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微不察的一窒,血液的每一絲流淌,都帶起冰渣無數,狠狠劃過每一寸血管,遍體冰涼。
曾經只是站著,就被克拉倫斯讀取得干干淨淨的感覺在這一刻瞬間回流。
克拉倫斯當時曾說過的一段話讓盧修斯永遠記憶深刻。
「不用緊張,也不用沉默。能夠傳達信息的媒介,不僅僅是語言。要知道我們的語言只有二十六個字母,而人的體態信號則多達七十萬個。只要你站在我眼前,听得見我說話,看得到我的動作,你就會不自覺的做出反應。」克拉倫斯當時滿臉的輕松寫意,「所以,你只要出現在我面前,無論我們在做什麼,我們在說什麼,我都能得到我想要的信息。緊張和戒備並不能阻止信息的傳遞,這只會讓你暴露得更多。」
面對這樣的「坦白」,盧修斯當時的反應是毫不猶豫地拔出了魔杖,緊緊指著克拉倫斯的所在。
現在盧修斯的手邊倒是也有一把武器。屬于安玉的那把短刀算得上劇組的所有道具里面,最昂貴的一個了。算得上是古董的短刀是真正開過鋒,見過血的。
但是這又如何呢?
顯然他不能一刀捅向這個以無限溫柔的神情,拷問他內心最深處秘密的韓立冬。
震驚在眼底保持了半秒,很快轉變為更具欺騙性的詫異。
「您在說什麼?透過你看另一個人?這個邏輯很奇怪吧?」
韓立冬對滿臉表情無懈擊的盧修斯挑了挑眉,垂下手。他放棄了獲得答案的期待,但也堅定于自己的判斷。
「這個邏輯是否成立,你心里清楚。我不妨說得再清楚一些。」韓立冬重新拉開兩人的距離,剛才的柔情細膩也一掃而空,只余下認真地自信,「當我作出這樣的判斷,回溯曾經生過的細節,一切都變得順理成章,有跡循。我說好像見過你,你沒有馬上負荷,也沒有否認,只問為什麼,是因為你對我的答案有所期待。當我再次否認的時候,你失望了。而那首特別的鋼琴曲是另一個關鍵點。同樣的,最後你也沒有從我身上讀到你期待的反應。從這兩點就以推測出,你想要從我身上確認些什麼。」
「我的反應很特別,不是嗎?特別到讓您記憶猶新。為什麼您不認為我是故意為之,就為了引起您對我的好奇,好贏得更多的關注與扶持呢?」盧修斯用挑釁地口吻,直白地追問。韓立冬提出的證據似是而非,解釋的辦法並不唯一。
「以你的頭腦,」韓立冬抬手,執起盧修斯耳前垂落的一縷長,笑得寵溺,「如果真的想要俘獲我的心,不會用這麼劣質的手段。我從不否認你對我的吸引,盧修斯。即便是現在,我仍然給你這個機會。但我的判斷能力不會因此被蒙蔽。」
「也許我就只願意做到這個程度而已。」盧修斯緊跟著提出了新的能。
韓立冬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你看起來高傲,但與你的內心卻是不匹配的。冰冷,利益。你在意的東西和其他的人不同。你比他們看得更遠,圖謀得更大。那天早上在酒店,其實你並不是第一反應就知道我沒踫過你吧。人是具有情感的高級動物。如果你真像你剛才說的那樣放不開,在那種情況下,憤怒會在理智之前主導你的行為。就算我說我吻過你,你也只是惱怒于我的態度而已。但是,」像品評一件商品一樣,韓立冬再次托起盧修斯的下巴,「當我說到,你在模糊之中叫了什麼人的名字時,你緊張了。就像你現在這樣,瞳孔收縮。」
韓立冬另一只手,手指走步,一點點靠近盧修斯身側的拳頭,五指環繞住那縴細地手腕,緊扼︰「還有這里,心跳加速。你在緊張,盧修斯。你害怕我一點點拆穿你的偽裝。」
想要逃跑的感覺隱隱在心底浮現,如果隱瞞沒有任何用處,盧修斯只想用離開來切斷韓立冬帶給他的這場折磨。
「不,別急,讓我們來完成最後的猜測。」按住了手中的掙扎,韓立冬以毋庸置疑地口吻壓下盧修斯的反抗,「我不喜歡半途而廢。既然今天已經在計劃之外地開口了,索性干脆一些。」
「那個人,一定是你所熟悉的。你現在失去了他的蹤跡。但你卻對他沒有清晰準確的甄別能力,甚至,那個人都不知道你在找他。而他,跟我有著相似地特征。所以,你才會對我抱有期待,甚至在意識模糊地時候,錯認了我。讓我想想,是什麼因素呢?」韓立冬皺著眉頭,認真思索。
「你知道我的什麼信息呢?大家都知道的那些……資產、職業,這些的界限都太模糊,不是。應該也不是性別和性取向,因為這兩個太過明顯。個人經歷?唔,剛才說到的孤兒院看來是一個重要的關鍵,其他的,你也不知道。那是樣子?」
被迫卷進了韓立冬的思考節奏,盧修斯覺自己無奈何之後,也懶得掙扎。只是當韓立冬說到樣子的時候,腦海里轉過田新文當初听說來的那個描述,盧修斯情不自禁地嘴角抽了抽。
「啊,看來外貌和你原本的期許差別很大。連情緒隱藏能力這麼強的你都忍不住嘴角垮塌,顯然是很不認同。那看來年齡、身高、體重、三圍這些都以一並排除了。」
「您玩夠了……」盧修斯不耐煩地聲音因為韓立冬的動作戛然而止。
細碎地黑擦過盧修斯的臉頰,韓立冬忽然低下了頭。嘴唇的柔軟觸感在脖頸之間出現,溫熱的鼻息噴在他的後頸。
強而有力的手臂收緊了盧修斯的腰肢,細碎的吻從他最初的落點不疾不徐地逆向而上。
血液如同被點燃般滾燙起來,在所有被吻過的區域浮出炙熱的痕跡。
「放開……」
推拒的手腕被另一只大手捕獲,圈住後腰的手臂更加用力。兩個身體之間的距離被壓縮為零,盧修斯毫無防備地被緊緊鎖緊韓立冬的懷抱。
寧神地淺香撲鼻而來,在這個男人的體溫醞釀之下,醇得有些濃郁。
盡管知道自己曾經因為醉酒,被這個男人看得徹徹底底,那種人際界限被狠狠突破的感覺卻遠不及這一個用力的擁抱來得強烈。
盧修斯從未清醒地踫觸過除克拉倫斯之外,任何男人的身體。
窒息地感覺因為韓立冬地霸道動作而一擁而上。
「我喜歡你,盧修斯。」
滾燙地氣息,夾著一句低沉而壓抑的表白在耳邊響起。
「名字,對嗎?你在找一個叫同樣叫做韓立冬的人。」
心髒如同被一雙手死死攥住,呼吸凝噎在了這一瞬間。剛才還因為突然地曖昧而燥熱,轉瞬便如墜冰窖。
吻住脖側的雙唇抬離,溢出一絲笑意︰「看來我猜對了。你的身體比你的語言要誠實得多啊。」
冰火兩重天的感覺幾乎要將盧修斯的自持和冷靜刺激破碎。
韓立冬的親昵讓他失神,抗拒,但是身體卻沒有泛起那種強烈的厭惡感。
他就像用最溫柔與無孔不入的細膩,撥開了層層阻隔,然後一擊,命中了盧修斯最柔軟的地方。
難道他是他嗎?
否則他怎麼能僅憑那些根本算不上刺目的細節將真相推導到無限接近真實的地步?
難道是他早就認出他來,一直只是在戲耍他嗎?
不,不能。
克拉倫斯從來不曾讓他有過這種獵物被盯上的悚然與緊迫感。
不是他。
猛得一下將韓立冬推開,盧修斯失去平衡往旁邊摔去,慌亂之中,桌面的化妝用品被推落了大半,出刺耳的踫撞聲。
盧修斯捂著被親過的地方,狼狽地靠著另一張歪斜的椅子才勉強支撐住了身體。回瞪韓立冬的眼神透著強烈的憤怒︰「您在做什麼!」
韓立冬向後退了兩步便站穩了身體,但對上盧修斯惱羞成怒的表情,他皺起眉頭,遲疑了。
啪!
化妝間的門被快速地打開,噠噠噠的高跟鞋聲快步靠近。
「韓總!你再不出來,我就要打電話報警了!」小灰淡定地無視了室內地一切狼狽,催促的話語如機關槍一樣傾瀉而出,「需不需要我再提醒您,再不出,您訂的午宴菜都要涼了,然後您就會遲到下午在酒店的會議,然後你準備了兩周的項目就要泡!湯!了!」
盧修斯看著剛才還滿臉霸氣邪魅的韓立冬,突然露出一個牙疼的表情︰「小灰,你再這麼凶,會嫁不出去的。」
「謝謝,我從您這賺到的工資已經夠我奢侈地孤獨終老了!」小灰一臉淡定地推了推眼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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