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子嫣青絲披覆肩背,頭上的珊瑚步搖微微一顫,她雙手緊捏裙褂一角,驀然不語,專注地看著皇後正揮動剪刀,一刀一刀地將旁出的枝葉剪了,縴縴玉指,細若無骨,卻能使出一股狠勁,毫無凝滯,枝葉簌簌落下,腳下一地的翠綠。
「怎麼?還沒想好嗎?」皇後轉過來,對上她那雙遲疑恍然的眸子,莞爾一笑道,「你做不到的事,本宮可以幫你,你何苦要賭上自己的性命。」
「你讓我幫你做什麼?」在答應這個交易之前,她起碼先要知道皇後的意圖。
「很簡單,本宮讓你出面勸韓越站在太子這邊,只要你辦成了,本宮會給你墮胎藥,也會送你離開皇宮。」
她不露聲色,上次與趙賢踫面已經得知他們要投靠二皇子,也會保韓家平安,想必這事已經成了。
「怎麼樣?這事對你沒有難度!」
她輕咬下唇,點點頭,「我二哥在邊關,書信……」
「你二哥已經回京了,用不著書信,本宮可沒想到他竟不顧及你太子妃的身份,盲目地去扶持二皇子,若他們這一丘之貉逼宮,你以為自己就能全身而退嗎?」
識時務者為俊杰,如今朝野內有葛丞相聯合其他大臣力挺二皇子,外有齊晏的兵馬,再又葛丞相親信游說趙賢,鼓動韓越,形勢孰高孰低,一眼辨識。
她早就想與韓越見上一面,現下是個好時機。
「自然是無路可退的,皇後娘娘放心,由我出面,一定能動搖我二哥的心意,畢竟我爹他老人家很在意太子。」
「你這麼說,本宮懸著的心可算落下了。」
「但我有孕之事,不想太子知情。」
皇後譏笑,「皇上都知道的事,你還想瞞翊兒,簡直就是笑話,再說翊兒知情也無妨,並不阻礙你離宮,本宮會安排好一切的。」
「希望皇後娘娘不會食言,還有我的侍婢小蝶呢?」
「自然是和你一起回去了,本宮可不需要一個沒心沒肺的丫鬟。」
待韓子嫣走後,蘇嬤嬤疾步進來,「娘娘,葛丞相的千金派了一個侍婢來,說有重要東西交給娘娘。」
皇後心中一怔,自覺要出什麼大事,「快把人帶進來。」
日落黃昏,片片余輝,風卷珠簾,發出陣陣的銀玲響聲,蝴蝶棲隱花下,池畔蟲兒輕吟,這般美景,趙翊無心欣賞,孤寞的身影立于窗前,罩著一層金燦燦的光芒。
「太子殿下,太子妃回來了。」順子上氣不接下氣地跑到後殿的池塘邊,扯開嗓子,開心道,「太子妃回來了,回來了。」
聞聲,趙翊欣喜若狂,飛奔至前殿,遠見她發絲隨著衣紗拂動,身姿搖曳,臉頰白淨似一朵盛開的蓮花。
他迫不及待上前,猛然抓住她蔥白的手,急切中含著繾綣柔情,「你去哪兒了?讓我好找。」
話落,便見蘇嬤嬤帶著幾個手持錦盤的人進來,盤中盡是價值連城之物,珍珠翡翠,金銀鐲子,名貴綢緞。
「太子殿下安好,這是皇後娘娘賜給太子妃和小皇孫的。」
「小皇孫?」趙翊黑邃的瞳孔凝動,赫然現出驚喜之色,「子嫣,你懷下了我的骨肉?」
她微微點頭,「是,是皇後娘娘找太醫斷出喜脈。」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不到一年,你終于有了。」
趙翊興奮不已,幾近手舞足蹈,抑制不住激動之情,竟將她抱起旋轉數圈,直至暈頭轉向卻還嬉笑不停。
他特意吩咐御廚房添菜,各種美味珍饈皆被他弄到太子殿,還找來太醫為安胎打點用藥之事。里里外外,他忙得不可開交,這邊吩咐下人把偏殿的東西搬回正殿,那邊有吩咐奴才到內務房準備一切孩童所用之物。
「小姐,你看太子殿下對你多上心,也幸虧小姐有了身孕,要不然皇後還不放我們回來呢。」小蝶一邊給她梳頭一邊道。
「以後別再提這事了,太子殿下要是問起,你就說在皇後宮中的佛堂參佛,免得惹出什麼不必要的麻煩。」
小蝶依舊傻笑,「小姐想得真多,你看太子殿下忙得緊,哪有時間問啊!」
韓子嫣扭頭瞧了一眼,「這才兩個月,你太著急了。」她不想他小題大做,弄得全皇宮的奴才都為了太子殿活。
「日子過得很快,要早作打算,」趙翊端著丫鬟遞過的瓷盅走過來,「看看!這可是采自南疆雪山上的血燕,極其珍貴稀有,本來是父皇給皇祖母,生生讓我要了過來。」
她一瞧,忙拿起帕子捂著嘴干嘔起來,也不知怎麼的,太醫開過藥,也沒見多大的成效,每日不定時地作嘔,趙翊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要不讓御廚房做你喜歡吃的送過來,你說什麼,我讓他們做什麼。」
「別麻煩了,我想歇一會。」小蝶扶她上了榻。
現下天氣炎熱,屋內雖涼爽些,蓋上薄被也會被熱醒,她只好和衣躺下閉上眼,著實是疲累不堪,在皇後宮中的暗室睡得不踏實,患了病,又跳了水,折騰了一天一宿,她哪里還有精神吃東西,合上眼一小會,便沉沉地睡去,
趙翊無奈,擺擺手讓奴才們退下,靜靜坐在一旁守著,實在百無聊賴,他讓順子從書房拿來書卷,斜臥在邊上的軟塌上,聚精會神地閱覽。
大致過了一個時辰,倦意來襲,放下書卷,從中赫然掉出一張浣花箋,隱隱還散著墨香的清雅,撿起一瞧,竟是自己親手寫下的小詩,他嘴角漾起一抹喜色,斜睨望了一眼睡熟的她。
黑緞如瀑般的長發隨意地散在榻邊,襯得面龐瑩白剔透,似羽毛般濃密的睫毛覆在眼瞼上,瓊鼻微翹,胭脂紅的唇瓣仿佛不勝涼風的嬌羞,紅紗薄裙,玲瓏浮凸的身形宛如畫中的芙蓉出水,透出淡淡的媚麗清柔。
他放下書卷,走過去坐于她身邊,指月復輕輕摩挲過她嬌艷的容顏,听著她細微的喘息聲,心中一陣莫名的躁動,他情不自禁,手順著她柔白的頸項滑至襟前,停留在系著的絲帶上,只要輕輕拉拽,絲帶便會松開。
空氣里,他的呼吸聲稍顯急促,不敢動作,遲慮之余,忽見她睫毛似蝶翼地微微抖動,他像被蛇蠍蟄了一下,忙縮手回來,心已跳到了喉嚨之上,身體不敢動彈半分。
待見她又穩穩睡去,沒有醒來,他這才舒了口氣,提起的心也落回原處,可他並沒有放棄那想入非非的心思,仿佛是被攝去了魂魄,不由自主。
他放慢速度,一點一點地移動至絲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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