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驀陌前腳出門,嬉皮笑臉的賀叔同就不用招呼,自己給自己找個地方坐下,翹著二郎腿打量顧亦然。
陸明澈傾身幫顧亦然按住了傷口。
葉時予一臉吃了大便的表情。
顧亦然深吸一口氣,穩住了心神,對滿手的狼狽視而不見,沉聲問道︰「賀總,可否割愛?」
雖是詢問,聲音里卻有不容拒絕的強硬。
「割愛?」賀叔同痞子般不雅地挖挖耳朵,「我沒听錯?我有什麼能入得了顧總裁的眼?」心里卻受用的很。顧亦然,小爺我動不了你,總能給你找點不自在。
「我要那個女人。」顧亦然此刻心情很糟亂,面上雖然不顯,卻沒有心思跟賀叔同玩虛的。
陸明澈睜大了眼楮,試圖跟葉時予有個眼神交流。
葉時予卻一幅「我早就知道」的冷酷樣子。
「這個,不好吧。」賀叔同依然一臉欠揍的笑容,「我總不好做了驀陌的主吧。」
一字一句,慢慢講來,談條件的意味十分鮮明。
「我顧亦然欠你一個人情。」顧亦然冷冷扔出籌碼,自負而狂妄,絲毫不擔心會被拒絕。
他的心,每听到賀叔同口中那麼親密的「驀陌」兩個字,就抑制不住地難受,像自己的湯被侍者的手染指一般惡心。
他已經沒有心思去跟賀叔同玩什麼談判游戲,直接給出足夠的誘惑。
「成交。」賀叔同不再裝腔作勢,痛快答應。
賀叔同得意地覺著此生沒有做過如此暢快的事情。
揍了蘇驀陌,完成了他的夙願,回頭蘇驀陌還得感激涕零。
順帶著,還算計了上市公司之星——「恆然」集團總裁顧亦然,讓他送上門挨宰。
正當賀叔同得意洋洋,仿佛吃了人參果一樣,連毛孔都倍覺舒暢時,包間的門被推開。
經理阿何帶著幾個手下進來,有兩個保潔,還有幾個美年輕美貌的女孩,最前面的拎著醫藥箱。
「原來是顧總裁受傷了?」阿何誠惶誠恐地問,推了一把身邊拎著藥箱的女孩,「丁丁,還不快去給顧總裁包扎一下?」
話音剛落,拿著藥箱的女子連忙上前。
兩個保潔也很有眼色地上前清掃著地上的狼藉。
被喚作丁丁的女孩見到雜志上經常見到的英俊多金的王子,心都要歡快地飛出來,臉色微紅,帶著幾分討好和消息意義,在顧亦然身前單膝著地,優雅的半蹲半跪下來,不經意間露出姣好的面容和完美的曲線。
然而她剛伸出手來,就听到一個冰冷逼人的聲音︰「她哪里去了?」
丁丁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懾于顧亦然冷冽強大的氣場,竟然動也不敢動,全身僵硬,手臂就那樣硬生生地停在半空,不知繼續好還是放下好。
阿何看看賀叔同,見他也是滿臉的詢問,賠笑說道︰「剛才出去的小姐只吩咐我帶人和東西進來,她好像走了……」
阿何小心翼翼地說著,眼神不斷掃視屋里的每個人。
他沒說的是,那女孩交代完,辦事一向滴水不漏的他特意問了句「小姐不用進去了嗎?」
那女孩眼中波光瀲灩,臉色蒼白,有種難言的破敗的哀傷,緩緩搖頭,似喃喃自語地說︰「他不會想見我的。」
一步一步,如同被抽了氣力的女圭女圭,令不知內情的他也動容。
「擦。」賀叔同爆了一句粗口,「你們在這里等著,我馬上把人帶回來。」
說完也不看顧亦然的反應,大步流星地出門去。
顧亦然怒極反笑,蘇驀陌,你還想跑?你還能跑到哪里去?
阿何很快帶人退了出去,屋子里的氣氛重新沉悶起來。
賀叔同一肚子的火,簡直想殺人了。
蘇驀陌,你就作吧。
為你創造這個機會容易嗎?
費了那麼多心思知道顧亦然要來,花那麼大心思哄你來,哄你上台,讓他注意到你。寫好了劇本,布置好了場景,只等東風。
你還敢落跑,這場戲還演個屁。
相比生氣,一種更強烈的恨鐵不成鋼的情緒死死纏繞著賀叔同。
蘇驀陌,你念了顧亦然五年,就差沒把命搭進去,你還逃什麼?
蘇驀陌走出「諾亞方舟」,大腦一片空白,沿著馬路孤單地走著。
深秋夜里的風已然很刺骨,高大的法國梧桐隨風嘩嘩地落著樹葉。不夜的城市,仍是車水馬龍,兀自繁華。
不遠處的電影院,有一場電影剛剛散場,大批的人潮涌了出來,熙熙攘攘。
一個系著白色圍巾,扎著馬尾的女孩,正笑意盈盈地搖著男友的胳膊,歡快地說著什麼;男孩沒有說話,小心地替女孩系好外套上最上面的扣子,表情溫柔而滿足。
女孩子大概嫌有點氣悶,嘟嘟嘴,想要解開,被男孩子握住了手。
連關心的責備都是溫柔的。
這個情景多麼地似曾相識。忍了一個晚上的眼淚,再也止不住,順著蘇驀陌清秀的臉頰,滾滾落下,打在厚厚的落葉上,沒有一絲聲響。
追上來的賀叔同,看到的是一個踽踽獨行的孤寂身影,在黑夜與霓虹的反差中,格外令人心酸。
待走到她面前,才發現這個小傻子早已淚流滿面。
賀叔同覺得一股氣一下子沖到了嗓子眼里,發不出來也咽不下去。他生硬地攬過蘇驀陌,把她的頭按在自己懷里。
蘇驀陌沒有說話,也顧不上被人嘲笑,趴在賀叔同懷里流了很長時間的淚。
最後,還是賀叔同忍不住,開口悶聲說道︰「別哭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欺負你呢。」說著拉開蘇驀陌不斷揉搓眼楮的手,「這下,可真成兔子了。」
「叔同,送我回家吧。」蘇驀陌開口,嗓子已經有些沙啞,掩飾不住的疲憊和心傷。
「不行,你要跟我回去。」賀叔同難得說話如此正經嚴肅,而且不容回絕。「今天晚上,跟顧亦然把話講開。是死是活,必須有個決斷了。」
蘇驀陌了解賀叔同的每一面,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在風流紈褲的外表下,賀叔同有著怎樣的強勢霸道——這是骨血里帶著的固執。
所以她也不敢硬踫硬,軟了口氣說︰「叔同,送我回家吧。我不舒服,真的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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