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鳳羽亦是有鳳羽的無奈啊!」
鳳羽抬起頭,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晶瑩的淚珠,從眼中落下,留下一道淺淺的水痕,看著讓人憐愛!
大戶人家的丫鬟,能被選在各方少爺身邊,作為貼身侍女使喚,又怎能沒有幾分姿色?
鳳羽不是那種清麗的女子,自然也不沒有西施那種柔弱美,她的美一向是嫵媚中帶著動人!當用的時候則用,正是她美的所在!
她聰明,所以能夠很好的把握自己的優勢!
眾人瞧見她的可憐,想到她一個女兒家,沒成親卻有了孩子,即便是她月復中懷著的是將軍的孩子,但多多少少也會遭到他人的白眼,不免心中生出了同情!
可,今日,她卻也犯了一個極大的錯誤!
她錯在她博得了許多人的同情,可這個許多人當中,卻不曾包括老祖宗!
其實,這原也不是她的錯,可偏偏這個時候,她不曾做到,反倒是成了她的最大的錯誤!
老祖宗冷冷的掃了一眼鳳羽眼角的眼淚,蹙蹙眉,心中有些厭煩!
若說這老祖宗一生最是瞧不見三類人,其中一類就是極是厭惡女子在她的面前哭哭啼啼!
「行了!」老祖宗擺擺手,「莫要在老生的面前做出這般姿態,還是有話說話,這時日也不早了,莫要耽誤了大家晚飯的時辰!」
眾人偷偷瞧了瞧外面的天色,竟然不知在何時,天色已然暗了下來,昏昏沉沉,灰灰暗暗的天際,好像蒙了一層紗,讓人看不真切。
眾人心中明白,這時辰恐怕是耽誤定了!
「老祖宗,莫要生氣,你這要是氣壞了身子,可好生是好?」丹鳳眼一挑,二夫人趙憐之繼續說道︰「這事兒,大家原也都知曉個差不多,不如就讓媳婦來說說?」
趙憐之一直處在一邊,將鳳羽的表情,自是看在眼里。趙憐之是一個逢人說人事,見鬼說鬼話的主兒,平日里最是會看人臉色行事,自是對于老祖宗的心思也是莫得最為清楚的。
她心中明白,鳳羽如此下去,只能夠更加招惹老祖宗的厭惡,念著幾月來兩人的交情,想到她的私心,她不得不替鳳羽說說話。
二夫人趙憐之說完,瞧瞧老祖宗的臉色,見她不曾反對,旋即說道︰「依我看,這事兒,我們也不必追究最先究竟是誰犯了錯。現在最緊要的,還是要考慮如何安置鳳羽母子倆。」
「這會兒,將軍不在府中,我們大家自是沒有辦法等將軍回來。可這眼看著鳳羽就要生產,將軍的歸期不定,這如若將軍一日不歸,鳳羽母子的事兒也不能一直拖著。」
「我們將軍府,素來講究規矩、禮法,可也有法外留情的道理不是?切莫說,這原先究竟罪在不在鳳羽,就是在鳳羽,如今鳳羽是有身孕的人了,我們也要法外開恩不是?」
「試問,如若今日,我們將軍府對鳳羽有所苛刻,他日,定然會給他人留下話柄,這日後,將軍府還如何在京都立足?將軍又如何能夠在同僚的面前抬起頭做人?」
「你這分明就是危言聳听!」納蘭秋芸有些氣不過,大聲喊道。
趙憐之盈盈一笑,眼波流轉,自有無限風情。
「我這是危言聳听?芸兒,世人人心險惡,又豈是你這個身在閨中的大家小姐能夠真正體會的?」
「芸兒,閉嘴!老祖宗面前,不得放肆!」李氏喊道。
同樣的一番話,那日李氏可以毫不在意,可是今日,趙憐之當著老祖宗的面,再次說出,她卻無法像那日一樣反駁。
老祖宗是風雨里走過來的人,一些事情,自是比他們這些人看的通透!
從剛才開始,柳瀲紫的眉一直蹙著,大殿之內的氣氛有些低沉,眾人的沉默,柳瀲紫也自是看在眼里,可如今,她是無論如何再也不可多言。
先前,老祖宗已然那般刁難于她,如若此刻她多說,自會是引火燒身!
這一點,趙憐之恐怕已然想明白,否則,此刻,她便不會這般有恃無恐的將那番話理直氣壯的說出!
那日,尚且還有柳瀲紫反駁于她,今時今日,卻沒有人再敢多說一句!
「最傷人的,想來不是什麼刀槍劍戟,而是惡言惡語,那些會將將軍府的名聲毀于一旦!老祖宗,你如何能夠讓將軍府的百年基業毀在這樣的一件小事上?」
說著趙憐之抬頭瞅了瞅老祖宗的神色,瞧見老祖宗一臉沉思的模樣,于是再接再厲︰「男兒三妻四妾,原本也就人之常情,並無甚奇怪。不過就是立一個妾氏,于將軍百利而無一害,何樂而不為?」
話音落,眾人見坐在首位的老祖宗也抬起頭來,似是心中已然有了定奪。
納蘭秋芸心中有些焦急,她自是極不喜鳳羽,更加不與昂看到,有朝一日,這樣的人竟成了自己的嫂嫂。
她將目光落在柳瀲紫的身上,只希望柳瀲紫能夠站出來說句話,她相信,只要柳瀲紫肯說話,定然能夠改變現在的局面。
殿內,鳳羽收到趙憐之的目光,已然收住了哭聲,只是一臉傷心的站在一邊。這雖說不需要哭哭啼啼,可做做樣子還是要有的,這一點自是無需他人提醒。
當鳳羽瞧見納蘭秋芸焦急的神色,柳瀲紫冷淡的表情時,嘴角勾起一絲得意的笑。
「老祖宗,要罰要罵,鳳羽願意承擔,只是鳳羽請求老祖宗,讓鳳羽安然誕下孩兒。」適時,鳳羽添了一把火,眾人只見她扶著身子,悲憫的說道。
一時,眾人心思各異。
此刻,柳瀲紫的心中,正在做著天人交戰,她想要駁斥趙憐之,可又擔憂自己的一時沖動,讓自己受到懲罰不打緊,卻生怕又連累了紫荊,如今,紫荊已然臥床不起!
她依然受到了許多牽連,她如何能夠再牽連于她?可她真的能夠這樣屈服嗎?
終于,在一聲幽幽的輕嘆後,柳瀲紫踏出一步,打算上前,可恰在此時,听見頭頂傳來了幾聲輕咳,柳瀲紫抬頭,對上老祖宗微眯的目光,心中一僵,步子便生生地止在了那里!
「今日的事兒,老生心中已然有了定奪。老生覺得,憐之的話句句在理,就依憐之之言,暫且將鳳羽提升為姨娘,可如若他日煜兒回來,有何不滿,屆時,再議!」
話音一落,納蘭秋芸心中一沉,這老祖宗的話,就如板上釘釘的事兒,自是再難以改動了,即便是他日納蘭煜彥歸來,礙于老祖宗的面子,即便是心中再不喜鳳羽,亦不會將鳳羽貶為丫鬟,趕出將軍府!
說完,老祖宗掃了一眼眾人的反應,當瞧見柳瀲紫一剎那的震動,嘴角淺淺勾起。
終歸不是一無所獲不是嗎?
外面夜色已然深沉,黑黑的夜幕,在白雪的映襯下,竟顯出幾分白日里的剛才。
老祖宗由鄭嬤嬤攙扶著踏出了大殿,眾人也跟著隨後散去。
柳瀲紫伴著納蘭秋芸踏出儀銘院,望著蒼茫的夜色,微微嘆息一聲。
突然感到鼻尖傳來一絲涼意,柳瀲紫抬頭,才發覺天空又飄起了雪花。
星星點點的小雪花,晃晃悠悠的落下來,與地上眾多的雪白融為一體!
無論當初,他們是多麼**的個體,最終都會被大千世界同化,直至變得面目全非!
不僅雪,人亦是如此!
「嫂嫂,芸兒不明白,你今日為何不站出來說一句?」大殿之上,對于柳瀲紫的不言不語,納蘭秋芸心中有些氣憤。
在她看來,無論柳瀲紫愛不愛自己的哥哥,可她已然是哥哥的妻子,就應該多多替哥哥著想才是!
「我為何要說?男兒三妻四妾,原也就實屬平常。他日將軍歸來,見到此番情景,定然歡喜還來不及!」柳瀲紫漫不經心的說著。
這樣散漫的語氣,淡而無味,讓人心中無端生出一股惱意。
納蘭秋芸忽然覺得自己看不透眼前的女子。
「此話當真是出自嫂嫂真心?」納蘭秋芸反問。她不相信柳瀲紫當真是那樣自私之人!
「真心。」柳瀲紫看著納蘭秋芸說道,「我知,此刻你的心中定然是惱我的,可我不怪你,我明白,在哥哥與外人之間,你定然會站在自己的哥哥那一方。你說我自私也罷,無情也好,我就是這樣一個人。」
柳瀲紫沒有說那一刻她的遲疑,當時沒有站出來說話,便是不曾,她也不會為了自己找借口。
納蘭秋芸的惱怒,她自是看在眼里,可卻不曾為自己辯解半分,直到納蘭秋芸拂袖離開,留給她一個決絕的背影。
望著那樣一個決然的背影,柳瀲紫方才憶起,大多數時候,都是自己留給別人一個決絕而淒冷的背影,何曾有人留給自己這樣的一個背影?
可,今日,卻是感受到了!
柳瀲紫蹙眉。
看著被人這樣決絕的離去,這樣的感覺,著實不好受!
柳瀲紫抬起頭,望了望天色。昏暗不明的天際,平靜無風!
恐怕又是一場大雪!
柳瀲紫嘆息一聲,自嘲的輕笑,旋即輕移蓮步,踏著皚皚白雪,沿著小徑離開。
柳瀲紫不曾注意的是,當她離開不久後,從另外一條小徑之上,緩緩走來一青衣男子,男子在儀銘院門前停下,扭頭望向柳瀲紫離去的方向,昏沉沉的前方,朦朦朧朧,看不真切,只隱隱約約有幾道身影。
「咦?難道是我眼花了?真是見鬼了!為何腦子里總是想起昨晚的事?」趙河瑟縮一下,心慌慌,四處瞧瞧,旋身閃進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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