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青如黛,浮雲悠悠。
白九醒來時,一時恍然,竟不知身在何處。
身邊有人聲,似是驚奇︰「你居然醒了?」
眼楮許久未接觸到光線,令她有些不適。待適應了這光,四下一打量,才知道此時她身在馬車。
身邊一中年人,藍巾束發,儒雅溫和。看年紀,不過三十六七的樣子。只是此時一臉驚奇,湊近她看了半晌,喃喃自語著︰「奇怪,中了霜降的人,怎麼還能醒來?」他笑問白九︰「你感覺如何?」
白九抿唇,身子有些虛,她緩緩支撐起來,面無表情的問︰「你是誰?」
「我是誰並不重要。」
她問的俗套,對方答的也俗套。對方還要說什麼,白九道︰「既然不重要,那我也沒有跟你呆在一起的必要。」
「我是受人之托,送你去療傷。你可別亂動,你如今的狀態我也模不清楚,若是出個意外,蘇七王子還不劈了我。」
提起蘇臨,白九之前的記憶仿佛走馬觀花般自腦中一閃而逝。
歐陽闕見提起蘇臨,她臉色變了變,輕輕一笑,伸手便去搭她的脈︰「讓我看看,你這身子究竟是怎麼回事,霜降居然對你無效麼?」
白九迅速撤回手,冷冷道︰「不必了,我好的很。」
她頓了頓︰「蘇臨呢?」
「哦,他啊……」
見白九雙眼希冀的等著,他微微一笑,攤了攤手︰「抱歉,我不知道他現在在哪里。」
白九撩起簾子朝外看了眼,發覺馬車正行駛在黃沙大道上,遠處山巒如一抹丹青,遠遠的極不真實。
「姑娘,你……」
歐陽闕剛要開口,哪曾想,白九放下簾子的瞬間,突然欺身而上,手中不知從何處模出一杯手掌長短的匕首,正抵住他的喉嚨。
「說,你究竟是誰?與蘇臨什麼關系?告訴我蘇臨在哪里!」
歐陽闕苦笑︰「姑娘,我與他沒有關系,他在哪里我也不知。你若真想知道他的行跡,可以問問趕車的小哥,他知道的可比我多。」
白九放開他,也不怕他耍花招。正要去撩簾子,一只手先她一步將簾子撩開,露出了一張二十來歲的青年的臉。
青年雙目炯炯,帶著點年輕人的朝氣,也有著精于世故的江湖氣。
正是胡安。
他本是听到了車里的動靜,想看看發生了何事。這會兒一眼便看到了白九手里的匕首,頓時明悟。白九還未有動作,他便倒豆子般將她想知道的一切都倒了出來︰「你身中劇毒,少年讓我跟歐陽大夫將你送往天山,以緩解你體內毒性。你不要驚慌,我們不會傷害你。」
在他心里,本能的覺得才十三四歲的孩子在一個陌生的地方醒來,會驚慌失措害怕無助。
然而話說完,就見歐陽闕一副置身事外的態勢朝他發笑。而他以為會不知所措的白九,正沒什麼情緒的看著自己。
他一時尷尬,忙道︰「餓不餓?」
歐陽闕笑臉倏僵︰「……」
白九繼續盯著他︰「……」
胡安大概也知道自己說了句不合時宜的話,干咳兩聲,又道︰「白小姑娘,你先把匕首收起來,我們是帶你去療傷的,又不會傷害你,你小孩子拿個凶器,我看著危險的緊。」
白九將匕首收起,只見她手掌一翻,那匕首便不見蹤跡。
其余二人正驚嘆她的速度,她直接忽略了身邊比青年好奇心還強的中年大叔,問胡安道︰「蘇臨去哪里了?」
胡安道︰「我听方叔說,少爺不想你待在王宮,你又中了毒,便吩咐我將你帶走。其它的我也不清楚。」
白九心中微澀︰「蘇臨沒有什麼話讓你帶給我麼?」
胡安一怔,下意識就要搖頭,一旁的歐陽闕一腳踢開他,忙道︰「有話帶給你。」
胡安瞪著他,後者對他暗暗使了個眼色,道︰「胡安,你注意馬車,別跑錯路了。白小姑娘想知道什麼我告訴她便是了。我比你可知道的多。」
胡安一想,也對。便不再堅持,縮回腦袋一門心思的當起了稱職的車夫。
「你不是說他比你知道的多?」白九眼神側來,歐陽闕笑的溫和︰「白小姑娘……」
「我叫白九。」
「我知道,白小姑娘你……」
「叫我白九。」
歐陽闕笑臉一滯,隨即恢復如常,暗道這少女性子真是古怪︰「嗯,白九。我們來做個交易吧。」
白九暗自好笑,對方這口氣這神情,是要把她當小孩子哄了。
她點頭︰「你說。」
「這樣,我告訴你你想知道的事情,你告訴我我想知道事情。很公平,對吧?」
白九點頭︰「嗯,那你告訴我,還是我先告訴你?」
歐陽闕一張臉笑的跟花兒似的,與他一身優雅之氣著實不符,他道︰「你是孩子,我相信你不會欺騙長輩。那麼,我先說,你來問。」
「大叔真是愛護幼小。」白九扯了扯嘴角,問︰「剛才你們說我中毒是怎麼回事?」
「你身中霜降之毒,余下性命不足一月。蘇臨為了救你性命,讓我將你送到天山療毒。」
「我昏睡了多久?我們現在哪里?」
「你睡了兩天,現下馬車剛出了行梁。」
白九點頭,又問︰「蘇臨沒事吧?」
歐陽闕擺手︰「他沒事。听說你們二人為了逃命,在水里泡了泡。我猜想那水中定是含有霜降,之所以你中毒他安然無恙,則是因為你身上有傷,霜降附血,所以霜降都被你吸引過去了。」
白九與蘇臨一樣,瞬間想到了那湖水。也慶幸她受了傷,否則若蘇臨不小心中了毒,她還真不知該如何想辦法替他解。
這麼一想,心也寬了些。她背靠車壁,淡淡問︰「蘇臨有什麼話帶給我?」
歐陽闕的眼底,有一抹算計一閃而過。他嘆息般道︰「他說,你不適合王宮。離開皇城,你就好好過自己的生活吧。他能做的,就只有這些了。」
這話,還是他離開的那晚,方縱然說給他听的。用方縱然的話說,便是蘇臨動情過早,恐怕害大于利。
他注意的白九的神情,卻見她只是沉默著,既無訝異也無歡喜,心中頗覺奇怪。
許久,白九才緩緩吐了個單音節︰「哦。」
歐陽闕顯些吐血,他活了小半輩子,還是第一次見著這麼淡定的小孩子。本想戲弄她一番,卻不料反落得自己心塞。
也懶得去澄清,反正他所說的話,真假摻半,面前這少女看似也並未往心里去。見白九半晌未出聲,他問︰「你沒什麼可問的了?」
白九向來不是個多話的人,但此時她有很多話想問,卻又不知從何問起。比如,蘇臨只是一個不受寵的深宮王子,何時認識的這些人?他有哪些身份?
一時腦里思緒繁雜,她便干脆不去想。听了歐陽闕的問話,煩燥的應了聲。
歐陽闕立即興奮難耐︰「那好,我來問你。你身中霜降,本應昏迷不醒,為何會醒來,而且似乎並無大礙?」
白九看著他,他也看著白九。
過了會兒,歐陽闕一字一字開口︰「你不會言而無信吧?」
白九誠摯的將他望著,道︰「你問的,我不知道。」
歐陽闕︰「……」
白九想了想,覺得自己這樣委實不太厚道,于是說︰「我從八歲開始就開始試毒,可能是因為體內毒素太多,嗯,以毒攻毒所以好了。」
歐陽闕眼也不眨的將她瞅著,白九覺得他的眼神有點哀怨。便轉開了臉,去看向窗外。
太陽已經開始西斜,廣闊的黃沙大地一望無際,與藍天相餃接。
廣闊無垠,一片安靜。
突然,平地起了一股風!
白九心驚肉顫,低聲喝道︰「停車!!」
歐陽闕不明所以︰「怎麼?」
「他來了!」
話音一落,不容歐陽闕再問,她迅速竄出馬車,落在被太陽炙烤的火熱的地面上,警惕的打量著四周。
胡安被她一嗓子吼的有點心驚,正欲跳下馬車來,白九手中匕首月兌手而出,自他的腰間飛過,狠狠扎進馬**上!
「快離開!」
胡安大驚︰「白姑娘!」
馬兒吃痛,一聲長嘶,發了瘋似的拉著馬車跑向遠方,隱約的還能听見胡安與歐陽闕驚憂的聲音。
等到漫漫大地只剩下她孤身而立,白九自靴上取下兩柄短劍,冰冷的道︰「出來吧。」
狂風突然平地而起,一條條的溝壑像是突然出現一般,靈蛇般分開黃沙,像一副巨大的蜘蛛網一般呈包圍狀向著白九匯集。
白九巋然不動,靜靜地等著這七個人出現。
黃沙兩分,七柄長劍破突地破土而出,只是瞬間,七道黑色人影便鑽了出來,寒光熠熠的長劍直直的劈向她!
白九腳尖一轉,整個人拔地而起!
兩柄短劍在她手中發出翁鳴聲,聲聲如唳!
她躍到半空,猛然將身體調了個位置,頭朝下,朝著七人而去。
而地面上,七個執劍而立,仰頭望著她時的神情如出一轍。
像是在看一個死人。
白九神色微凝,在半空中突然憑空移了兩步,超出對方預料之外,落在了一旁。
然而這七人也不是好對付之輩,白九落地又瞬間彈起,對方立即反應過來,幾乎是同一時間,七人所站位置頓時變幻,變得再度將白九圍困其中。
白九重重的吐出一口氣,短劍倒握在手里,一言不發的沖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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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前祝大家中秋節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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