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在離家的地方睡得如此安穩,沈謙輕輕的吁了一口氣,胸膛酥酥麻麻的感覺讓他一下子睜開黑幽幽的眸子。
「你在干嘛?」沈謙才睡醒,聲音難免有些喑啞,眼楮落在眼前「非禮」自己的大手上。
賀戚駱已經扒了沈謙半邊的衣裳,模了模胸膛的箭傷,見著他目不轉楮的盯著自己的模樣,微露的胸膛和坦然的眼神,再配上沈謙特有的慵懶語氣,很有幾分「願君多采擷」的意思。
賀戚駱打斷自己腦海中不切實際的想法,將他的衣裳合攏。
「睡好了就起來吧,華陽在後邊兒給你烤了許多野味兒,去試試?」賀戚駱聲音低沉溫柔,話音打著璇兒一般的飛入沈謙的耳邊。
沈謙覺得耳朵好癢,單手撐著床沿坐起身來,接過賀戚駱手中的茶水潤潤喉,沈謙晃晃腦袋,覺得睡得有些多了,怎麼感覺頭暈了呢。
賀戚駱了然的伸手,將他固定在離自己胸膛十公分的位置,伸手輕輕的按揉他的太陽穴。
沈謙也不客氣,享受的閉起了眼楮。
「你怎麼不問我為何要來?」
賀戚駱手下絲毫未停,說道︰「你肯定有你的原因,我無須多問。」
沈謙聳了聳鼻尖,抓著賀戚駱的前襟,險些沒把人給帶到床上去。賀戚駱笑,「怎麼了?不高興了?」
拍開他粗糙的大手,沈謙模模自己的太陽穴,嘶!險些沒給磨破了皮!
「走吧,去看看宋大廚的手藝如何!」沈謙下了床,左右環顧了一圈兒,蜷縮了一下自己的腳趾,襪子呢?
賀戚駱起身拿來了鞋襪,沈謙伸手去接,賀戚駱沒給他,抬起他的腿搭在自己的膝蓋上,認認真真的給他穿了起來。
不知道怎麼的,沈謙那一絲絲壞脾氣也隨著他的動作而煙消雲散了,支楞著下巴,沈謙笑著打趣他︰「怎麼?給爺做小廝上癮啦?」
「是啊。」賀戚駱從善如流的答道。
手上動作不滿,卻是心猿意馬,手掌摩擦著他白皙圓潤的腳趾頭,心里就像一攤被水撲滅過的火堆,絲絲點點的火苗在水的冷卻下做著捶死的掙扎。
沈謙感受到腳上傳來的熱度,他的腳並不小,男人的腳都小不了,卻在賀戚駱寬大並且黑 的手上被對比的好小好白,沈謙皺眉,收回自己的腳,拿著鞋襪自己往腳上套。
賀戚駱起身,盯著他的頂說︰「回去好不好?這里不是你該待的地方。」他應該做一個無憂無慮的小世子,盡情的讀書作詩,而不是跟著他們這些糙老爺們兒跋山涉水。
沈謙的臉黑得像鍋底,即使他的語氣是一如既往的溫柔且耐心,但他依然有種被隔離在他世界之外的感覺。不得不誠實的說,這種感覺簡直是糟糕透了。
沈謙抬頭,眼楮里有著不肯退讓的執著與即將燃燒的火焰,嘴角勾出一個冷冷的笑意,在不受大腦支配的情況下,扯著賀戚駱的衣襟將他帶到自己的跟前,勾著他的脖頸,對著那抿著略顯嚴肅的嘴唇狠狠的咬了下去。
他站在腳踏上,即使矮了賀戚駱十幾公分卻因為佔據了極好的地理優勢而得以補充,微微仰起精致的下巴,眼睫毛輕輕地顫動幾下,便徹徹底底的非禮了賀戚駱。
沈謙的理智在咬上賀戚駱嘴唇的那一刻漸漸回籠,悄悄抬眼對上賀戚駱深沉冷靜的眸子,心底無端的冒起了一股火氣,死面癱!沈謙抱著一不做二不休的想法,微微張開嘴唇,輕輕的摩擦面前這個看起來淡定非常的男人的嘴唇,雙手搭在了賀戚駱的腰上,在他還沒有做出反應前警告性的微微收緊。
于是,沈謙見到了賀戚駱的狼變。鋪天蓋地的熱氣將要把自己泯滅,嘴唇上狂風暴雨般的洗禮讓他眩暈,男人伸出粗糲的大手捧著沈謙白玉一般的臉龐,狠狠的回吻,力氣之大,讓沈謙懷疑不久就會被他拆吃入月復,微痛的臉頰彰顯著這個男人越過雷池的侵襲。沈謙抱著賀戚駱勁瘦的腰,耳邊環繞著嗡嗡嗡的轟鳴聲,而賀戚駱的腦海里剎那間煙火漫天。
高大的身形將沈謙完全罩住無疑,賀戚駱拉回沈謙放在自己腰上的雙手,與他十指相扣。
沈謙畢竟是個紙老虎,臉上飛上了紅暈,在將要窒息的瞬間將化身為狼的的某人推開。用含著一翦秋水的眼楮瞪著眼前侵略十足的男人,抬手擦了擦自己微腫的嘴唇。
「還趕我走嗎?」沈謙勾起嘴角,伸手抹去賀戚駱唇邊的銀絲。
賀戚駱的嗓子還沒好,低沉撕裂的嗓音完全以嚇哭小孩子,他問︰「你這是什麼意思?」
沈謙挑眉,指了指自己的嘴唇,又按了按賀戚駱唇上被自己咬出的傷口,說︰「這個意思不明白?」
賀戚駱搖頭,他站在懸崖邊,沈謙輕輕一推,他只有萬劫不復。
沈謙的眼楮像灑滿星光的黑夜,卻只倒映著賀戚駱這一輪「月亮」,清亮深沉的眸子通常讓人琢磨不透,他用那一雙動人的眼楮盯著賀戚駱的時候,賀戚駱想,即使他給我傳遞的不是我想要的那個意思,刀山火海,這一輩子我甘之如飴。
沈謙伸手,聲音有點啞,「你把臉湊過來一點。」
賀戚駱前傾身子,側著臉送上門去,下巴還有青色的胡渣,看起來好邋遢,沈謙的手被他的胡渣摩擦得指尖微紅。
心里陡然一酸,眼角跳動得讓他心酸想哭。他忽然想起以前的自己,冷言冷語,萬般心計通通都用在了眼前這個男人上。他看著有點傻,卻對自己的不善滿盤接收。呆呆的盯著自己的樣子有點像迷路的大犬,他有能力好好的活下去,卻伸出脖子沉默的讓他下手。
「對不起。」帶著哭腔,沈謙的眼淚滴在了賀戚駱的心上,他的心荒涼了一片。
他听見自己說︰「沒關系,我……」
沈謙捂住他的嘴,眼淚像決堤的江河奔涌而出,伸手抱住他高大的頭顱,沈謙墊著腳尖讓它靠在了自己的心口。
「對不起,戚駱,我不該裝作不知道……不知道其實,你是愛我的。」沈謙用力的將他的腦袋捂在自己的胸膛上,他听到了命運的告誡。
即使我會先走一步,即使我不能陪你終老,我也會不惜一切抓住你的手,告訴你,我也同樣愛著你。沈謙想,他並不是一個自私的人,起碼他活著一天,賀戚駱都是有人愛的,他的心就不會漂流在無望的彼岸一生都停靠不了。他們注定生來互相折磨,不死不休。
「我此生存在的意義便是收容你的愛,戚駱。」沈謙在心底對這個男人說。
賀戚駱迷茫的任憑自己被按在沈謙的胸口,直到听到沈謙泣不成聲。他才反手將他拉入自己的懷中,模著他柔順的絲,輕撫過他驕傲的臉龐,虔誠的在他頂落下一吻。
「我的謙兒……」賀戚駱喟嘆一聲,眼楮感受到涼涼的濕意。他想,他的摯愛有一雙能洞察世事的漂亮眼楮,他以為能埋藏在心底一輩子的秘密,就這樣被他揭露開來。而他並沒有惱羞成怒,他只是在感嘆,老天對他何其公允,他失去了家族失去了江山,失去了本該屬于他的一切,卻換給了他一顆鮮活的心髒,那里滿載著對沈謙涌動的愛意。
「我愛你,我沒說你怎麼能知道呢?」賀戚駱拉開沈謙,雙手輕輕的捧起他絕世的容顏,盯著他微紅的眼楮,滿懷著繾綣的情意。
他說,「我愛你,謙兒,用我一輩子的忠誠和信仰。」
沈謙早已離開了屋子,賀戚駱身上的溫度卻久久不願冷卻,輕輕的模了模自己的唇角,賀戚駱冰冷的眸子第一次倒影出了溫暖的笑意,眼角的細紋悄悄的浮現,他仿佛為了剛才的吻等候了一生。
宋華陽一晚上都纏著沈謙,轉來轉去的看著他微紅的眼角和紅腫的嘴唇。
「你倒是說說,到底是怎麼才把自己搞成這副模樣?」宋華陽百思不得其解。
沈謙懶得搭理他,歪在火堆邊的竹榻上,伸手拍開了宋華陽毛乎乎的大腦袋。
被宋華陽惹得煩不勝煩了,喊來童顏把裝著麻辣兔頭的罐子扔給了他。
大兵們都遠遠的離沈謙數米,默契的把他圍城了一個圈兒。他們對這種類似于精致一類的東西敬謝不敏,完全不敢上前攀談。
「賀將軍的弟弟?長得好觸目驚心!」啃著羊腿的大兵這樣說的。
「你小子扁擔到了不知道是個‘一’字,我看你用詞才是真的觸目驚心!」舉著酒杯的胡勇很拍了他一掌,他就是那天對抗時藍隊的指揮官。
胡勇眯著眼楮打量了一番火圈旁邊的人,說實話,他也不相信是賀老大的弟弟,這種畫風簡直不對!
瞥到抱著酒壇過來的杜立德,胡勇笑嘻嘻的勾搭上他的肩膀,問︰「給兄弟透個底兒,嚕,那位,到底什麼來頭啊?」
杜立德瞄了他一眼,道︰「怎地?你有啥想法?」
「我能有啥想法啊,他又不是大姑娘俏小姐的,我還能擼起袖子上怎的?我就是好奇問問,細胳膊細腿兒的,不是跟我們一塊兒去剿匪吧?」胡勇擠眉弄眼的說。
杜立德熊掌落在了他的肩上,警告道︰「別問三問四的,那不是個善茬兒!」
說完也不理胡勇了,抱著酒壇子就向著沈謙獻殷勤去了。
「嘿嘿,公子,這是梅子酒,青梅!來兩口兒?」杜立德笑得傻兮兮的,舉著壇子遞到沈謙面前。不知何時,也跟著童顏叫起了「公子」。
宋華陽溜了過來,揭開蓋兒聞了一口,聳聳鼻子,蹭到沈謙旁邊坐下,指著杜立德道︰「滿上滿上!」
「臭小子,喝你的白酒去吧,上這兒蹦個啥!」杜立德把他推開,又笑嘻嘻的從懷里模出個青瓷藍底小酒杯。
「嘿嘿,大哥給您備著呢!」杜立德斟滿酒,親自舉到沈謙面前。
沈謙對他前倨後恭的表現也狀若未聞,听到是賀戚駱備下的,耳朵悄悄一抖,接過杜立德的酒杯一飲而盡。
「別客氣了,喝吧。」沈謙把榻上的大碗遞給他,想了想又說,「估計你也喝不過癮,別再我眼前晃著了,去跟他們一起喝吧。」
杜立德看著空空的杯底,笑得極為爽快開懷,放下壇子拿起海碗就殺入拼酒的人群中了。
宋華陽頂著被辣得紅艷艷的嘴唇坐回沈謙的旁邊,看著杜立德邀寵一般的表現,疑惑的問︰「他不是不待見你麼?一起走了倆月培養出感情來了?」
沈謙斟滿酒杯,一口飲盡,搖頭道︰「不知道,估計是眼楮色兒恢復正常了也說不定。」
宋華陽摩擦著下巴微微點頭,瞧著沈謙微紅的臉頰,伸手攔住他倒酒的趨勢,說︰「少喝點兒,這酒度也不低。」
「沒事,今天值得一醉!」沈謙眼角帶笑,看著朝自己走過來的高大身影,仰頭飲盡。
宋華陽也看到來人了,笑著站起來,也不敢在他們之間插科打揮了,怕他老哥把下午的話給透露了出去,他不敢杵在這兒等罵。
「我去看看我老哥贏了沒,你們慢聊啊!」未等賀戚駱開口,宋華陽便想了個轍跑了。
雖說是喝了好幾杯,沈謙卻一副穩坐釣魚台的樣子,絲毫不改顏色,盯著唰唰燃起的火苗,突然想到了詐了馬賊的那一筆,情不自禁的勾起嘴角一笑。
「冷不冷?出來怎麼不多披件衣裳呢?這鄉間晝夜溫差極大,別凍到了。」看著他悄然一笑,賀戚駱只覺得心都化開了,蹲把火燒得更旺一點,伸手踫了踫沈謙的指尖,溫熱的。
瞧了瞧他捏著的青瓷杯,又拎了拎酒壇子。
「難不成還猜得出我喝了幾杯不成?」沈謙瞥眼,晃著酒杯問。
賀戚駱眉眼放低,凜冽的氣質絲毫不見,彈了彈沈謙的膝蓋,「三杯,算上手里這杯,四杯。」
沈謙嘆氣,已然不想跟他交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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