該怎麼辦?
害怕,驚慌,一下子涌現在心頭,讓她無所適從。有那麼一刻,她希望在倒入玻璃牆那刻,就將生命結束。沒有了意識,就沒有那麼多的忐忑。
手不自覺的掐緊慕北軒的手臂,用力,連指甲都掐入了他的皮膚上,滲出絲絲紅痕也恍然不知。慕北軒抱著她,心疼極了。對于她現在的狀態,他寧願她哭鬧,至少,表明了她的難過,也可以發泄出情緒。可是她,只咬著下船,靜默的靠在他懷里,什麼也不做。
「carly,想哭就哭出來吧。」他吻著她的發心,安慰著,聲音都嘶啞了。
她搖了搖頭,蹭在他胸前上,不發一言。不,她不能哭。她要是哭了的話,一定會停不下來,她知道現在自己的情緒,已經瀕臨了一個爆發的點,不去引導還好,如果發泄了出來,她整個人都會奔潰的。
所以,她不能。
慕北軒攬著她,心疼無比。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開口,雲夢的失明,雖然是意料之中,卻多少是帶著不熟悉的。想要安慰,卻又怕傷了她的心。
從來,他都不是能言善辯的男子。
為了雲夢的眼楮,慕北軒就徹夜徹夜的睡不著,他找來了最權威的眼科專家,幫雲夢會診,可幾波人查看下來,都是同一個應答,除非有配對的眼角膜,否則,無力回天。
配對的眼角膜,他要去哪里找。動作了一些手段,卻始終沒有願意捐獻的。真的是急壞了他,現在,公司的事情,他已經完全的交給了于竟東幫忙看著,除非有重大的決定,他都放手的。一個雲夢,抵得過萬千。
如果她不能安好,他要了天下又有什麼用?何況,他答應過她,會陪著她老去,一起看細水長流。明明都是說好的,他怎麼能食言?!
又是奔波的半天,他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是下午2點多。找來了看護,詢問著雲夢一上午的狀況,結果還是照常的坐在輪椅上發呆。可就是太過正常了,才顯得反常。這一個多星期,雲夢的狀況一如既往平靜,平靜的讓他都覺得害怕。早先以為是第一天,才接受不過來。可是現在,他發現,她是太過于快的接受了。
推開病房的門,就看到雲夢仰著頭靠在輪椅上,她閉著眼楮,仍由陽光灑在身上。從他這個方向看來,好像整個人都鍍上了一層光暈,暖暖的。
他扯了扯嘴角,用練習了千百遍的笑掛在臉上,才走到她的身邊。他低子,吻了吻她的額間,然後將人打橫抱起坐在他的腿上。他自己就坐在她的輪椅上。
「今天怎麼樣?」
「還好。」慘白的臉上露出一抹微笑。
「恩。」
之後,倆個人就都沒有再說話,他抱著她,她靠著他,靜靜的享受著這難得了的休閑。直到許久之後,雲夢感覺背脊都酸了,才推著慕北軒的手臂道,「軒,我想出院。」
這是她想了一天,不,準確的說,是從拆開繃帶的那天起,她就在想這件事情了。醫院,帶著濃重的消毒水的味道,讓她無時不刻的不提醒著自己,這是在醫院,她的眼楮都瞎了。就算是晚上,她也睡不安穩。
一是沒有安全感,二是慕北軒總是輾轉反側的。雖然他刻意著保持著一個動作,可那不平穩的呼吸出賣了他。當然,這得意于她瞎了。
上帝是公平的,在剝奪了一樣之後,會賜給另一樣東西。正如她,失明了,听力卻變得靈敏了。他的一舉一動,她都能憑著微末的聲音感覺出來。
抱著雲夢的手臂僵了僵,然後才听到慕北軒沙啞的聲音,「怎麼想到回去的?」醫生說,還是要在醫院觀察一段時間的,這樣貿然的出院,對她來說,好麼?有些不敢確定,聲音都帶了些小心,「離出院的時間還有一個星期左右呢」
「我知道。」雲夢咬著唇畔,喃喃著道,「可是我想回去了。」那軟糯的聲音里夾雜著無盡的委屈,讓慕北軒更加心疼。沒由來的,他就妥協了。他知道,她討厭醫院。現在住了這麼多天,已經是極限。也怪他,忙著為他尋找眼角膜,卻是忘了這一茬。
「好,我先去問問醫生的意見。」
「我和你一起去。」雲夢攢著他的袖口,雙眼綻放出光彩,那是一種堅定的光芒。從失明之後,她就很依賴他。每一次他出去,她都恨不得跟在身後。
他懂,她沒有安全感。
「好,我們一起去。」慕北軒點了點頭,將雲夢放到輪椅上,然後推著她出去。
她主治醫師的辦公室在走廊的另一端,要去找他,必然要穿過長長的走廊。當慕北軒推著雲夢出了病房之後,整個耳膜都被嘈雜聲淹沒了。
有護士呼喊聲,有器械敲著的聲音,有滾輪在地上前進的聲音一樣樣的,竄入雲夢耳里,沒由來的讓她緊張了。
第一次,她以失明者的身份,竄入人群里。
她告誡過自己,不要害怕,不要害怕,和往常一樣的面對就好,可真正的身臨其境時,她才知道,這樣是有多難。
下唇被咬緊,那恍然未知的情況下,有一抹血腥竄入口中。那咸腥味落入舌間,才讓雲夢從怔然中蘇醒。她不能這樣的。
一段路,不是很長,雲夢卻感覺到了異常的漫長,分分秒秒的都是煎熬。還好,他們到了醫生的辦公室。門打開,進入另一個空間,明顯的,噪雜聲少了。
「carly,你在這里等我下,林醫生不在,我去找他。」慕北軒蹲下來,握住雲夢的手,緩緩的道。
雲夢沒有意見,只有點頭,不過話到嘴邊,卻變成了一句話,「你要早些回來。」
「好,你乖乖的在這里等我。」
慕北軒出去後,屋子里一下子就恢復靜謐,雲夢茫然的靠在椅背上,抓著扶手,緊緊的不敢松。屋子里太過安靜了,安靜的她覺得塵埃都在叫囂。
之前在病房里時候,就算慕北軒不在,也會有舒緩的輕音樂循環播放,好讓她感覺這個世界不是那麼的空洞。可是,這一刻,什麼都沒有
雲夢下意識的開啟自身的保護系統,她推動著輪椅的輪子,想要逃離這個地方,哪怕是回到長廊里,听著嘈雜聲也好過這里。可是沒有方向感的她,剛推了幾下,就撞到了牆。輪椅和牆壁的劇烈撞擊,一下子讓她重心不穩,頭就撞到了上面。
頓時,腦袋上就紅腫了。雲夢的眼楮里頓時蓄滿了淚水,她模著額頭的位置,蹭著的就站了起來。輪椅!她很討厭輪椅!她又不是瘸了,為什麼要坐在上面?!帶著憤恨的模著牆壁,跌跌撞撞的找著門的把手。
事與願違,雲夢總是找不到方向,加上焦躁,她時不時的撞到櫃子,桌子,椅子。她奔走的力道大,身上不多時就青紫了。
不過,雲夢沒有放棄,哪怕是遍體鱗傷了,她也要出去。比起身體上的疼痛,那腦海里徘徊著的聲音更加讓人窒息
最終,她模到了門把,擰開,以最快的方式出門。在踏入走廊的那一刻,她深深的吐了一口氣。但站在那里,新的挑戰就開始了。
走廊上,行人眾多,走走停停的,都很匆忙。而四周又沒有手可以扶住的東西。她站在人群中央,一股空曠感撲面而來。
「讓讓,讓讓」一聲疾呼,從身後傳來,帶著急切。雲夢恍然的轉身,眼神空洞的鎖不住點,沒有焦距的她,只無助的打量著身後。還來不及多想,雲夢就被撞了一下。肩膀上傳來清晰的痛楚,她就栽了下去,身體和地面,來了一個緊密的接觸。
那一刻,雲夢就怕了。她扶著地面,想要站起來,卻怎麼也不成功。手里,沒有可以握住的東西,她不敢站起來,就這樣,小心翼翼的蜷縮著自己,盡量的縮小存在感。
四周的聲音越來越大,紛紛擾擾的傳入雲夢耳里。也是,這樣一個美麗的女子,無助的坐在地上,雙手抱膝,多少會引起關注。
「咦,這個女人是誰啊,好眼熟啊?」
「可不是嘛,好眼熟啊。」
「哎呀呀,這可不是那dr新晉的設計師麼?據說還是天城江少的未婚妻呢哎,怎麼和報紙上不一樣啊,倆眼無神的,披頭散發的.,好狼狽額」
「是啊這樣的女人真的配不上江少,怪不得,江少要去找別的女人,瞧瞧,那溫暖就比她美麗多了。」
「的確就算是最近受傷了,流出來的照片,也是楚楚動人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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