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馬上就要傳證人當庭對證,眾人只見阮夢歡穩如泰山般的坐著,好似渾不在意,又好似早已胸有成竹。00小說
眼見傳旨太監去傳旨,唐清清眉眼之間的興奮更是溢于言表,她要的就是將阮夢歡打入谷底。所謂的姐妹之誼,卻並非根本原因,根本在于,知曉阮夢歡的一貫秉性後,她心里害怕,害怕阮夢歡對她下手,所以她先下手為強。
阮夢歡的席位上,只剩下了一個酒壺和一杯水酒,她盯著那酒壺,比誰都清楚這酒壺里有什麼。看似與旁的一樣的酒壺,內里卻另藏乾坤,在等待唐清清所謂的證人時,她為自己斟了杯酒,小小的抿了一口。
酒中無毒!這個想法被印證了,阮夢歡打開酒壺的蓋子,往里一看,便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了。
很快,唐清清的證人到了。阮夢歡對著那所謂的證人,不由失笑。
一名女子,嬌柔無力的跪在地上,身姿婀娜,體態豐盈。雖說過了一個女人最美的時光,但是那雙似乎永遠含著淚花的眼楮,像是會說話一般,撕扯著每個與之對視的人的靈魂。
看到不少人失魂落魄,唐清清滿意的笑道︰「太後、陛下,臣女方才所說的,便是青陽城殷如煦一家,和他的未婚妻秦珂一家。此人曾是秦珂父親的姨娘名叫溫月!」
「溫月,還不快快把當初雙雙讓你做的事情統統說出來!」唐清清笑意一轉,對著溫月,疾言厲色。
跪在地上的溫月怯生生的抬頭,很快又垂了回去,聲音若黃鶯一般好听,她說︰「回稟太後娘娘,皇帝陛下,奴家曾是秦府姨娘,也與萍音閣的蘭娘是義結金蘭的姐妹。雙雙是蘭娘的養女,素來喚奴一聲‘姨’。有一日,雙雙傳話讓奴害死秦小姐,嫁禍眾人說是不慎落水。當時,老爺已經被人帶走,秦家也亂了套,到了官府也沒人管。所以小姐她……她就那麼去了。」
溫月哭了起來,嚶嚶的,惹人心疼。
唐清清的面上盡是得意之色,大聲道︰「陛下,此事再清楚不過,還請拿下殺人凶手!為那些枉死之人,討個公道!」
天朔帝不以為意,隨手一指,道︰「太子,此事交由你來處置!」
太子項傾闌得了旨意,自然不敢懈怠,行至溫月身前,厲聲問︰「你說萍音閣的蘭娘是你義結金蘭的姐妹,而雙雙又喚你一聲‘姨’,那你為何還要當庭指證她殺人?」
「實在是……事後,心中愧疚,終日惶惶不安,這才應了唐小姐的請求,前來為秦家討個說法!」溫月把心中的愧疚恰到好處的表現在了臉上。
項傾闌又問︰「你是怎麼害秦小姐的?」
溫月淚眼朦朧道︰「雙雙給了奴一瓶藥,說是能頃刻間奪人性命。奴……入秦家做姨娘,也是容顏不濟才做落腳之所。雙雙許奴一百兩黃金,奴一時財迷心竅,才會做出這等喪心病狂之事!」
听到此處,阮夢歡已經松了一口氣。溫月所說真真假假,也只有當事人才清楚。而實情又是如何?當這人不堪秦夫人的折磨而偷偷找她時,她應了,許以重金,只求走之前給秦珂一個懲罰,于是秦珂落水而亡。然而當初這事,是你情我願,如今卻都成了她的不是,她的罪過。
項傾闌沉聲問︰「只你一人,怎麼把秦家小姐拖入水中的?」
溫月擦拭著淚花,道︰「奴家在海邊長大,時常見人移動重物時,用滑輪之法,再重的東西,也能輕易移動。」
項傾闌又問溫月,「既然雙雙曾是你的佷女,而如今似乎也在此處,你便把人找出來吧!」
溫月掃了一圈席間眾人,頗有些著急,因為她沒有發現雙雙,甚至與雙雙相似的人都沒能發現。她焦急的看著唐清清,而唐清清此刻扶了扶發髻間不怎麼穩當的碧玉發簪。
當溫月的縴縴玉手對準自己時,阮夢歡站了起來,從發間拿下了那枚步搖簪子。為她戴簪子的翠縷說,這簪子名叫喜上眉梢。一只喜鵲登上了梅花枝頭,喜鵲嘴里餃著三條細小的珠串。她不滿意,翠縷執意要她戴著。
此刻,阮夢歡把簪子捧在手心,「我這簪子乃是陛下御賜之物,即便姑娘看中了,也不能送你!」
她又一次曲解了別人的意思,還是當著眾人的面,當真狡猾!唐清清恨恨道︰「你別裝了,在場誰不知道,溫月指著你是個什麼意思,你竟然還敢胡言亂語,你以為你騙得了所有人嗎?」
溫月哀嘆道︰「奴家沒有撒謊!雙雙,你小的時候,姨還抱過你啊!你不認識我了?唉,你的左手小臂上有個米粒大小的紅痣,是也不是?」
阮夢歡已經不打算就此忍受,失笑︰「本郡主能與王妃相認,便是因為這顆小小的紅痣。此事皇城上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阮夢歡反問︰「你說本郡主就是你義結金蘭姐妹的養女,似乎證據不足呢!退一萬步講,即便我是,那當初我給你毒藥時,為何你的良知沒有覺醒,為何官府中的仵作沒能從秦家小姐的身上發現半點毒藥的影子?」
溫月剛想說話,阮夢歡繼續道︰「世人皆知,秦家與敵國私通財務,甚至敢以國家牟私利。而如今,你一個秦府姨娘如此能耐,竟然上京告御狀了!口口聲聲要為秦家討個說法,可是要為叛國的秦家洗白?可是要告知世人,陛下當初所做都是錯誤?」
溫月被她的氣勢所攝,身子一軟倒在了地上。她只是受了唐清清的意思,卻不想把自己都搭進去。
隨著阮夢歡的一番話,起先沒有人聯想到秦殷二家與當下最流行的那則故事中的有何關聯,如今卻是再清楚不過。竟然還有人來喊冤,這豈不是自討沒趣?
唐清清著了急,當下口不擇言,道︰「我們今日說的,是你害死秦家小姐一事,而非要為秦家通敵叛國一事洗白推月兌!」
很好,要的就是這個效果!阮夢歡捂著嘴唇輕笑,「也不知唐小姐是深明大義,還是過于愚笨痴傻,竟然以為秦府姨娘所說要為‘秦家討個說法’是個意思!」
「你……」唐清清被氣得啞口無言,她信任那人數的話,但是那件事她所知只是個大概,具體細節根本無從查起。她理順了思緒,說︰「雖然人人都說秦家通敵叛國,可如今秦家的家眷不還好好的活著嗎?想來其間的糾葛,陛下再清楚不過!用不著你這殺人凶手廢話!」
「唐小姐慎言,本郡主可不是什麼殺人凶手!你污蔑于我,證據呢?」溫月的證言已經不足采信,阮夢歡輕笑著,等候著唐清清別的證人。
項傾闌正色道︰「唐小姐,溫月之話難免包庇之嫌,你可有其他證人?」
唐清清發狠,冷笑道︰「自然!」
過了片刻,只見一人跟在太監身後,款款走了過來,跪在了阮夢歡的腳跟前。
是翠縷!
若說溫月當證人是阮夢歡的一個意外,那如今的翠縷,便是阮夢歡做夢也沒能想到的。哦,不對,在溫月指著阮夢歡陌生的容貌,說她就是雙雙時,她發現了那枚簪子,名叫喜上眉梢的簪子時,她已經猜到了。
翠縷跪在地上,重重的叩了三個響頭,「姑娘,我的命是蘭娘救的,我的一生都是你們照顧著過來的。當一生一世做牛做馬伺候你,今後,即便你入了牢獄,翠縷也一定跟著寸步不離!即便要死,也該有翠縷先試試那鋒利的刀刃!」
忠僕,世間少有的忠僕。多少人稱贊,多少人艷羨。然而也只有阮夢歡心酸,因為在她的生命之中,翠縷更多的是她的姐妹,而不是僕人。可偏偏,這樣一個人要當著世人的面指證她殺人。
「翠縷,把你知道的全部說出來!」溫月柔柔的聲音,哽咽道︰「我們不能看著她繼續犯錯!」
翠縷得了這句話後,抹著眼淚,對著高台叩頭,道︰「我家姑娘素來嫉惡如仇,倘若旁人欺辱于她,她不會放在心上,但一旦有人觸犯了底線,那便必死無疑!當時,姑娘病重,秦小姐在姑娘面前怒罵了一番,說是要把姑娘送給玉落山莊,說是這麼做,就能救仍在牢獄的秦老爺和受到牽連的殷老爺。」
「姑娘洞悉了這些後,決定先下手為強,就……暗中讓人動了手腳。」翠縷哭得肝腸寸斷,該說的卻一個字都沒漏。她撲向阮夢歡,哭求,「姑娘,別在繼續下去了,帶著仇恨而活的人是不會幸福的!你值得擁有這世上最好的,何必要苦苦在意那些已經過去的事情!」
依舊是半真半假,翠縷卻比溫月做的更加完美。此刻,沒有人會懷疑翠縷的忠誠,也沒有人懷疑她所說的「先下手為強」。
裙子被翠縷拽著,阮夢歡感受到了那股力量,對上翠縷的雙眼,很想問問她,為何要選擇這條路?既然明知她有仇必報的性子,為何還要自尋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