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里滿地狼藉。關明的眼鏡摔飛在角落里,身上的白大褂只剩一只袖子還搭在身上,脖子上的幾道血痕平添了幾分戾氣,右臉像發面的饅頭一樣持續膨脹著,這幅鬼樣子哪還有半點醫學聖手的風采。
端木村躺在一邊喘著粗氣,剛才的博弈幾乎耗盡了身體里的真氣,多年隱忍的痛楚一起迸發。
「我沒有辦法原諒你,原諒我自己。」端木村的頭埋在支起的雙腿里,看不到表情,只是顫抖的聲音顯示著他的掙扎。
「靜雅臨去的時候交代我,一定要對你保密,我食言了。她說就讓她自私一回,讓你一輩子都記得她的好。她說她愛你,感受得到你也愛她,雖然你一直都吝于說愛。你知道嗎,你很幸運。靜雅如此,白婉晴也如此,愛的義無反顧。兄弟羨慕你,你像天生的王者。端木,我有個不情之請。我希望雅婷的未來可以交付給我,靜雅的希望由我來背,這樣或許我的罪孽還能消減一些。」
關明無力地躺在地上,身體的疼痛遠不及心靈來的強烈。他一直在王雅婷的身上尋找靜雅的影子,不一樣的面容一樣的眼神。
他永遠記得靜雅躺在手術室里眼里的哀求,第一次見到雅婷的時候也是那般無助,在生與不生間徘徊。
不同的是,一個甘心赴死,一個尋求生機。或許雅婷精于算計,可他覺得那只是她的保護色。在內心深處她只是一個等待認同的小女孩,活在自己修葺的堡壘里,渾身帶刺。
「她還是一個病人,以後再說吧。」端木村慌張地去看手機,一個未接來電也沒有。他以為白婉晴只是耍小孩子脾氣,氣氣也就好了。他不是不相信她,只是權衡之下選擇委屈她……她來一定是有事找自己,人生地不熟的她會去哪里。
他拿起手機又放下,驕傲如斯,他有些撇不下臉。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關大夫,關大夫,你在嗎。不好了,602房的病人不見了。」
兩條人影倏地沖了出去,來人看到他們一身狼狽,似乎自己來的不是時候。
「什麼時候發現不見的,到處都找了嗎。」關明搖晃著報信的護理,發力的雙手鎖住護理的雙臂發出咯咯的聲響。
「那個,放開,疼。」護理因為疼痛說話變得吃力。
關明覺察到自己的失態,猛地放開。「對不起。」
「去監控室吧。」端木村提議。
他們調取了醫院大門和6樓的監控,知道她偷听了他們的談話,大概在二十分鐘前從正門跑了出去。
三個人分配好路線各自追了出去。端木村從正門一路向北,找了幾條街也沒有看到她的身影。正值中午吃飯的高峰期,來往的車輛絡繹不絕。
「如果王雅婷出了什麼意外,罪魁禍首還是他。」這個念頭盤旋在端木村的腦海,揮之不去。
滴滴的喇叭聲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一個穿著病號服的女人在馬路中央油走。看身形應該是王雅婷,端木村著急地追了過去,一時間路上的交通更混亂了。
一輛小貨車迎面而來,眼看就要踫上王雅婷。車上的司機正在低頭講電話,絲毫沒有察覺前方有人。電光火石之間,端木村奮力一撲,推開了王雅婷,自己迎上了小貨車。他的身體拋出了一條弧線,而後重重地落在地上,身下一片血跡。
王雅婷從醫院跑出來就神情恍惚,她以為自己一直像個大善人一樣延續著那個女人的生命,原來她還是輸給了她。這殘破的身軀還有什麼用,苟延殘喘嗎。他們什麼都知道了,她的存在只會提醒他們那個女人有多神聖,自己有多骯髒。
看到地上的端木村,她除了尖叫還是尖叫。
眼見王雅婷安然無恙,端木村逐漸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