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小酌幾杯確實很好,這一覺睡得懶洋洋的,伸手準備模模自己的玉簪,卻現整個人搖搖晃晃的不平穩,沈謙慵懶的起身。
童顏跟著大軍興高采烈的騎著馬,昂首挺胸的護在沈謙的馬車旁邊。一雙白皙修長的手伸出來,撩了撩簾子,童顏立馬收攏表情。
「公子睡飽了?桌上有點心先墊墊肚子吧,將軍說我們估計晚上才能停下扎營!」童顏似乎是融入了這樣的氛圍,嗓門兒中氣十足。
「將軍?你倒是適應得挺快。」沈謙放下簾子,抽出枕後的墊子靠在腰上,翹著腳尖肆意的打了一個呵欠。
還沒等他把桌上的四四方方的點心消滅完,賀戚駱就掀開簾子上了馬車,馬車里的沈謙披散著一頭黑,如瀑布般傾瀉而下,落在白色的袍子上,如同墮落與希望的融合,亦正亦邪,似君子不似小人。賀戚駱嘆氣,看著沈謙斯斯文文的動作皺眉,擰開裝滿茶水的水壺遞到他的嘴邊。
「行軍打仗不像是在侯府里,條件辛苦些,你要習慣!」賀戚駱以為他不待見這些吃食,囑咐他要放段和這些大兵們融合在一起。
沈謙左手拍開他的手右手接過水壺,仰頭張嘴,舉起水壺離唇邊幾公分的距離喝了半壺,並撒了一些在前襟上,將水壺擱到小桌上,抄著手挑眉,問︰「是要這樣嗎?」
賀戚駱苦笑不得,他自己身著盔甲又不能把袖子遞給他擦擦,瞪著沈謙,覺得頭疼極了,打不得罵不得,現在更妙,連說都說不得了。
沈謙就喜歡看到賀戚駱對他束手無策的表情,這個有著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謀略的男人,幸好也有應付不了的情況。沈謙用指尖摩挲著下巴,眼楮里裝滿了笑意。
賀戚駱很想抱他抱在懷里狠狠的吻個十幾回合,他像餓了多天的惡狼,盯著一塊肥肉卻不知道從何下口。
沈謙拿起桌上賀戚駱為他準備的話本兒,提醒道︰「行軍打仗不是兒戲,統帥要最好榜樣才行。」顯然,那般的眼神怎麼能逃過沈謙銳利的眼楮。
幸災禍的語調,賀戚駱恨不得把摁著他的身子,咬下一塊肉來嚼巴嚼巴給吃了才好。從他對這個驕傲的男人動情開始,他就像長在自己心口上的一塊肉一般,只覺得他看著他就能讓他熨帖不已。
「能騎馬嗎?」賀戚駱問。
沈謙從書後探出了一個腦袋,歪著頭想了想,若有所思的回答道︰「嗯,讓我想想這個問題,垂涎我五六七八年的對我了若指掌的男人問這種問題,我得想想怎麼回答才好呢!」
賀戚駱看著他一副搗蛋十足的壞蛋模樣,實在是忍不下去了,一把將桌子揮到一旁,欺身上去把人壓在身下。
賀戚駱渾身散的熱量幾乎要把沈謙燙化,灼熱的目光凝聚在了那方寸之間的俊臉上,沈謙好整以暇的調整好位置,枕著自己的雙臂,笑意十足的看著他。
「來呀,怎麼不動了?」沈謙挑釁十足。
賀戚駱簡直要瘋了,這樣的沈謙他從未見過,這樣慵懶,這樣挑逗十足,這樣氣定神閑的勾引挑釁他。
「謙兒,你在要我的命麼?」賀戚駱的嗓子啞啞的,像是陳年老舊的牛皮劃在鈍刀上一般,他目光鎖定著眼前的目標,只覺得那一腔愛意噴薄而出,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將他覆滅。
沈謙只是笑,那般笑意猶如「千樹萬樹梨花開」的由遠及近色彩鮮明,他伸手撫上賀戚駱的喉結,上下摩擦數回,見著男人變了眸色眼底全是幽深的海浪拍打而來,雙手勾著他的脖頸,沈謙抬起上身吻上他的喉結。
「唔…」賀戚駱措手不及,仿佛那個在黑夜中守候多年的人不是他而是是眼前的人,他在心底承認,他似乎有點招架不住這樣任性的沈謙。
沈謙收回攻勢,輕輕的安撫了一下,鼻尖的氣息全部付與了身上的男人。
「好了,大將軍,去履行你的職責吧。」沈謙拍著他的盔甲笑意盈盈。
賀戚駱摟回沈謙的腰身,在沈謙一副「你還敢干嘛」的眼神中,虔誠的吻了上去。
冰冷的盔甲緊貼著沈謙的身體,火熱的唇舌卻讓他飄向雲端,賀戚駱的攻勢一如他這個人,冷靜而凶狠,看似膜拜一般的吻向自己的天神,卻用用粗礪和暴力緊緊的拉著他靠近自己,賀戚駱伸手拂過沈謙的絲,將如綢緞般的黑絲用一雙大手撫至腦後,用那一雙幽深的眸子滿含笑意的看著他,挺直的鼻梁相互摩擦,白玉般的膚色映襯在小麥色的大手下,鼻尖冒出了細細的汗珠。
「唔,你是要,把我做掉嗎!」沈謙被他吻得暈頭轉向,完全找不到這個男人寵溺的痕跡。
賀戚駱學著沈謙的模樣,輕輕的勾起,慢慢的摩挲,安撫似的讓相互躁動的心安靜下來。
「這就算做了嗎?」賀戚駱用手輕輕的拂掉沈謙唇邊的水跡,又像愛不夠似的,狠狠的啄了一口,他說,「這才是開始,我驕傲的小世子害怕了嗎?」
沈謙很想翻個白眼給他看看,考慮到自己在武力方面的確不是很趁手,若是要和這個男人計較的話,他大概會一直翻白眼翻到抽筋吧。
「怕?」沈謙眼尾勾出一個挑釁的弧度,長長的睫毛投映在皎潔的面孔上,他貼著賀戚駱心髒的部位,嘴角微挑,說,「這里听說它听我的,你信不信?」
賀戚駱胸腔震動,臉上綻放的笑容是如冰川破裂,讓江河動容,雪山融化般的爽朗明亮,輪廓分明線條硬朗的臉上是跨越千山萬水而來的剛硬,深情。
「是啊,我的命都在你的手上,你又有何怕呢!」賀戚駱肆意大笑,強烈的音聲震動著沈謙的耳膜,樹上驚飛的鳥群撲簌撲簌的朝叢林奔去。
沈謙想模模他的頭,卻覺得這樣安慰意味太濃,好吧,領土主權都喪失了,想必這個男人也不會這麼小心眼兒。
「說正事,軍情很緊?」不然也不會還沒等他起床就把他搬到了馬車上,沈謙斂眉,「我以騎馬,你不用顧忌我。」
賀戚駱起身坐在榻上,將手搭在腿上,拎起沈謙喝過的水壺一飲而盡。
「現在蜀地的賊寇流匪多而分散,依我們的行動能力根本不能剿盡,滿山遍野的跟著他們跑?」賀戚駱嘲諷一笑,「指揮有問題,這是一道硬傷!」
沈謙坐直身子,說︰「我不是白來的,請我做軍師吧,我保證你不虧!」
賀戚駱蹙眉,「用兵不是紙上談兵,你不行……」
沈謙呲牙咧嘴,伸手就敲上他的膝蓋,道︰「不知道男人不能說不行?小心爺把你給上了,讓你看爺行不行!」
賀戚駱大笑,臉色絲毫未變,捏著沈謙的細胳膊,道︰「真有那麼一天麼,我也心甘情願,不過就現在看來……」略微停頓,肯定的說,「痴人說夢!」
沈謙倒是佩服他,對于沈謙,賀戚駱是愛到骨子里心肝兒里都痴迷不悔的那種,又從不慣著他來,該打擊時往死里打擊,似乎從來都沒有想過萬一把沈謙惹毛了怎麼辦?他的一腔情意豈不是要付諸東流?
也許,這才是他,完整的他吧。沈謙在心里默默的為他畫像,經年累月,越來越豐滿形象,越來越接近本來的他。
「哼,往我還給你拉了一個盟友,殺傷力十足。」沈謙得意,眉色飛揚,「以一敵百,不算夸大!」
「哦?說來听听。」賀戚駱擺出洗耳恭听的姿態。
沈謙問︰「我做上面的一個?」
賀戚駱略微停頓,眼楮劃過一絲詫異,看著沈謙認真的表情,收回神色,道︰「一碼歸一碼,這個問題不具有實際爭論意義。」
沈謙不滿,說︰「你以前就很听我的,指哪兒打哪兒!」
賀戚駱手肘抵在膝蓋上,伸手拉沈謙的手,低頭吮吸出一個紅印,抬頭一笑說︰「我現在也是,只不過你知道的,無理取鬧的事情我向來不遺余力的否決!」
沈謙抽回自己的手,憤恨的盯著上面的紅印,說︰「你有本事別踫我了,我覺得這種行為也不具有實際意義!」
賀戚駱好笑的哄他︰「不是說給我拉回一個盟友麼?我還等著听呢!」
沈謙知道他這是在插科打揮,也許初入情海的人還會爭一爭別扭一番,但對于沈謙來說,這只是在膈應賀戚駱或者膈應自己中做出選擇。顯然,他兩個不想選,只能轉換話題。
「卿嚴,你認識麼?」
賀戚駱思索了一番,道︰「廣州那邊一個很有名的商人,杜阮和他打過交道,為人滑不溜手的,是個狠角色。」
「哦?你還真知道,狠角色嘛?」沈謙點了點頭,想起卿嚴初次見面給自己輕浮的感覺,而後听了父親的話又覺得他為人很是圓滑縝密,據杜立德回復的消息,這個盟友卻是交定了!
「你怎麼和他搭上線了?難道你說的是他?」賀戚駱問。
沈謙點頭,說︰「知道火槍嗎?」
賀戚駱搖頭,沈謙拿出紙筆畫了個雛形,認真的為賀戚駱講述起來,從他的用法到火力到殺傷力射程,沈謙一一道來。
「如果真像你說的那樣厲害,那絕非是我們的幸運。戰爭意味著血流成河,意味著與命運交鋒的殘酷,若加上你說的火槍,勝算是會增加,無辜的人也會死去很多。我做的事本來就是遭人詬病,將來要受千夫所指的,我不希望更多的人因我而死。」賀戚駱低頭耙了耙頭。有這樣的助力,大概士兵們下手也會更加無所顧忌。
說不震動是假的,當初姜成英為了這個天下費盡心思不折手段,他,卿嚴,還有許許多多的謀士將臣,大概都是他手下的灰燼,用完了,燃盡了,便失去了價值。這樣的男人手段凌厲,卻讓人望而卻步,他窮盡一生為那個金鑾寶座而毀滅良知,得到了,卻也失去了。
而他?沈謙注視這個男人,他的謀略手段不輸姜成英,甚至是更勝一籌,軍營磨練了他的意志和品格,背負的深仇大恨卻從來沒有壓彎他的脊背。而他唯一的弱點便是會心軟,因為心軟沈謙而丟了性命,因為心軟而縱容沈謙幫敵人奪取了江山。而現在,沈謙卻為了他小小的心軟而怦然心動。
「好,我們不用它。我答應你,除非是逼不得已,我絕對不會讓它派上用場!」沈謙擲地有聲。
賀戚駱卻笑了,他將沈謙攬入懷中,輕輕的用胡渣摩擦著他玉色的脖頸。
他有沒有說過,這樣自以為以保護好他的沈謙,信誓旦旦的看著他的沈謙,讓他的心更軟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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