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柳瀲紫與紫荊伴著雞啼而起。
整頓洗漱之後,紫荊便扶著柳瀲紫朝著芳華院行去。
清晨,地上落了一層白霜,枯黃的樹葉上,凝結著一層層白晶,晶瑩剔透。在早晨熹微的晨光照耀下,熠熠生輝,耀眼奪目。
輕盈的腳步,踏在鵝卵石鋪就的地上,傳出「」的聲音,清脆的聲音好似晨日最美的旋律。
「小姐,您慢點,早晨濕氣重,路滑。」紫荊扶著柳瀲紫,小心的說道。
「不礙事。」柔柔的語調,好似空靈鶯啼,又若空谷幽鳴,婉轉悠揚。
遠遠的,穆嬤嬤便望見了來人的身影,臉色一沉,沉吟片刻,端著手中的托盤,委身進了屋子。
李氏正由著丫鬟替自己穿衣,看見來人,並未理會。
穆嬤嬤想想,卻並未上前,將手中的物品,放置一邊。方才走了幾步,行至李氏跟前,低聲說道︰「夫人,少夫人來了。」
李氏挑挑眉,放下手中的朱釵︰「哦?今日來的倒是早,不過,不妨事,讓她先等等。」
對著鏡子,李氏瞧了瞧自己的模樣,蹙蹙眉。
穆嬤嬤瞧見了李氏的神色,揮揮手,遣退李氏身邊的丫鬟,接過丫鬟手中的活計,幫著李氏梳著頭發。
忙活了一會,將將將李氏的頭發梳好,便听見了敲門聲,丫鬟上前稟報︰「夫人,少夫人來了。」
李氏點點頭,卻並不說話,而是行至一邊,端起桌上的茶水,漱口。
待得李氏漱完了口,稟報的丫鬟卻依然躬身行禮。李氏揮揮手,將丫鬟遣下,「你且下去吧,讓她先等等。」
「是,夫人。」丫鬟躬身退下。
穆嬤嬤纏著李氏,行至一邊盥洗。柳瀲紫一腳踏進屋內,便望見了正在洗漱的李氏,乖巧的立于一邊。
李氏洗漱之後,仿若不曾見著柳瀲紫,又命穆嬤嬤傳上早膳。等到已經吃的差不多了,方才抬起頭,訝異的望了一眼一直被涼在一邊的柳瀲紫,方才故作驚訝的說道︰「何時來的,怎麼也不說一聲?」
柳瀲紫斂眉,上前,躬身行了一禮,恭順的說道︰「娘忙著就好,媳婦不過剛來,並不曾站多久。」
「瞧瞧,多乖順的孩子。」李氏望向穆嬤嬤,臉上掛著可親的笑容。
穆嬤嬤笑笑,知李氏也不過隨意問問,無須他人回答,因此並未作答。
「過來,扶著我,今日天氣好,我想到花園里走走。」李氏說道。
「是,媳婦這就扶您過去。」柳瀲紫恭順的說道。眉眼低垂,讓人挑不出刺來,可偏生這幅乖順的模樣,入了李氏的眼里,卻不是滋味。
李氏冷哼︰「既然這樣,還不趕快過來扶我?」
柳瀲紫快步上前,扶起李氏的手,攙著李氏款款移步。在臨門一腳之時,李氏故意踉蹌了一下,絆住了門檻。
事情發生的突然,所有人皆意料不及,眼看著兩人皆要雙雙倒地,柳瀲紫眼疾手快的握住了門,穩住了身形,堪堪拉住了李氏,才使得兩人免遭撲地的厄運。
「啪」的一聲,李氏將將站穩,便毫不猶豫地甩了柳瀲紫一巴掌。
挨了巴掌,柳瀲紫並不曾去反問,也不曾用手捂臉,而是迅速跪于地上,垂目︰「對不起,是媳婦的錯,是媳婦差點兒讓娘摔著了,媳婦該死,還請娘責罰。」
「當然是你的錯,若不是你的錯,還能是夫人的錯不成?這幸好夫人不成出什麼事,這若是出事了,你怎麼擔待的起!」穆嬤嬤慌忙走進李氏跟前,怒氣沖沖的說道。
見此,紫荊剛想說些什麼,被柳瀲紫察覺到了舉動,一個眼神,讓紫荊不甘心的退了回去。
紫荊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柳瀲紫跪在地上。
「責罰?」李氏冷笑,「你這是真心希望我罰你,還是在我面前裝可憐呢?」
「媳婦不敢,媳婦是真心知錯。」柳瀲紫語氣平平的說道。
「哦?既然這樣,這若是我不懲罰于你,反倒是我的不對了。」李氏挑眉。
「夫人,依奴婢看,少夫人也實屬該罰,這樣簡單的事情都做不好,將來如何能夠撐起整個將軍府的大任?」穆嬤嬤在一邊添油加醋。
「穆嬤嬤說道對,原本我還打算略施薄懲就算了,現在看來,我若是罰輕了,當真是不行。穆嬤嬤可有何建議?」李氏一本正經的說道,仿佛真像她說的這般。
其實,在場的人,包括一些丫鬟僕人,誰人不知,李氏不過只是想要找一個由頭來懲罰柳瀲紫罷了。
想來,自從納蘭煜彥出征之後,柳瀲紫在將軍府中的地位,可謂是一日不如一日,再加之,柳瀲紫與相府大夫人關系鬧僵的事情,流傳了出來,李氏便更加的不喜柳瀲紫。
這幾個月來,是每每尋出各種理由懲罰柳瀲紫,可說來倒也奇怪。無論李氏尋出什麼樣的理由,做出怎樣的懲罰,柳瀲紫一律應承,從不反駁。人們一方面嘆息的同時,另一方面也在嘲笑她的古板。
其實,真正的原因,也唯有她自己知道罷了!
真真應了那句「別人笑我痴傻,我笑別人看不穿!」
可,這事情總也有月兌韁的時候,今日便是一個特殊!
「老夫人,您不能這樣懲罰小姐。」在忍耐了許久之後,紫荊還是站了出來,一下子跪在地上,想要為柳瀲紫喊冤。
她就不明白了,小姐這樣好的一個媳婦,老夫人為了總這樣為難于她?
此時的紫荊,還不曾明白,喜歡一個人不需要理由,討厭一個人亦不需要理由!
李氏不喜柳瀲紫,那是打心眼里的,這種情緒隨著時間的推移,已經根深蒂固,怎是一時就可以消除的?
柳瀲紫無奈的嘆口氣。
紫荊啊紫荊,你不知,你這並不是幫我,反而會害了你自己啊!
柳瀲紫嘆息,可還不曾容得她多想,便听見李氏的聲音傳來,凌厲的語調,帶著一府女主子的威嚴!
「哪里來的丫鬟?主子說話的時候,也有輪得上你插嘴的地方!」李氏厲聲說道,「穆嬤嬤掌嘴!」
「是,夫人。」
話音剛落,屋內頓時響起了巴掌聲。
狠厲的巴掌,一下又一下的打在紫荊的臉上,手起而落間,原本白女敕的臉上便顯出了清晰的巴掌印。
柳瀲紫眼角的余光,掃向紫荊。
她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可,她卻不能作甚。她明白,此刻,若是自己輕舉妄動,那麼紫荊受到的懲罰將更加嚴重。
她現在唯一可以做的事情,便是乖乖的跪于地上,等著巴掌聲停下來,在心中祈禱著紫荊能夠少受點苦。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只不過轉瞬間,或許有一刻鐘,可柳瀲紫卻覺得分分秒秒都那般的煎熬,四周的巴掌聲,終于停了下來。
「我且問你,可明白自己的身份?可知錯?」穆嬤嬤厲聲呵斥。
紫荊喘口氣,卻不敢將嘴角溢出的血跡擦去,臉上火辣辣的疼,腦袋有些蒙蒙的,隱約間看見眼前的人似乎說了什麼,可卻不曾听到。
「我且問你,可明白自己的身份?可知錯?」穆嬤嬤拔高聲音,再一次厲聲問道。
挨了打,腦子反而冷靜了下來。
听得穆嬤嬤的問話,紫荊心中一驚,縱然心中不願,可也不想再次挨打,也不想給柳瀲紫惹麻煩。她立刻伏地說道︰「奴婢已然知錯,求嬤嬤開恩,求老夫人開恩。」
穆嬤嬤看向李氏,李氏斜睨了紫荊一眼,不耐的擺擺手,說道︰「算了,原不過就是一丫鬟,何必過于苛責。這丫鬟怎樣,全賴主子的管教。何必全都怪罪于一個丫鬟身上?」
說話間,李氏瞟了瞟跪在地上的柳瀲紫,雖說是批評紫荊,可卻連柳瀲紫也批評了進去。
「是媳婦不曾管教好自己的人,是媳婦的錯,回去媳婦一定好好管教。」柳瀲紫連忙說道,生怕李氏再生出什麼事端,以其他的借口來責罰紫荊。
「嗯,你知道就好。今日我越俎代庖,懲罰了你身邊的丫鬟,你可曾怨懟于我?」李氏面無表情地問道。
「媳婦不敢!」
「是不敢而不是不成,那就是說你的心里是怨恨于我的了?」李氏加重語氣,不滿的說道。
柳瀲紫立刻說道︰「媳婦既不敢也不曾。娘替媳婦管教丫鬟是好事,媳婦怎會怨懟于娘呢?」
「若真是這樣也就罷了。可即便不是這樣,你也就忍著吧!誰讓你是將軍府的媳婦呢?誰讓我偏偏是你婆婆呢!」說完,李氏笑笑,好不得意。
紫荊只跪在後面,小聲的啜泣,倒不是哭自己挨打,而是替她家小姐傷心。明明這樣好的一個人兒,可為何偏生要在這里遭罪?
「媳婦,明白,媳婦謹記娘的教誨!」柳瀲紫斂眉說道,眼角的目光冰冷。當眼角的余光,觸及到紫荊紅腫的臉頰之時,目光又冷了幾分。
「起來吧,老是這樣跪著,讓別人看了去,莫不是說身為婆婆,我欺負你嗎?」李氏假裝和善的說道。
「娘並不曾虧待于我,娘待媳婦很好,是媳婦願意跪著。」
「真是一把賤骨頭!既然你這樣喜歡跪著,那就一直跪著好了!穆嬤嬤,今日天氣好,扶著我到花園走走!」
「是,夫人。」
說完,穆嬤嬤就扶著李氏離開,留下了一動不動跪在原地的柳瀲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