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拭著曾經傷到馬賊特蘭圖背部的彎刀,月光下閃著亮麗的銀色,撫模著瓖嵌在刀上的紅寶石,心中一片寂寥。
站起來回身看著月色夜色下的一望無際的草原,夜風拂起我的衣裙,繚亂我的長。這安寧的草原又將燃起戰火,或許再也看不見成群的牛羊,取而代之的是綠草映襯下的觸目驚心的血紅;或許听不見豪放的歌聲和笑聲,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慘叫和哭泣聲。
父親大人在三軍之前充滿怨恨和信任的任我為領軍前鋒的時候,我心里是無盡的暢快,終于以親手斬殺了呼延澪那個混蛋,為長姐報這受盡凌辱不得不羞憤自殺的仇。
是,現在的我算是怎麼回事?心軟了嗎?喪失斗志了嗎?是在這樣的草原上,這樣的月色下,我為何會有著這般心境?
「夢璃,想什麼呢?」父親大人在我身上披了一件貂裘︰「為父深知你心中的仇恨所以任你為領軍前鋒,這是極其重要的職位,好好干!」
不管現在的我心境如何,呼延澪所做的一切我是無法原諒的,我失去了長姐,父親失去了女兒,伊安失去了公主,這都是無改變的。
「放心吧,父親,這把彎刀就是呼延澪的末路!」我撫模著刀背,眼神里的殺意有幾分,我不知道。
父親模了模眼楮,雖是夜晚,我也能感覺到他的傷心︰「夢璃,這次討伐你責任重大,但是你千萬要小心,為父不能連你也失去。」
一向明朗的父親也老了,最近總是對著母親和長姐的墳墓獨自喝酒,然後老淚縱橫,無盡的悲傷和淒然,緊緊圍住了我的心。然後每一次都是強顏歡笑的勸哭的一塌糊涂的我,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
那日原本是伊安的族慶日,那日本該有的歡聚一堂親人相聚沒有了,整個伊安族看著長姐和姐夫擁抱的冰涼的軀體,都紅了眼眶,伊安的節日在那日染上了悲戚的色澤,從族慶日變成了恥辱。
在那之後的幾日,伊安也沒有了平常的歡聲笑語,就連孩童臉上都是嚴肅的表情。
而我和長姐從小在一起的畫面在頭腦里瘋狂的出現重演,再也見不到長姐美麗的舞姿,見不到她絕美的笑顏,見不到她教我女紅的嚴厲卻又不舍得的樣子••••••我承認我的軟弱,每一次回想都會哭一次。
「呼延澪!你奪去我的女兒!我拼盡我這把老骨頭一定不放過你!」父親大人雙拳緊握,趁著月色隱隱約約看的見他眼楮已然猩紅。
呼延澪!真想讓你看看現在被仇恨折磨著的長者,讓你看看這死氣沉沉的伊安,你就是這些的罪魁禍首!你該死!將你千刀萬剮都不解我心頭之恨!眼淚又不知不覺布滿了臉龐。
我朝著星星稀少的天空中哭喊著,為什麼要動搖?為什麼要心軟?是他呼延澪的錯奪走了我們的安寧和我們的歡!一切都是他的錯!不原諒!
「夢璃,不要把嗓子喊壞了,那是上天的神明賜給你的。回去休息吧,還要領兵打仗呢!」父親大人拍拍我的肩膀,然後別過臉去,我看到了他的眼淚。
白人送黑人的悲戚,我也許無法理解,但是悲傷,是我的動力,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還是暫時收起來的好,我握緊衣服寬大袖子下那枚刻著「莫離」的玉佩,這個東西的存在,現在還真是諷刺。
上天賦予伊安女子的無雙傾國容顏和美妙的歌喉,而我,無法享用這些,我只能用我的喉嚨去喊著殺人的號令,美麗的容顏也會布滿憤怒和傷痛,變成比地獄修羅還怖的殺人之人,如果這是我的宿命,我便接受了吧。
我扯著父親大人給我披上的外套,慢慢走回去,閉上眼楮也是族慶那日的場景不斷重演,所以注定一夜無眠。
第二天,便是兩軍對峙,在距離呼延部落百麗之外的地方,兩方嚴陣以待,不出所料,對方的領軍人物是——呼延漠。
「交出呼延澪,我們便撤兵。」彎刀出鞘,我躲避著他復雜的眼神,故意不去看,還是不敢看,在戰場上我也沒有這個心思多想。
他沉默了一刻開口︰「那是絕無能的!」聲音中無盡的悲切和矛盾,全部傳達到了我心里,我感覺到了心在痛,痛的我想哭,這就是我的感情麼?一開始便是宣告終結,就像是來不及開放的花凋零了。
「他做了什麼混賬事情已經人盡皆知,除非他死,否則伊安不會罷休!」凍結自己的情感,凍結自我,因為個人在紛繁的世事之間渺小的憐。
呼延漠深吸一口氣︰「澪犯了什麼錯誤呼延一族自會懲罰,他現在已經萬分後悔,將近瘋癲。」他對于手足的心疼全部展現在他艱難的說出的話中。
「萬分後悔,將近瘋癲?呼延漠你倒是說的好憐的樣子!本王是失去了女兒和女婿!」父親大人就在我身後,憤恨的看著呼延漠。
我把彎刀舉高,回頭看著將士們︰「交出呼延澪!」
然後,就是天地間回蕩著伊安將士們舉著大刀的呼喊,一聲比一聲高的——交出呼延澪。
呼延漠眼里全是無奈何,還有他不得不燃起的斗志,還有嘴角的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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