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雅婷低垂的眼眸閃過一抹精光,只是端木村無暇顧及。
安撫好她,他獨自一人坐在病房門口。白婉晴離去時的那一眼落寞一直飄忽在眼前。
端木村爬了爬頭上略顯頹廢的發,已經不記得這樣的不修邊幅持續了幾天,大概從濱城回來後他就不曾認真的打理過自己,三餐也是隨意地處理。
周圍靜悄悄地,只能听到皮鞋塔塔的聲音。一雙修長的腿出現在他的眼前。那一瞬,他以為是白婉晴回來了,只是男人或是女人他還能分辨的出。
一抬頭,關明有些疲倦的立體五官突然放大。
「端木,換個地方我們談談。」
端木村點頭示意,跟著關明來到了醫生辦公室,整間屋子只有他們兩個人。
「這些日子辛苦你了,兄弟。有什麼話就直說吧,我有準備。」端木村以為是王雅婷的病情有什麼變數。
「坐下吧。端木,有些話我一直猶豫著要不要說。看到你最近越來越消沉,我覺得我不能這麼自私。」
端木村坐在房間靠門的椅子上,交疊著雙腿、緊蹙著眉頭,思緒還沉浸在剛才的一幕。兜里的手機一直安靜地躺著,似乎沒有察覺到主人的焦急。
「我思考了很久,翻閱了國內外的許多案例,始終沒有找到相似的病例。我自認是這一領域的佼佼者,可是對于她的反復卻沒有頭緒。你看看這個。」關明從白色大褂的口袋里取出一個小瓶。
端木村接過發現是一種叫做地高辛的藥物,看分量應該已經吃掉了一半。他很疑惑,這瓶藥和她的病有什麼關系嗎?
「前天,我去病房的時候你們正巧出去了。看到*上有一些散落的書籍,我隨手整理了一下,意外在*鋪下發現了這個。這種藥物叫做地高辛,是用來治療心力衰竭的非處方藥。而實際上,我並沒有開出過這種藥物。」關明看出端木村的不解,繼續說道。
「我一直在查找雅婷的病因,卻沒有結果。現在我做一個大膽的假設,是她有意識地在誤導我們。」
「什麼意思。」
「簡單地說,她出現的病癥有可能是過量服用地高辛所致。這種藥物使用過量,會誘發心律紊亂、房室傳導阻滯並伴有沖血性心力衰竭。這和雅婷每次發病的癥狀不謀而合,不過這也有可能只是巧合,因為服用劑量過大會有生命危險,所以僅僅是我的猜測。」
端木村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雖然一開始他就對王雅婷心懷芥蒂,但是他相信她本性不壞,只是女人的虛榮心作祟罷了。
「有什麼辦法可以求證嗎?」他拋出問題,企圖了解真相。
「端木,下面我說的話也許會讓我們之間的兄弟之情坍塌,但是我必須要說。」關明的語調帶著不容忽視的緊張,額上的青筋一閃一閃的。
「說吧,有些話放在心底會慢慢腐爛。」端木村好似知道他要講什麼,靜靜地等待著,看不出表情。
「聰明如你,我對靜雅的感情或許你早就看出來了。只是我一直藏掖著,並沒有說破。本來我是想帶到棺材里去,現在卻要見天日了。」
「我是知道。你看靜雅的眼神比別人多了一份*溺,作為男人我明白那意味著什麼。」有些事埋藏起來又被翻找出來,確實需要勇氣。
「謝謝你,保全了我的驕傲。她是如斯美好,讓我情難自已。兄弟妻不可戲,我知道自己一點機會都沒有,她的心從來都沒向我靠攏過。」關明失去了一貫的自持,臉色因為激動而憋得通紅,雙肩不自然地輕顫著。
「一切都已經過去了,不要再折磨自己了。」這話說給他,也說給自己。端木村對靜雅的死始終沒有釋然,所以盲目地保護著王雅婷。
「沒有,從來都沒有。隨著雅婷的往生,我的心也一度死去,暗無天日,直到雅婷的出現,讓我和靜雅的生命再次有了交集。」端木村沒想到他陷得如此之深,沖血的雙眼清楚地顯示出他的苦楚。
「很抱歉,我沒有照顧好她。如果上天再給我一次選擇的機會,我會遠遠地守著她,看著她幸福。」端木村對當年的魯莽耿耿于懷,是他葬送了她的生命。
「從醫以來,我一直自視甚高,每每都能從閻王手中搶回生命。只有那一次,我最想挽救的人,卻束手無策。我本想讓這個秘密塵封下去,今天我卻要將它殘忍地剝開。」
端木村直直地看著關明,雙腿微微地抖動著,等待著……
「雅婷可以不用死的。」端木村的震驚噴薄而出,身下的椅子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
「可笑吧,我親手害死了摯愛的人。」
「為什麼,為什麼,你混蛋。」端木村像瘋了一樣將關明打到在地,關明直挺挺地躺著,嘗到了眼角的苦澀,端木村頹然地跌坐在一邊。
「我也一直問自己為什麼。那一槍並沒有傷中要害,只是這輩子她無法再站起來,也失去了一個做母親的權利。我以為我告訴她這一切,她就會離開你,而我就有了機會,因為她是那樣的愛你,不會允許自己的不完美。可是,我錯算了……」
端木村恨他辜負了自己的信任,恨自己的無能。
「剛開始,她求我,用她的命換雅婷的命。我狠心地拒絕,我無法將自己的醫術如此的褻瀆,更無法接受自己親手殺了她。那是怎樣的一段糾纏,至今我都不願回憶,每每在睡夢中重演,我都會被驚得無法自持。她以死相逼,鮮紅的血從她身體上的一個個窟窿涌出來,我慌了,連一向拿著手術刀的右手也不停地抖。」
「我親手殺了她,哈哈哈,我親手殺了她。」關明邊哭邊笑,那件事以後,他就隱退了。再次出山,也只是因為她……
門外鬼鬼祟祟的身影,再也听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