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一,大定禮。
燕青螢看著慕容庭洲溫雅的臉龐,怎麼看,怎麼覺得,他不應該是個為了皇位,會不折一切手段,甚至不惜賣國之人。
沒有漁陽郡主跟在他身邊嘰嘰喳喳生事,下聘禮之事,辦得特別利落快速。
用完午膳後,慕容庭洲早早的跟她告辭回了吳王府去打點明日大婚事宜。
回到清音閣,燕青螢滿臉心事的一坐,便坐到了傍晚,直到寧漵帶著純鈞匆匆忙忙趕來,她才恍然間回神過來。
承影跟魚腸兩人手忙腳亂的,忙給她換上新制的杏黃色廣袖長綾蹙鸞華服,發髻選的是軒轅後宮流行的凌雲髻,配上赤金鳳朝陽流蘇步搖,額前再懸掛上月牙形明凰珠眉心墜,芊芊皓腕上左右各帶一只東陵玉絞絲紋玥手鐲,再然後左右兩手的無名指跟小指,各帶上一只赤金玉琉璃護甲。
候在外室的寧漵,見到從里間一身杏黃鳳衣,緩步而出的燕青螢,只覺得她雲鬢霧髻,眉目如翠,肩若削成,腰如約素,活月兌月兌一個軒轅青鸞。
一笑一顰肖像得只怕軒轅青鸞本人在此,也不過如此,突然間,他眼中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凝重心驚之色。
燕青螢正在埋頭整理腰帶上懸掛的朱玉,自然沒有發現他眼中一閃而過的異樣神情,直到承影上上下下給她梳理了一遍,幾乎可以跟那個軒轅青鸞公主以假亂真了,她這才好奇的問寧漵,「大哥,像嗎?」
「像。」寧漵瞅著她,眉目含笑的點點頭。
昭靖公主府原是前朝親王府,府里不僅有密室,連地牢都有,這倒給燕青螢省了許多麻煩。
她跟著寧漵進了清音閣西邊的書房,在書架後找到圓形開關一轉,下一刻,跟前高大的書架迅速向右移開,露出一階階朝下的石梯來,幽深而漫長的甬道,左右石壁上隔四、五步點著一盞吊燈,並沒有因為是地下室而灰暗不堪,反而燈火熠熠,明亮的晃人眼。
兩人順著石梯而下,沒一會兒功夫,便走到了密室前。
負責守門的侍衛見了,忙恭敬的給他們打開密室門。
密室中點著一盞油燈,火光昏昏暗暗,有些朦朧,燕青螢進到密室後,對著寧漵點了點,寧漵說了句小心著點,隨即一把手關上密室的石門,神色謹慎的等在外面。
等石門關上,周遭一片寧靜後,她這才抬眼看向躺在床上的刺客。
刺客自三天前有轉醒的跡象,可眼楮還未睜開,就被看守的侍衛一把點了睡穴,而後每每他要醒來之時,皆又悉數重新被點了睡穴,一把再次昏睡過去,一直到現在,他都還沒有確確實實的睜開眼過。
燕青螢抬手在他身上一點,解開睡穴,不一會兒只見躺在床上的刺客緩緩的睜開眼,開始幽幽轉醒。
大概是多日不見天日的緣故,即使密室里只點了一盞小油燈,燈光昏暗,他還是眼楮不適應的眯了眯眼,適應了好半響,才能勉強睜開眼來,看清楚房間四周的景致,屋內四面都是石壁,中間擺著一張桌子,兩把椅子,大概是個密室,再抬頭一看,只見床西北角上站著一襲杏黃色鳳衣。
那衣服,是他異常熟悉的款式,頭上的發髻,也是他異常熟悉,軒轅後宮盛行的凌雲髻。
雖然那女子長身而立,背對著他,黑鷹並沒有看到相貌,可軒轅青鸞的印象在他心中太根深蒂固,一見到她的鳳衣,頓時大驚失色,想也不想就月兌出而出叫道,「公主!」
抬手在床上一撐,掙扎著想要從床上爬起來行禮,可不管他怎麼用力,身上就是一點力氣也使不上來,仿佛整個人像是被掏空了一樣,怎麼努力也不行。
黑鷹不甘心,咬牙再一試,突然間,竟然整個人直直從床上滾了下來,新傷加舊傷,頓時砸得他滿身疼痛不堪,不禁痛苦的申吟了一聲。
他竟然內力全失,成了個廢人!
黑鷹伏在地上,吃力的朝著燕青螢腳步爬了兩步,就再也爬不動了,面目絕望的緩了好半響氣,咬牙吃力的乞求道︰「公主,是屬下失職,不僅沒有完成任務,而且還內力盡失,成了個廢人,請公主殿下賜死!」
話音落下的那刻,他絕望的面上,竟陡然間換上了一副視死如歸之色。
不僅任務沒有完成,而且還損失了那麼多公主一手培養起來的手下,他本就要被治重罪,而今又內力全失,整個兒成了廢人,再也不能提劍了,他深知軒轅青鸞的秉性,從來不養閑人,武功被廢或者身殘無用之人,從來都是直接賜死的,以前他也處置過好幾個,沒想到自己到頭來,也是這個死法,果真是報應循環。
「望公主殿下看在屬下這些年鞠躬盡瘁的份上,還望殿下給屬下賜個痛快點的死法。」如今能求的,也只有這些了。
燕青螢有料到刺客醒來後,會第一時間請罪,可也沒想到他竟一臉堅決,視死如歸的請死,她心底仔細斟酌著將要開口詢問的話語,畢竟她對軒轅青鸞的生活習性一無所知,一言一行都有可能露出破綻,被刺客察覺,得小心謹慎些。
她轉頭眸光凌厲的冷冷瞅了眼趴伏在地上的刺客,一甩寬大的袖子,上前幾步坐到桌邊的大椅上,冷聲問他,「他讓你們去殺的,是個什麼人?」
那刺客趴在地上,喘著氣虛弱的緩緩開口,「是個白面書生,在大晉景王府邸做長使。」說罷,他不由得神色激動起來,「本以為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沒想到卻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公主派給屬下的那一干人,都被他殺了,不僅如此,那人還易了容,面下那張臉……」
因為太用心用力去看,反倒心底什麼印象都沒有留下,他只記得,那張臉絕美,是他此生中見過的最好看的人,也是最妖魅之人,三五招之間,就能斬殺一人,簡直就像是魔鬼一樣。
想到這里,黑鷹下意識的全身發顫,滿色立時煞白,無一絲血色,即使已經過了好幾天,他現在回想起來,還是心有余悸,「……簡直就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太可怕了,實在是太可怕了。公主!那人……」
燕青螢听後,眉頭緊蹙,又問,「為何要取他性命?」
那趴在地上的刺客,久等不到預料中的暴怒,下意識的抬頭瞅向燕青螢,陡然間大驚失色,連連叫道︰「你不是公主!你不是公主!你到底是誰?」
轉而又驚恐的叫道,「你是大晉的昭靖公主是不是?是不是?」
若真是公主,听到有人一口氣殺了她那麼多手下,應該拍桌子暴怒,大喝讓那白面書生死無葬生之地才對!
眼前之人,雖眼中有怒意,但絕對不會是他所侍奉的公主,軒轅青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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