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玉墜子雕鏤成了玉蟬模樣,線條圓潤流暢,玉蟬的眼珠子和羽翼惟妙惟肖,越發覺得自己不可能認錯。00小說錢冠滿磨著墨,汗珠子一顆挨著一顆,悉數滴進了墨汁里。
若說不心虛才怪,這玉墜子是當初他在青陽城時,殷如煦獻給他的。只是錢冠滿尚且不知,這玉墜子本來是一雙,其中一個給了他,另一個給了萍音閣的雙雙姑娘。
錢冠滿小心翼翼的問道︰「你是來替殷家人報仇的?」
阮夢歡頭也不抬,專注著手底下的畫作,說道︰「不!我與殷家人又仇怨!」
錢冠滿松了口氣,卻也不敢過于松懈,「那你是什麼意思?」
「萍音閣的蘭娘于我有過一飯之恩,她中毒身亡,且前些日子墓穴都被人盜了!」阮夢歡說的很清淡,分明是個局內人,卻偏偏做出局外人的模樣,她又道︰「我見過她的一名婢女,她告訴我,錢督主你曾威脅過她?」
「不曾!」錢冠滿自然不會承認當初的事情,更何況還面臨著如此復雜的局面。
「也罷!督主不想說,我也不難為你!只不過玉墜子一事,我還是得要跟陛下說說的!」阮夢歡為畫作添了最後一筆,滿意的掃了一眼畫作,擱下筆管,將畫作捧在手里往干吹了吹。
就如今殷家人在皇朝的形象,若這件事傳揚出去,他這輩子就要完了。錢冠滿深知這一點,自然不會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冒險,索性道︰「當初老奴是奉了皇命才去見那女人的!但是並沒有下毒一事,再來,她是太後和陛下要找的人,老奴又怎麼敢對她下手呢!」
……
「蘭姑娘,你這又是何必,早早叫出來,那富貴榮華還不就手到擒來的事兒!」
「你還記得你娘嗎?她很想你!若你把東西給了我,我就帶你去見她。」
「她老人家前些日子病了,眼下最需要兒女在身旁伺候了!」
……
當初錢冠滿對蘭娘說的話,阮夢歡一句也不曾忘記。如今看來是蘭娘拿了一樣東西,那東西恰好是太後跟天朔帝想要的,而太後與天朔帝甚至不惜抓了蘭娘的母親作要挾?也不對,蘭娘的母親早就去世了。
如此一來,事情的真相便只剩下那一個了!
阮夢歡抬頭望了一眼高台之上的天朔帝與太後,他們的臉上都帶著笑容,顯然對唐清清的舞蹈相當滿意。
「郡主的畫,可作完了?」跳完舞的唐清清容光煥發,神采奕奕,泛紅的雙頰上,漂著薄薄的汗意。
「畫完了!」阮夢歡淺笑輒止,把畫作交給了一旁的錢冠滿,說︰「煩請督主把畫交由陛下御覽!」
因為何桐薇的事,唐清清恨透了阮夢歡,認定了她是個蛇蠍心腸的女人,早就想給她個教訓。她日夜祈禱,老天終于給了她一個機會。她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接下來阮夢歡的表現。
阮夢歡並不知情,她不理會唐清清的挑釁,徑自回到了席位上坐定。她的畫作說不上頂級,卻也沒有差到哪里去。即便是拿到天朔帝跟前,也不可能挨批。
天朔帝久久不著一詞,阮夢歡瞟了一眼對面的燕奉書,卻見他此時神色凝重,似乎是以內她的畫,才有的變化。
「好畫!」天朔帝看罷,命人把畫收起來。然後,再也不做任何的評價,甚至連阮夢歡提都沒提。
太後接連嘆氣,道︰「的確好畫!」
阮夢歡模不著頭腦,不解他們在說什麼。
唐清清換了一身衣裳,褪去舞衣,鉛華素裹,與之前形成了強烈的反差。她領旨謝恩末了,說道︰「臣女听聞了一樁有趣兒的事,還望太後陛下和在場的諸位評評理!」
曾經嬌蠻任性的唐清清,如今卻像是換了一個人一般,變的持穩起來。沒有一個人拒絕她的提議,畢竟美人講故事,本身就是一件不可多得的事情。即便是那燕國的和親使團,也是豎起了耳朵,等著她的後話。
「話說,在一座沿海小城,有一座萍合樓,樓里有位國色天香的美人。」唐清清笑盈盈道︰「這位美人容貌無雙,機智無雙,人稱雙雙姑娘!」
「都已經‘無雙’了,為何還要叫‘雙雙’?」燕國和親使團里,有個聲音,突兀的響起,是邵衷。
唐清清笑說︰「因為她佔了一雙,這世間便再也無雙了!」
繞口令一般的話,極大的博得了人們的興趣。而阮夢歡的心卻在不住的放下沉著,如今的情形,自己的過去怕是已經被人挖出來了!她忽然間想起了被盜挖的蘭娘的墓穴!如果是他們的話,那可真是罪不容赦!
「卻說這位雙雙姑娘每日會客都有個習慣,就是每日在大門前懸掛一句詩,哪個人對得令她滿意,才能見到她。」唐清清說︰「後來的確有個書生對上了,甚至在雙雙比文招親的台子上勝出了!」
看來是個佳人才子的故事,一些了的興致去了一大半,唐清清卻越說的厲害,「可是雙雙已經有了一個相好!她的相好還是當地首富的兒子!」
縱然旁人沒什麼興趣,唐清清卻依然說的津津有味,「可惜,雙雙出身不好,被他相好家人嫌棄,若要進府便只能為妾,雙雙生性脾氣硬朗,死活不肯答應。更何況,當時,雙雙相好的那家人已經為他謀了個好姻緣,眼看著就要定下來了。雙雙這才設了比文招親的台子,認識了那位書生。」
「後來,雙雙假裝與書生情投意合。她的相好遂打算絕了心思,誰知沒過幾日,他未婚妻就落水身亡了,她的相好沒過多久也跟著殉情了。」唐清清悲慘無限的說道︰「再後來,雙雙與那位書生沒有繼續假裝下去,雙雙日漸消瘦,在死之前,放了一把火把萍合樓給燒了。」
原本不屑一顧的眾人,此時不免贊嘆幾分這位雙雙姑娘的剛烈楨潔。一人說了,旁人自然也不肯落後于人,于是各個都在夸那位素未謀面的女子,如何如何。
「郡主,倘若你是雙雙,你會怎麼做?」唐清清意有所指的走了過來,一雙眼楮里全是笑意。
阮夢歡抿了一口水酒,「我就是我,怎麼會變成他人!倒想問問,倘若唐姑娘你是那人,你會怎麼做?」
唐清清哈哈一笑,大聲道︰「倘若有朝一日,有人要搶我的未婚夫,我便讓那人落水而亡,砍了那偷腥未婚夫的雙膝,讓他就那麼活著,贖罪!」
大庭廣眾,唐清清說的理直氣壯,笑的如花似玉。
本該是個好故事,在唐清清這麼一說之後,不免讓人浮想聯翩,對那唐姑娘也有了幾分忌諱。
「唐姑娘怕是喝醉了!快回去歇息吧!」唐清清所說,安湘穎全部知道,但是看著阮夢歡不打算出手的模樣,她添了一把柴火。
唐清清冷哼一聲,道︰「雖說今日是為靈昭郡主踐行,卻也不是你說讓誰走,就能讓誰走的!」
唐清清瞪著阮夢歡,不留一絲情面的指著她,大聲道︰「太後,陛下!她就是雙雙,就是殺了那對夫妻的凶手!」
場面一度失控,這位半路上殺出來的襄卿郡主,她的身後隱藏了如此多的故事,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柔柔弱弱的一介女流,真能做出那樣的勾當來?他們偷偷的打量著,在心里做著評判。
「你還有什麼話要說?」唐清清憤怒的一腳掃掉了阮夢歡桌上的東西。
阮夢歡微微笑道︰「唐小姐別生氣,有話慢慢說!來,喝點水!」
「啪」的一聲,酒杯被打落在了地上,唐清清恨意不減,「喝你的東西?我刻不敢!」
就在這時,一只貓兒跑了過來,貪吃的舌忝著地上的水酒。
只是片刻的功夫,人們就看見那只貓兒漸漸體力不支,然後倒地不起。而此時,阮夢歡也從唐清清的笑容之中發現了期間的隱秘。
「劉大人,您快看看!這酒杯里究竟有些什麼毒物!」唐清清叫了一位太醫,讓他當即查看。
……
「還有什麼可看的?就算不看也能猜到,這位襄卿郡主不是善茬!」
「當眾殺人的事情都做得出來,更遑論其他!」
「所以,唐姑娘說的那事是真的?」
……
這三人完美的接過了唐清清的話茬,所有人的敵意目光都對準了阮夢歡,那個殺人凶手!
阮夢歡從容的坐著,眼角的余光偷瞄過燕奉書時,卻發現他的席位上已經空空如也。有那麼一瞬間,她的心里很不好受,但也僅僅是一瞬間!
「唐清清,若無證據,你這麼亂說話污蔑人,可是要下獄的!」太後發話了,慈祥的面容之上,首次露出了如今沉重的嚴厲。
「啟稟太後,陛下,臣女既然敢這麼說,自然有證據,而且人證物證確鑿!」唐清清笑的迫切,她的目標即將達到,她的任務即將完成!她說︰「陛下,證人就在城門外候旨,還請傳召!與襄卿郡主當庭對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