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州地處九州西北,黃土高原之上,兩條大河橫河、北江橫穿而出,養育了整個九州大地的千萬子民。
在這台州之地,當年佛教傳來,盛極一時,各地都在修建佛塔寺廟,大則佔地百余畝,田產數千畝,寺眾上千人,而就在當今陛下親政之際,陛下一聲令下,大肆打壓佛道等教門,道門隱居山林,修養生息,損傷不大,而佛教不同,佛門弟子普度眾生,行于天下,便比道門多了幾份困難。這台州的寺廟倒在三四年之內破落的厲害,和尚也少的如鳳毛麟角了。
九月的天氣,風高氣爽,這天,陽光和煦,在台州城北面的囚虎山上,來了一個和尚,在那里大設法壇,開講《楞伽經》、《法華經》等三藏經典,他的辯才天下無敵,尤其精通三藏中的論藏,在台州設法壇兩個多月,所聚徒眾越來越多,法壇也由當初的囚虎山上挪了下來,設在官道的旁邊。
這個時候,在這些听經的徒眾之中,來了一名道士,他高束發冠,雖然已經長須及胸,但是皮膚卻似乎是嬰兒似的,極為白皙柔女敕。他听了一個時辰的經,不斷的搖頭點頭,輕聲道︰「這大和尚還是有幾分本事的。」
那和尚頓時卻閉口不言了。停了停,道︰「道士,你是人嗎?」
眾徒眾大驚,他們沒想到這些天平易近人的大和尚竟會說出這樣的話。
誰知那道士竟然笑呵呵的道︰「我不是人,我只是叫人而已。」
和尚點了點頭,笑道︰「道家虛靜,佛門空無,道長真人也。」
道士搖了搖頭,道︰「你對我有所說法,說明你還有爭勝之心,心有凡物,靈台不淨。」
和尚笑著道︰「佛法無邊,弟子們只是修習皮毛,還未得真髓,多謝道長提醒,日後自好好修行。」
道士哈哈大笑,忽然站起來說︰「人說佛法無邊,我卻不信,看你能不能自我月兌離苦海吧。」他的頭上和肩上忽而冒出了梨子般大小的火花,他的右手食中二指並成劍指,從三簇火苗中各取了點了一下,他的指頭上竟然有黃豆大小的火苗,道士將火苗甩向和尚,那和尚巍然端坐,不動絲毫,道士手上的火苗掉在他的身上,竟然順著他的百衲衣滑到了地上,他的周圍也沒有什麼東西,可是火就在落地的一瞬間,化成了熊熊大火,將和尚直接圈在了里面,周圍的所有徒眾一見大火燃起,紛紛拿起手中的衣裳,上來撲滅和尚身旁的大火,可是和尚卻似乎睡著了一般,閉上眼楮,毫不理會。
和尚的耳朵旁出現了一絲若有若無的聲音︰「你看眾生苦嗎?他們為了你,在受著烈火焚燒之苦,可你卻不聞不問,任由他們受苦,你連俗諦都未開悟,又怎知大乘佛法,悟得真諦,成就無量佛法。」和尚睜開眼,看向那個道士,那道士卻已經不見了。和尚四處張望,還是不見,不由的嘆了聲氣︰「天下九州,不可小覷啊。」
他一抬手,將周圍所有的烈火一把就給撲滅,再看他的身上,卻依舊是那身有些破舊的百衲衣,眾人驚嘆,紛紛跪下拜服。
這時候,遠處傳來一陣陣的哭聲,哭聲由遠及近,不久就來到了和尚的法蓬跟前,那是一名五十多歲的老婦人,懷中抱著一個大約兩三歲的孩子,跪在和尚的跟前乞求道︰「大師啊,我這女圭女圭不知道怎麼了,從昨晚上開始,一直發高燒到現在,大夫說沒有救了,求求大師,有什麼好的法子,救救我這苦命的娃啊。」
和尚皺著眉頭,看了看老婦人懷里的女圭女圭,忽而大驚道︰「天煞。」剛說完這句,那孩子忽然睜開了眼楮,嘴中吐出一道黑氣,直噴在和尚的臉上,和尚緊閉氣門,向後退去,那老婦人忽然陰陰的笑了起來,將手中的孩子扔向那和尚,和尚臉色變了幾變,終于伸手接過了孩子,那孩子「啊」的大叫一聲,全身化成了膿血,瞬間浸濕了和尚的左臂,和尚心中一驚,右手成刀,一下砍在自己的左臂上,左臂自大臂以下應聲而斷,可是這個時候他的大臂斷處,那里的血已經變成了黑色,和尚咬了咬牙,手刀依舊砍向大臂,整個胳膊完全被砍了下來,和尚咬咬牙,右手變成豎掌,在那里卻念起佛來,老婦人拔下頭上的枯木簪子,直接甩了過來,枯木簪子夾著凌厲的風聲,向和尚的頭上穿來,和尚右手慢慢輕拂,那掌似乎攜著極大的佛力一般,簪子還有幾尺的距離,便被擋在前面,絲毫進出不得,枯木簪子發著棕色的光芒,老婦人輕聲念了句「帝釋降天掌」,「哼」了一聲,道︰「我不信你能把‘天龍八部掌’給使完。」
說完,親身欺上,手中有著淡淡的紅色光芒,對和尚一掌拍去,和尚皺了皺眉頭,手中的豎掌舒展開來,道︰「既然你魔性如此深沉,那麼我只好用如來法相降你了。」他閉上眼楮,瞬間變得佛像莊嚴,周身忽而出現淡淡的金色佛光,周圍還有各種如來異象,共有十位,稱作十方如來,那老婦人見到十方如來,臉色大變,急忙向後退去,和尚眼楮忽而睜開,猛喝一聲,那十方如來瞬間變成回到和尚的身體之中,他的喝聲真如九天巨雷,听在那個老婦人的耳朵中,頓時使得老婦人心神俱蕩,元神不穩,體內真氣變了幾遍,方才控制住。
老婦人看了看和尚,眼中終于現出驚懼的神色,向著遠處飛逃,卻不想那和尚的聲音傳來,道︰「女施主不必驚慌,這周圍已經被我布下了閻羅地獄,你是萬萬逃不出去的。」
老婦人向外一沖,結果周圍似乎是無形壁壘一般,只要她向前一沖,她的前面便有無數猛鬼陰獸,她一退回,那些猛鬼陰獸也同時不見。老婦人皺著眉頭,道︰「普惠,你真的能留住我?」
「施主魔性至深,還是回寺中跟我好好修習佛經,早歸本心的好。」和尚淡淡的道,他依舊法相莊嚴,雖然身體受了傷,但是兩只眼楮卻精光爍亮,明亮非常。
那老婦人冷哼一聲,轉身就逃,而這個時候,官道上面幾名捕快快速飛奔而來,邊跑邊叫道︰「看吧,我知道這和尚會鬧事的,這不,如今便鬧起來了。」原來是徒眾中有人見今日不斷有人來為難和尚,所以便有腿勤的跑去報了官,因為是在這微妙的關頭,所以那些官差們便緊緊的盯著那和尚,一听出了事,就急匆匆的跑來了,不過千萬不要以為他們為君為民,而是這事關他們的政績,做好了便能升官發財,享盡榮華富貴了。
老婦人陰慘慘的笑了聲,手中黑風掃過,那些捕快還沒有來到她跟前就已經面目全黑,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老婦人扭過頭來陰笑著道︰「普惠,在給你增加一筆血賬吧。」他腳下一蹬,立刻向天上躍去,從遠處飛來一只巨大的飛鷹,老婦人站在飛鷹之上,還是陰陰的笑著。
普惠深吸了一口氣,念了聲佛︰「阿彌陀佛。」那聲音悠遠綿長,傳到老婦人的耳朵里,卻似乎是催命佛音,那聲音直入人身法輪,震得老婦人一口熱血直接吐在腳下的飛鷹之上,身體一個趔趄差點掉了下去,得虧了那頭飛鷹的高超能力,三拐兩拐的竟然架著她飛遠了。
普惠也不去追,也不逃,就坐在那里,悶聲不吭。
過不多時,又一批官差前來,對著和尚呼喝大叫,卻沒有一個人敢上前來緝捕,徒眾在和尚的跟前圍了一圈,為和尚護法,他們雖然害怕官差,但是卻為了心中的佛法正義,瑟瑟的站在了王法的對立面上。
和尚忽然睜開了眼,有心的徒眾看了看他的左臂,那里的血已經結了痂,血已經止住了。和尚道︰「眾位施主讓開吧,這里終究是出了事的,我月兌不了干系。」
其中有善言的徒眾道︰「可是如今不是你的錯,俗話說,進了衙門,不死也得月兌層皮,你剛才已經受了極大的傷,如果進到衙門里,恐怕這命也就保不住了,那麼佛法又該靠誰來弘揚呢?」
和尚道︰「佛門有三寶,名曰佛、法、僧,天下弘揚佛法的便是天下僧眾了,而我,只是僧眾的一人而已。弘揚佛法還有千萬佛弟子,你們不須擔心。」這個時候那些官差似乎等的不耐煩了,大聲的嚷嚷著,和尚面目含笑,他雖然斷了一臂,但此時卻似乎是一尊佛一般,不喜不怒,帶給別人的只有無盡的空明清淨心。
台州城雖然地處西北,卻是曾經十三王朝的故都,其古老和繁華程度在九州首屈一指,台州城縱橫四十里,南北二十里,極為廣大,街市上來往之人絡繹不絕,做買賣的吆喝聲和路上行人的交談聲交織在一起,嘈雜非常,卻是每個大城的特色,一般差役押著一個和尚走在這路上,引來行人頻頻側目,這個時候的台州已經很少有僧侶了,這些天台州上至知州,下至捕快,都在捕抓稍微犯過事的和尚,小至走路踩死了螞蟻,說僧侶犯了殺戒,寺廟不懲,這就是寺廟的失職,進而將整個寺廟強行取締,以至于一個寺廟的破滅,此事看做荒唐,卻是真正在發生的事情。
普惠走在路上,面對那些奇異的眼光也不去理會,就只會靜靜的笑著看著周圍的眾生相。
誰也沒有听見他低聲的說了一句話︰「末法時代,佛法不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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