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晴,我錯了,悔恨之淚從尹方毅眼角一滴一滴地淌落,淚水落到了身下的白雪上,白鎧鎧的雪一會兒就擴濕了一團水漬子,與身側的顏色分辯開來……
「不要過來,不準過來,過來,我就用針扎你。」
敖秀晴的聲音在冰天雪地里透著一股絕世的蒼涼。
「不會,你不會扎的,你也舍不得扎,秀晴,你說那次不是這樣的,最初你也掙扎幾下,到後來,你還不是軟得給面團兒似的。」尹方毅的聲音彪悍,夾雜著誘哄。
尹方毅這一刻感覺,自己真的就好似一個禽獸,明明每一次,她都哭著求他,拼命地求,可是,他還是要強勢地將她佔為己有,完事後,她就哭,哭得十分上氣不接下氣,他知道,她是在為她心里的那個男人守貞,明知道,她愛心里的那個男人,不然,不會未婚生子,而他也有自己的家庭,可是,他位高權重,在錦洲是一個公眾人物,只要他勾一勾小手指,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可是,俗話說,兔子不吃窩邊草。
但,他偏偏還吃了,也許,自從敖秀晴可憐兮兮帶著兩個孩子來尹家應聘的那一刻,他就盯上了楚楚可憐,柔弱無比的她,尹秀晴善良,溫柔,體貼,在她這兒,他得到了老婆林佩姿不曾給予的柔情。
也許,這就是打算長期霸佔敖秀晴的原因之一。
事實上,敖秀晴也沒讓他失望,雖然做那事的時候,她據理反抗,可最終也沒逃月兌他的魔爪。
而每一次事後,他都會給她做出一定的補償,他曾許諾過她,這輩子,不可能給她名份,但是,可以給她名份以外所有的東西。
他沒想到那天晚上會出事,真的沒有想到,沒有想到他與敖秀晴會天人永隔,更沒有想到她的兒子敖小虎長大後,會回錦洲來尋仇,當敖辰寰以一個富商的姿態入主錦洲商場,他就開始派人密切注意他的動向。
最後,他還是沒能保住尹氏商業帝國江山,讓敖辰寰鑽了空子,讓他惹上了一起經濟案件,就此摧毀他一生的心血。
他最最不能原諒敖辰寰的就是利用他心愛的寶貝女兒,他是有錯,這一切的錯該讓他一個人來承受,不該牽扯上尹婉,尹婉何其無辜,她那麼天真,無邪,單純,浪漫,不該讓純潔無暇的女兒被恩怨情仇染黑。
他一直認為自己與敖秀晴之間,不該是那種說得最難听的關系,她雖然每次都抗拒,可是,後來也就遷就了他。
她的遷就讓他的膽子也慢慢地變大,最終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可是,如今,听著她悲涼的聲音,他才發現,其實,她一直都是不願意的,只是莫可奈何,因為她一無所有,她要保護兩個弱小的兒子,她沒有任何靠山,在那種情況下,她只能任由他為所欲為。
他對不起這個女人,真的對不起,縱然心中再怎麼內疚,敖秀晴已經死了,不會再給她丁點兒贖罪的機會。
天很冷,雪還在肆無忌憚地飄落,萬事萬物都被白茫茫的雪覆蓋,已經看不到事物原本的面貌,他的心也被這白雪覆蓋了,遮擋了,蒙住了他的心,讓他看不清自己心的顏色或者形狀,輪廓,所以,他才會對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做出那種牲畜的事情。
當陽光普照大地,萬丈光芒,一點點將他心口上沉積多年的白雪融化。
依稀能看到心髒的形狀,輪廓,及其顏色,然而,除了內疚與悔恨,再無其他。
「秀晴……」眼中的世界漸漸模視,漫起了透明的一層水色,稀微的光亮中,雪花染上了晶瑩。
那塊墓碑以及碑上行雲如流水的字跡變得模糊不清,甚至慢慢從他眼簾里消失。
他站起了身,慢慢地返原路而回,風卷起了他的大衣邊角,如大海里激起的千層波浪卷。
風更大了,好冷,世界是冰涼的,似乎他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家,他尹方毅已經沒有家了,其實,他就不該存活于這個人世,因為,他就是一個不渣子,枉費五年前,他還是錦洲城能夠呼風喚雨的大人物。
陡地,一腳踩空,挺拔偉岸的身形像一座山一樣到塌,黑色的身形沿著長長的石梯子滾落,一階又一階,不知道滾出去多遠,只感覺一陣昏天暗地。
眩轉了再眩轉,世界眩暈一片,望著眼前這個不停晃動的世界,尹方毅笑了,也許這將是他最好的歸宿。
背部傳來了火辣的疼痛,是階梯的稜形邊角傷了他的肌膚。
額頭有鮮血筆直流出,還有嘴角,腦袋也眩暈的厲害,他靜靜地躺在山腳下,雖然這里是旅游勝地,可是,現在是凌晨,沒人會發現受傷的他,安息吧!尹方毅,你是一個牲畜,是你毀了敖秀晴的一生,也不怪人家的兒子會報復。
冰天雪地里,狂風呼呼肆虐……
正常人都不能存活多久,更何況是剛剛恢復的身體不久,滿身隱疾的尹方毅。
也許,柏山埋葬了被他所傷的敖秀晴,而柏山也將是他的英雄冢。
*
尹婉是第二天早晨接到媽媽電話的,她問媽媽怎麼了,林佩姿就只能在電話里哭,因為她神智不太清楚,也說不清楚,尹婉感覺事態有些嚴重。
急火攻心地趕去了酒店,剛奔進酒店的P房間,披頭散發的從林佩姿就向她撲了過來。
「尹婉,救我,救我啊!」
尹婉一把抱住了母親,不見了父親的影子,尹婉焦急地問︰「媽,爸呢?」
「你爸啊?」林佩姿拍了拍腦門兒,眼楮在屋子里骨碌碌地轉動。
突然,她指著透明的窗戶,回答說︰「有鬼,你爸跑出去捉鬼了。」
鬼?大白天的哪兒來的鬼,尹婉被母親給糊涂了。
「真的有鬼。」林佩姿緊緊地抓扯著女兒的衣服,顫魏魏地道︰「昨天晚上,你爸見窗戶上有鬼,就跑出去了,然後……好像就沒回來。」
「好,媽,你在屋子里休息,我帶人出去找父親。」
尹婉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如果父親半夜離開酒店,現在還沒有回來的話,十之八九是遇事了,因為,父親現在沒有任何生意,更沒有什麼應酬。
尹婉將母親安頓在酒店,並讓酒店服務員幫忙照顧她,通知了藍風,並向警局報了案,然而,警方回應說,沒有二十小四時,警局不易立案,她只得與藍風帶人四處去尋找。
「尹小姐,你懷有身孕,不易勞累,你跟著去也不太方便,你在就在家等著,我保證在下午之前給你一個回復。」
藍風怕尹宛有個什麼閃失,無法向敖辰寰交待,所以,攔住了她要與他們一起出尋尹方毅的步伐。
「可是……」她在家也坐不住啊。
「不用可是了,很快就會有回復的,我已經出動了大批的人馬找尋尹先生。」
藍風執意不讓尹婉出去,然後,帶著人馬火速離開。
就在尹婉心急火燎間,藍風捎了一個好消息,據說,今天早晨八點十二分,柏山工作人員上班時間里,在柏山山腳下發現了一位受傷的中年男人,男人身高大約一米左右,身著一件黑色的長大衣。
所有的特征都顯示應該是尹方毅,現正在醫院里進行緊急搶救。
尹婉得知這一消息,瘋了似地乘坐計程車奔到了醫院。
手術前,藍風與幾名屬下正等著手術室門口,見尹婉過來,急忙迎了上去︰「尹小姐。」
「我爸怎麼了?」她瞟了一眼手術室上面不停閃爍忽明忽暗的指示燈。
「尹先生從石階上摔了下來,額角縫了幾針,背部也有刮傷,腦袋被撞了,現在昏迷不醒,正在里面搶救。」
藍風盡量把尹先生傷勢輕描淡寫,深怕尹婉知道實情會著急。
其實,尹方毅最主要是撞到了腦部,從切片分析,腦子里有許多積沉的於血,醫生曾預測,就算是醒過來,也許也不能像往常一樣,也許會失去語言的功能,也或者會喪失所有的記憶,一切都是如果,即然,還在搶救,結果尚未知曉,他就不能把最壞的結果告訴尹小姐,讓她擔憂。
尹婉一顆心跳動的厲害,她沒有想到,父親就這樣莫名其妙出了事,如今,沒有任何辦法,就只能與藍風等著手術室門口,雙掌合十,雙眼緊閉,向上蒼祈禱,希望父親能夠平安走出手術室。
也許是她的誠心感動了上蒼,漫長的幾個小時等待過後,父親終于被一群醫生護士推出了手術室,轉向了加特病房。
尹婉緊跟著追了上去,護士為尹方毅掛了吊針,醫生則用著冷情的聲音道︰「誰是病人的家屬?」
「我是,我是他女兒。」
「病人剛做完手術,需要休息,十二小時之內應該能夠醒過來。」
「謝謝,謝謝醫生。」尹婉不知道該對這些救死撫傷的醫生說什麼,除了感謝,似乎也說不出其它的話。
醫生護士走了,她靜靜地坐在尹方毅的病床前,眼楮眨也不眨地凝望著病床上的父親。
「尹小姐,你需要休息,還是讓藍風來過著尹先生吧。」
「不,藍風,我是他女兒,守在他病床前的應該是我。」
這份孝她不能讓別人為她盡,別人也沒辦法為她盡,父親那麼疼愛她,把她當寶貝一樣來呵護,舍不得她受半點兒委屈,現在,爸爸病了,她必須得守在他身邊才行。
「好,好吧。」藍風雖然很想讓尹婉回去,但是,實在拗不過尹婉,只能任由她呆在醫院里。
「我與兄弟們就在外面,你有什麼需要,吩咐一聲就行。」
「嗯。」
藍風離開了,病房里就只有她與父親兩個人,手機響了好多遍,她都沒有接,甚至直接關電了,這個時候,她的心里裝的全是父親,其它任何事都與她無關,她不想與任何人說話,心情也莫名地煩躁的發慌。
藥輸完了,她按了牆壁上的警玲,護士拿著一瓶藥笑咪咪地走了進來。
動作麻利地為尹先生換了藥又出去了,病房里再度恢復了平靜。
那天晚上,尹婉在醫院里守了父親一夜,直至凌晨才在秋菊地呼喚聲中醒來,秋菊送補品及日常用品過來,見她坐在椅子上,趴在了床沿邊睡著了,本不想叫醒她,可是,秋菊又想她肚子里還有寶寶,不能這樣操勞。
硬著心腸將她喚醒,並強行拉著她回了尹氏庭院休息,而秋菊則守在了尹方毅的病床前。
*
尹婉敖了一夜,半夜時分才睡著,可是,現在被秋菊硬拉回了家,洗了澡,換了衣服,在床上躺了一會兒,感覺眼楮雖然酸澀的比較厲害,可是,就是睡不著,意識總是清醒的,也許心里一直記掛著父親,自然是無法靜靜地入睡。
從床上起身,窗外的陽光照射進屋子,一層層斑瀾的光圈在屋子里浮動。
走到窗台邊,打開了手機,手機上提示有十幾個未接來電,號碼全是同一個人的,現在這個時候,她不想與他說話,她煩躁,特別地煩躁。
正想關機,沒想到手機屏幕又顯示了一串讓她頭痛的數據。
「喂。」由于心情欠佳,語氣自然不好。
更何況對一個惡魔,自然是從不給好臉子看。
「尹婉,為什麼不接我電話?」沙沙的聲音雖低沉,卻蘊含了一縷說不出來的溫柔。
「我煩。」她也不想去找借口來搪塞他。
「藍風說,你爸爸手術非常成功,你還煩?」
這破男人自然是知道她這邊的情況,藍風不可能不匯報給他,所以,他會知道父親出事,她一點兒都不驚訝。
幽幽嘆了一口氣,她本不想說,可是,即然他問出口,她也就隨口應出︰「他沒醒過來,我有些擔心,我真怕他不會醒過來了。」
「不會,你放心,我已經讓藍風通知錦洲最頂尖腦科醫生替他會診了。」
他的語氣非常認真,不見一絲玩笑,而且,好像還有一縷淡淡的擔憂。
「謝……謝謝你,辰寰。」
盡管不想這樣說,可是,他能放棄以前對父親的仇恨,這樣對待父親,是真的不錯了。
「沒誠意。」男人在電話另一端輕輕地笑開,笑聲有些邪肆。
「那你要怎樣?」
「說謝謝,不能關是嘴上說啊,要有心才行。」
男人繼續抓住時機調佩,這可是千年難得一遇的事兒。
「你幾時回來?」女人不想與他這樣調情下去,直接轉了話題。
「想我了?」男人的聲音帶著一抹驚喜。「去你的。」
「這兩天,我都只能與一大堆冰冷的文件呆在一起,實在無趣的很,早知道就把你也帶過來。」男人壞壞地笑說。
「辰寰。」
「嗯。」她喊得很動听,這聲音簡直就如天籟,余音繞梁,三日不絕于耳,真的,他柔柔咸著辰寰的時候,敖辰寰覺得自己狠不得長著翅膀飛回來,用他那強健的手臂將柔弱的她包裹,為她擋去一切的風風雨雨,不讓她再受半點兒傷害。
「我覺得爸爸不可能無緣無故從酒店里跑出去,媽說他看到了鬼,半夜出去捉鬼。」尹婉有些遲疑地說出了自己的疑慮。
「你在懷疑什麼?」
敖辰寰也正經起來,整個人收起了吊兒郎當的神情。
「我爸是從柏山上摔下來的,他不可能無緣無故去柏山,還有,昨天你的白清幽來找過我。」
「什麼叫做我的白清幽?」听著這話,敖辰寰心里就不舒坦。
尹婉說的這些,藍風已經向他報備過了。
「尹婉,清幽是一個善良的女人,她連一只小螞蟻都不舍得殺死,她一向不諳世事,她絕對不會做出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出來。」
敖辰寰不由自主說出這番話,可見,他對白清幽的偏袒並非一般。
「藍風說你昨天晚上一宿沒睡,趕緊去休息一會兒吧,你得考慮一下孩子,孕婦熬夜不好。」
「好,我去休息了。拜拜!」
「嗯!」
電話掛了,可是,躺在床上的尹婉仍然睡不著,好不容易閉上了雙眼,又被一陣急促的電話玲聲驚醒,電話是秋菊打來的,秋菊告訴她,父親醒過來了,她立即從床上彈跳了起來,直接奔進了浴室,洗了臉,梳了頭,換了一身簡單的衣衫,直接跑出了尹氏庭院。
她馬不停蹄地趕至醫院,秋菊喜孜孜地向她迎過來︰「婉姐,尹先生醒來。」
尹婉飛快地跑到了病床邊,在床邊蹲了下來︰「爸爸,爸爸,你終于醒了,太好了,太好了。」
也許是感染了女兒的喜悅,尹方毅嘴角扯出一絲笑痕,可是,眸光卻有些呆滯,嘴唇動了動,最終卻沒有說出一個字。
似乎感到了父親的不對勁,尹婉心里‘咯 ’了一下。
「爸。」
尹方毅張開了嘴唇,舌頭打結,艱難地發出一個簡單的字音︰「水。」
「婉姐,尹先生要喝水啊。」秋菊趕緊去為他倒了一杯水遞到面前。尹婉侍候完父親喝完水,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一個事實,父親的行動不如從前,緩慢不說,而且,喪失了一定的語言功能。
沒有去叫醫生,一直在病房里目睹整個過程的藍風幽幽啟口︰「尹小姐,醫生說,尹先生喪失了語言功能,還失去了記憶。」
藍風的話如晴天一個霹靂,尹婉感覺自己身體重心不穩,險些整個人就跌倒在地,要不是秋菊扶住她的話。
「爸。」失去記憶,喪失語言功能,這標志著,父親將永遠地活在他悲哀的思維里,與母親一樣,什麼也不知,什麼也不曉。
眼淚吧嗒吧嗒就從她的眼眶里滾出,一滴又一滴,晶瑩似水晶。
「尹小姐,你不要傷心,這是暫時性的,醫院最頂尖的腦科醫生已經在為尹先生想辦法,相信過不了多久,他們就會讓尹先生康復,敖先生今天晚上就會趕回來,你不要急。」
藍風安慰的話起不到任何作用了,接到父親摔倒的消息後,尹婉就一直在強撐,如今,听到父親這樣的結果,她的眼淚自是停不住,如那決堤的河河,滔滔不絕,綿綿不息。
然後,她就守在了病床前,不眠不休,眼楮也舍不得眨一下,因為,父親不認識她了,她心里難受,像堵上了一塊巨大的石頭。
傍晚時分,日落西山,大雪又開始紛紛揚揚地飄了起來。
尹婉不肯離開醫院,秋菊自是不敢離開,吃罷晚飯,尹婉催促著讓她離開,秋菊是被她趕離醫院的。
尹婉一個人守著父親,讓秋菊去把母親接回了尹氏庭院來照顧。
窗外的雪花開始慢慢地累積,無數的雪花化成了一灘水漬,從透明的玻璃上劃落而下,一滴又一滴,寒氣逼人。
晚上八點左右,她侍候了父親喝了水,還親自打了熱水,為他擦了身子,當父親安詳地闔上雙眼後,她也打了一個哈欠,撲在了父親旁邊沉沉地睡去。
朦朧中,她似乎听到了一絲的響動,然後是一陣嘰哩呱啦的談話聲,由于一天一夜一直處于淺眠狀態,她想睜開眼,可是,感覺眼皮沉重的厲害,怎麼也睜不開。
「過去呀!」
「我們只是過來看一看尹先生,冤家宜結不宜解嘛!」
一陣嗆鼻的香水味在她的鼻冀間繚繞,尹婉總感覺屋子里有人,努力地睜開了雙眼,視野里果然就慢慢地凝聚了兩個嬌弱的人形。
兩抹人形慢慢變得清晰,當她看清楚了是兩張幾乎一模一樣的臉型時,嚇得趕緊從椅子上彈跳起來。
「你們要干什麼?」
「尹小姐,我們……听說尹先生病了,只是想過來探望他一下,沒其它的意思。」
白清幽見她一臉防備,忙將手中的水果籃遞了過來,沒想到尹婉絕不領情,玉手一揚,她手中的水果籃就被甩出去幾米之遠,籃子里的水果散落了一地。
「喂,尹婉,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黛眉莊那受過這種窩囊氣,擋在了白清幽前面,叉著腰桿怒罵。
「我看你們是黃鼠狠給雞拜年,不安好心。」
「尹婉,我們只是過來看一下伯父而已,你也不希望與我們一直結怨下去吧。」
「是我們錯了。」黛眉莊瞟了一眼床上安詳熟睡的病人,忽然就把聲音放軟了。
「謝謝你了,你父親休息了,請回。」
打著來探望的幌子,也不知道要干什麼,明明是兩個大活人,卻悄然來至,給兩抹鬼魅差不多,父親在重病期間,尹婉在心里警告自己不能有絲毫的馬虎,更何況,這兩個女人是她的死對頭,她不能讓她們在房間里久呆。
忽然,床上的尹方毅就醒了,緩慢地睜開了眼楮,眸光呆滯地凝望著屋子里的三個女人。
「哎呀,尹婉,你爸醒了。」
「爸,你要什麼?」顧不得與兩個女人吵架,尹婉見父親插滿了管子里的右手漸漸抬起。
她急忙奔了過去,蹲在床邊溫柔地詢問。
就在她身後,黛眉莊凝掃向尹方毅的眸光帶著一抹怨毒。
「清幽,你這圍巾歪了。」她親昵地拍了摯友的細肩,緩步走向她,伸手就拉開了清幽頸子上的粉紅色絲巾,絲巾扯開,美頸上一圈圈紅色的痕跡顯圳出來,一圈又一圈,慢慢在尹方毅的瞳仁里放大,再放大。
一大片的紅色血漬,讓他的眼楮瞠得出奇地大,他的情緒開始激動起來,伸手捧住了腦袋,一下又一下捶打著自己的頭。
「爸,你怎麼了?」
尹婉對父親這種行為嚇住了,她一把抱住了父親,強行制住了他自虐的行為。
尹方毅枯瘦的手背上針管被拔出,一串串血珠似密密的細線一樣流淌而下,滴在了白色的床單上,不多時,白色的床單就交織染印上了紅色的細細花朵。
他的眼楮越張越大,瞳仁也也擴越大,似乎快要從眼眶中凸出來。
尹婉急切地為他順著胸膛,一下又一下,想讓他氣息平穩,可是,他的心髒跳動的厲害,越來越快,尹婉抬手按了牆上的緊急警玲。
醫生護士怎麼還不來啊?
「尹小姐,你爸爸的呼吸好像變慢了。」見尹婉如此心急如焚,白清幽實在是看不下去,急忙奔上前,幫著她順著他的胸口。
「你給我滾開。」尹婉推了她一把,沒想到白清幽根本不經推,一個踉蹌就倒向了地面。
「爸,爸爸,爸,你不能有事,爸。」
尹婉擁著父親,可是,父親的嘴張大,再張大,然後,氣息漸漸地越來越弱,眼楮緩緩閉上了,最後,頭一低,埋在了她的胸口,那一刻,尹婉腦子里一片空白,整個人僵凝成了一尊石像,她似乎連思維意識都有了。
當醫生與護士匆匆而來,醫生上前察看病人的情況,為他做了一番檢查。
十分沉痛地向尹婉宣布了一個事實︰「尹小姐,不好意思,我們無能為力了。」
當醫生說無能為力的時候,這標志著什麼。
標志著父親將永遠地離開自己,離開這個冰冷的世界,沒了父親,今後,她就將與神智失常的母親相依為命了。
尹婉坐在床沿上,一個字也沒有說,她找不到一個字回答醫生,她就靜靜地坐在那里,一動不動。
她不知道白清幽與黛眉莊是幾時離開的,總之,她覺得氣溫好低,天氣好冷,冷得她好想哭。
直至當醫院工作人員走進來要把尹方毅的尸體抬走,她才像火山一樣爆發,瘋了似地一把推開了去撿蓋在父親臉上的白布手掌。
「滾出去,都給我滾出去。」
她像一只刺蝟一樣,不允許任何人靠近她的父親,靠近床上的那個面色早已慘白轉青的人。
「尹小姐。」藍風也很難過,他不懂,尹先生為什麼無緣無故就逝世了呢。
帶著沉痛的心情,他忤立在房間里,他輕輕地呼喊著她︰「尹小姐,人生不能復生,請節哀順便。」
節哀順便這四個字,誰都會講,可是,真正落到了自己的身上,豈是這簡單的四個字就可以抹平心中的傷痛。
這個時候,尹婉根本听不進去一句勸告。
誰都不可以接近病床一步,她伏在病床前,也不敢去看病床上躺著的那張臉,那個人。
一伙工作人員與藍風等人就在這兒等著,與她一起耗著,由于她不讓他們運走尸體,大家也不敢強行硬來。
直至第二天凌晨七點,敖辰寰風風火火,風塵僕僕高大冷峻的身形踏入病房,發絲零亂,雙眼染著猩紅,可見他是一路趕回來的,大衣上飄染著許多的雪花,額角上那縷發絲上染上了碎小白雪花,慢慢地化成了水,從他寬闊飽滿的額頭上慢慢劃落,從鼻梁上筆直往下淌。
當他看到了病床上冰凍的尸體,一張俊顏一片鐵青,眼角覆裹上濃烈的冰霜。
「藍風,給我一個合理的交代?」
話音鏗鏗有力,至少,在這個時候,他還保持著一絲的冷靜,向藍風詢問來龍去脈。
「敖先生,尸體未進行解剖化驗,所以,醫生也不太確定尹先生的死因。」
敖辰寰的身形像一座山一樣屹立在那兒,沒有他的命令,誰也不敢擅自亂動,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他才揮了揮手,幾名工作人員趕緊奔進病房,將尸體抬走。
「不,不要帶走我爸爸,不要。」
尹婉從床前起身,意欲準備起身,因為久跪的關系,膝蓋麻木導致她雙腿一軟,一支手臂橫了過來,將她攬進了懷抱,才讓她免于被摔倒的狼狽。
抬眼,酸澀的眼楮對上一雙陰鷙布滿憂悒的眼瞳。
「辰寰,我爸爸病了,他們要帶走我他,我求你,不要讓他們帶走他好不好?」
敖辰寰望著她,深深地看著,他很想對著她點頭,很想告訴她︰「好,我不讓他們帶走她。」
她終于喊了他辰寰,終于不再恨他,終于接納了他,然而,卻是在她父親離世之日。
如果是以前,他會高興的想向全世界深呼,尹婉終于重新愛上了我。
但,現在,他心里漲滿的全是酸痛與苦楚。
尹婉,曾經我對你發過誓,只要你能重新愛上我,我會給你所有的一切,哪怕是天上的星星與月亮,我也會想方設法為你摘下來,捧到你的面前,可是,她的爸爸死了,縱然他有再多的金錢與權勢,卻沒辦法為她變出一個爸爸。
見敖辰寰遲遲不肯應答,滿臉凝重,尹婉一下子就怒了,用著一種非常陌生的眸光望著他,縴縴玉指捏握成拳,一下又一下捶打在他的胸膛上。
「我恨你,我討厭你,放開我。」
可是,無論她如何捶打,敖辰寰始終都不曾放開她的手,他已經錯過了一次,不想再錯過第二次。
他接命地把她的頭按壓在自己的胸口,淚水從她的眼角滑落,將他胸口的羊毛衫浸濕。
她咬他,踢他,用指甲抓他,無論她怎麼樣對待,他都甘之如飴,誰讓他不小心就讓她爸爸沒有了。
不知道折騰了多久,尹婉終于暈倒在他的懷抱中,他把她抱回了家,輕輕地將她放在了臥室里的大床上,吩咐秋菊去把醫生叫來,然後,大步踏入了書房。
關門的聲響那麼巨大,嚇得一屋子的佣人手足無措。
「說,我想听仔細一點。」
一巴掌拍在了桌案上,盛氣凌人,凶神惡煞地質問著跟進來的助理藍風。
「說啊!啞巴了。」他不過才出差兩天,事情就演變成這樣。
「敖先生,尹先生是被什麼鬼魅迷惑去柏山的,我們也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去柏山,他是神智不清之時,踏空了石階,然後,從石階上滾落下來,當時就傷到了背部與額角,腦袋經過嚴重的撞傷,經過醫生一番搶救醒了過來,可是,卻失去了語言能力,還有喪失了一部份記憶。」
藍風戰戰兢兢地報備,深怕說錯了一個字,一句話。
藍風不知道尹方毅為什麼去柏山,可是,敖辰寰心里十分清楚,雖然那是一段秘密的過往,他也早就不起談起,不過,這其間,有人將那段埋葬的往事挖出來,絕對居心叵測。
如果是五年前,尹方毅逝世,他會拍高興的拍巴掌,會放鞭炮慶祝,但是,現在,他早沒了那種心情,尤其是看到尹宛要死不活的樣子,他心如刀割,他與尹婉之間的感情似乎無聲蒙上了一層陰霾。
「尹方毅醒來後,見過哪些人,經歷哪些事,我要一份詳細的匯報。」
藍風回憶著說。
「好像只有尹小姐,別無其它人。」
「藍風,出事的時候,病房門前你可曾設了崗哨?」
「有的。」可是,藍風不知道的是,那兩個崗哨由于熬了一個通宵睡著了。
藍風做事,他一向很放心,這次出了紕漏也不能全怪他一個人。
*
雪花飄飄,本來天氣就冷,再加上天上飄著雪花,整個世界就更冷了,這是一個難忘的冬天,對于尹婉來說,是永遠也不能忘卻的冬天,因為,這個寒冷的冬天讓父親永遠地去了。
出殯那天,尹婉穿著一身黑色昵子大衣,里面是一身及膝的旗袍,黑色的盤線紐扣包裹著她縴細的美頸。
長長的秀發綰了起來,鬢邊插了兩朵潔白小花,花瓣圓圓的,她的臉孔有些蒼白。
望著裝有父親大紅漆木的棺材被埋于坑里,然後,無數的泥土將紅漆的棺木掩沒,逐漸露出一方棺木角,漸漸地,連最後的一方棺木角都不見了。
干枯的眼淚再次又爬滿了香腮,慢慢地,晶亮的淚珠在風中凝結。
永別了,父親,父親,你安息吧!
轉身跟隨著秋菊一行人走下了山頂,在坐上小轎車之前,回首,最後凝望了一眼那道深幽的溝壑,藍天,白雲,冰雪覆蓋的萬里蒼穹,今後,就由你們陪伴著我的父親,代我敬一份為人子女的孝道。
接下來,很多天,尹婉都把自己封閉在窄小的思維里,整天吃了就睡,睡了就吃,日子在慢慢地流逝,肚子里的孩子也在慢慢地成長,只是,寶貝,她撫著自己漸漸隆起的肚子,喃喃輕語︰「也許,我們有緣而無份。」
五天後,藍風將一份尸檢報告呈遞到她手中。
尹婉瀏覽了整篇內容,緩緩地合上了頁面,然後,就那樣靜靜地坐在了花園里。
敖辰寰回來的時候,見她獨自一人坐在石子上,嚇得趕緊奔跑過去,解下了圍巾,為她圍在了脖子上,再月兌下了大衣披在她的身上,雙手包裹住了她縴小的玉手,不斷地搓揉著。
「真是胡鬧,走,跟我進屋子里。」
這麼冷的天,她就一個人坐在紅梅樹下發呆,他真的要好好懲罰一下秋菊,這丫頭怎麼搞的。
她木然地回望著他,也沒拒絕他,直接被他抱進了屋,踢開門,進了房,男人手忙腳亂地開了空調,動作熟練地把被子披在她的身上,為她御寒,並交待秋菊去煮生姜片。
做完這一切,他回到了她的身邊,握著她的手說︰「尹婉,都過去了,人總是要向前看。」
不能總是回在過去里,母親離開他的時候,他就一直這樣對自己說。
聞言,她臉上的笑宛若木石,呆呆地望著他,伸出玉指在他陽剛的俊顏上游移,紅唇輕掀︰「敖辰寰,真的愛我嗎?」
「你說呢?」他天天下班了就奔回來,推去所有的應酬,狠不得能夠時時刻刻呆在她身邊,腦子里也只有她一個人的身形,音容笑貌似乎已經刻在了靈魂里,這不是愛又是什麼呢?
「如果你愛你,就不應該讓我被人欺負。」
陡地,她扯掉了身上的棉被,剝開了腰間的裹著大掌,她說︰「敖辰寰,如果我說,我爸爸是被白清幽害死的,你會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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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的一朵鮮花。
妞妞們,真是腰桿都坐疼了,才一萬字,龜速的我。
這章有些虐,下一章就更精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