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出寢殿的大門,當見眼前之人,韓子嫣身形一僵,似被點了穴,眸光緊緊落在他的身上,淡青色的素袍,頭戴一頂布冠,似一個普通人家的翩翩少年,雖是簡單樸素的裝扮,卻掩蓋不住他眉宇間的威武霸氣。
阻攔他的兩個侍衛頓了一下後,繼續勸阻,「太子殿下,請回去吧!皇後娘娘下旨不許任何人出入東宮,殿下這麼做,小的很為難啊!」
趙翊面色冷峻,一言不發,眼色冷冽,靜靜地凝望著韓子嫣,似要穿透她的身體。
其中一個侍衛又言,「請郡主勸太子殿下離開,這東宮是娘娘居住的禁宮,更是不容許皇子闖進來的,如果讓皇後娘娘知道,小的腦袋就保不住了。」
趙翊不動一絲聲色,任由他們在旁邊你一言我一語地勸。
被他灼灼的目光盯著,韓子嫣有點心虛,這前腳剛和趙賢私下約會,後腳他就冒出來了,深感不是湊巧的事,一定是他派來的細作把自己的一言一行報給了他。
「你怎麼來了?」她故作鎮定,先開了口。
趙翊向前一步,她心中一緊,緩緩向後退了一小步,在趙翊又向前一步時,她伸手抵在他的胸前,如同一只受了驚嚇的兔子,唯唯諾諾道︰「你要做什麼?」
「你說呢?」趙翊咄咄逼人。
大抵是被他盛氣凌人的態度嚇著了,韓子嫣只覺小月復猛地抽痛,心口窩似被刺了一下,忙彎了腰,捂著肚子,臉上露出痛楚的神色。
趙翊看著她,沒有任何表態,以為她在假裝欺瞞。
「好痛!趙翊!」韓子嫣伸手抓住他的衣襟,額上已沁出一層薄汗,「趙翊……」她覺得痛感越來越強,只怪這段時日沒有按時喝安胎藥,昨天和趙賢在野外坐了一晚,今日正午又跑了九十九級台階,這月復中胎兒哪兒禁得住這等折騰,自然要鬧革命了。
趙翊見她五官揪在一起,甚感大事不妙,不由分說打橫抱起她,疾步而走,出了東宮,直奔西宮。
采蘭、小蝶正憂心忡忡地等在宮門口。
就在一刻前,趙翊和陳忠騎馬到了碭山行宮,他把馬兒扔給陳忠去牽引,自己迫不及待地跟看守侍衛詢問了韓子嫣的住所,便徑自來了西宮,小蝶見到他差點激動地哭出來,趕忙告訴趙翊,韓子嫣在東宮,這不,他就興沖沖地硬闖進來。
一路快速而行,似要飛了起來,他口中一直念叨著,「沒事,子嫣,馬上到了,馬上到了……」
韓子嫣的雙手緊緊勾著他的脖子,難掩的痛楚一陣一陣地向她襲來,她真的好怕這孩子沒了,眼眸不由濕紅,一行熱淚簌簌而下。
他以為她是痛楚難忍,才哭起鼻子,他看著,心疼得碎了一地,抱著她的雙手,不由抓得更緊,腳下似踩了風火輪,走得更快。
驕陽烈日,到了西宮,他的衣衫濕了一半,豆大的汗珠由額前滑下,臉色通紅得似涂了厚厚的胭脂。
「快去叫太醫來!」他大聲嚷著。
小蝶驚恐萬分,一溜煙跑走了。
韓子嫣躺在榻上,因疼痛嘶叫了一聲,听得趙翊兩道濃眉擰成一線,緊緊握著她的手,「子嫣,忍一忍,太醫馬上就來。」
不出一盞茶時間,隨行太醫匆匆而來,見太子殿下在此驚了一下,忙捋袖準備行禮。
「免了,趕緊過來瞧一瞧!」趙翊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太醫搭脈問診,胡須一捋,蹙眉道︰「胎兒脈象異動,恐是郡主操勞憂心,奔波勞碌所致,已過了三個月,胎兒卻不能穩于母體中,微臣請問郡主是否一日三頓按時服了安胎藥?」
小蝶急應道︰「小姐已經十幾日沒有服用過了。」
一听她說,趙翊臉色暗沉,心中暗問︰「韓子嫣,你是不是故意要殺了我們的孩子?」
她怎麼可能是故意,只怪自己怕苦不想喝藥,孰料稍微勞心勞力一下,就動了胎氣,她心生愧疚,把頭扭到一邊,自怨自艾。
但這一舉動,在趙翊的眼中,卻是她厭惡听到有關孩子的情況。他暫且忍下怨氣,吩咐道︰「太醫趕緊開藥穩胎,這孩子絕對不能有任何差池!」。
太醫起身,頷首道︰「稟太子殿下,微臣之前給郡主開的安胎藥就是良藥,讓管事的婢女拿去煎熬便是。」
「小蝶,還不去熬藥!主子不听話,你也跟著犯糊涂了。」趙翊瞪了一眼杵在那兒不動的小蝶,很明顯對韓子嫣的那口怨氣沒來由地撒在了小蝶的身上。
小蝶悶頭快步出去,到了小廚房,見采蘭已經生好了爐火,爐子上放著平日用來煎藥的搪瓷器皿。
「采蘭姐……」小蝶拿了一個小木凳坐在她身邊,撅著嘴道,「剛剛太子殿下又發火了。」
采蘭一邊搖著蒲扇一邊盯著漸漸燃旺的爐火,隨口問︰「你又做什麼惹主子不高興了?」
「我可不敢,都怪小姐不好好吃藥,害得太子殿下生氣。」
「你伺候郡主這麼久,還不知她的脾氣啊!」采蘭轉頭笑了笑,「別抱怨了,等一會兒,太子殿下就不會和你撒氣了。」
小蝶抿嘴點點頭,從采蘭手里拿過蒲扇,「你先歇會兒,我來。」
采蘭面無表情,看著傻乎乎的小蝶賣力地搖著蒲扇,紅光四射的火苗直往上躥,她心里竊竊暗喜,月復語道︰「小蝶,別怪我利用你,要怪就怪你太傻太天真。」
在小蝶去叫太醫的時候,采蘭便開始準備一切了,當在窗外听到太醫的話,她便把番紅花混著基礎藥材放入器皿中,加入水,點了爐火開始煎熬。
這精心準備的滑胎藥,她沒有告訴小蝶,上次見膽小如鼠的小蝶差點辦砸了事,她恐這次再出現意外,便偷偷進行,趕巧太子殿下在場,這滑胎藥定不會像以前那般被韓子嫣推月兌倒掉,機會難得,她不得不謹慎為上,不容有失。
寢殿內,太醫教趙翊按壓身上的幾個穴位,以便他來施手為韓子嫣減緩疼痛。
他按照指示,拿起她的手,輕輕在她的內關穴和合谷穴旋揉,深沉澄澈的眸子里透出萬種柔情,映在她的瞳仁里。
太醫隨後退出,不敢打擾。
韓子嫣感覺月復痛減輕了許多,見他仍垂首專心致志地重復著動作,訕訕地蚊吟道︰「已經不痛了。」欲將手抽回來,卻猛地被他攥住了。
抬眸相對,卻看趙翊的眼色風雲變幻,她心中一窒,旋即紅了臉,低下眼簾,「你要做什麼?」
「你為何不喝安胎藥?」他的嗓音含澀。
「太苦了,我不想喝。」
這樣的回答,對趙翊來說,就是輕蔑的敷衍了事。
「我看不是藥苦,是你有了我的孩子,心里苦吧?」說完,趙翊倏地甩開她的手站了起來。
韓子嫣赫然蹙起眉,月復痛緊跟而來,隱隱地抽著疼,下意識地咬了咬唇,轉過身子背對著他,不想再看他一眼。
片刻,听他一聲冷笑,「怎麼?被我說到痛處了?」
韓子嫣捂著小月復,渾身微顫,從齒縫里擠出三個字,「你出去!」
話剛落,耳邊忽然想起一聲強烈的撞擊音,跟著她身下的錦榻左右晃了一晃,她驚得轉身坐起,看到趙翊的指節骨紅了一大片。
「你瘋了嗎?」
「我瘋也是被你逼的。」他歇斯底里地吼了一嗓子。
韓子嫣眉黛顰蹙,月復部隱隱作痛,不想多說一句話,遂又躺下,緩緩道︰「你回去吧!我不想見你。」
趙翊俯,雙手撐在她的兩側,對著她的臉怒不可遏道︰「你想見誰?是不是想見趙賢?」
「是誰都好,反正不是你。」
趙翊勾起唇角笑了,眸色陰冷黯淡,似游魂的鬼怪,恐怖而猙獰。
韓子嫣不願與他對視,忙緊緊閉上眼楮,動也不敢動一下,只覺他的氣息越來越濃,她瑟瑟的縮了縮身子。
趙翊一臉邪笑,覆上她的唇,如野獸般地舌忝掠,撕咬。驀然,她唇瓣生痛,直刺心間,血味在口中彌漫。
她睜開眼,下意識地推搡他,喉嚨中發出快要窒息的求饒,「趙翊……你……放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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