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驀陌躺了一會兒,吳昕征求了她的意見,從自己琳瑯滿目名牌橫行的衣櫃里,挑出一身看起來素淡的休閑裝,又挑了一條長款及膝的白色羊毛大衣,剪掉了令她咋舌的價簽,幫蘇驀陌換上。
好在兩人身形相差不大,蘇驀陌穿著很合適。
吳昕把羊毛大衣搭在沙發上,看著長袖衣物依然遮蓋不住蘇驀陌手腕上的青紫,稍加注意就很難忽視曾經發生過的事情。想到自己身上也一直沒有缺少過這些曖昧的痕跡,不由輕嘆了一口氣。
大家都身不由己。
自己和周瑾麒,沒有愛情,只有交易,所以禽獸很多時候的無理取鬧甚至刻意侮辱也都可以忍受;可是蘇驀陌和顧亦然,曾經愛得轟轟烈烈海枯石爛,一樣走到今天的結局,與自己算不算殊途同歸?真特麼可笑!
賀叔同來敲門的時候,蘇驀陌正似睡非睡,頭腦中很混亂,感覺是一個人走在伸手不見五指的路上,風聲鶴唳,後面有好多人在追逐著她。她赤腳奔跑在長滿荊棘的沒有盡頭的路上,無助而絕望,向著自己也不知道的方向逃離。
吳昕把風塵僕僕的賀叔同迎進來,蘇驀陌已經擁著被子坐了起來,腫著眼皮悶聲說︰「怎麼才來?」
賀叔同沒有見到她身上的慘烈情形,可是看她腫的像桃子似的雙眼和比紙還白的面色,就知道可能她和顧亦然之間的「敘舊」可能沒有那麼地愉快。
「吳昕,不用忙活了,我們這就走。」蘇驀陌叫住正要去倒水的吳昕,出聲道。「有事情就打剛才讓你打的電話。回頭再跟你敘舊,我今天,實在是不怎麼好。」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絲勉強而自嘲的笑意。
吳昕點頭,忍不住出聲說︰「驀陌,你不要傷心……」
蘇驀陌斜靠在沙發上,姿態婀娜,若西子捧心。伸出一只手遞給賀叔同,扭頭沖吳昕說︰「怎麼能不傷心?可是總會好的吧。讓我哭一哭發泄一下就好了。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還是有的是的……」
說完,她吐了吐舌頭,這原本俏皮客人的表情,配上她紅腫的幾乎睜不開的眼楮,就有幾分嚇人。
蘇驀陌幾乎把全身重量都靠在賀叔同身上,休息了一陣再起來,才覺得兩股顫顫,走路都疼。
看著她有些奇怪的走路姿勢,賀叔同這樣的花叢浪子哪里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心里暗暗罵了幾句顧亦然不知道憐香惜玉,嘴上還是有禮貌地跟吳昕寒暄︰「吳小姐,真是太謝謝你了。」
一手攬住蘇驀陌,另一只手從西裝口袋里掏出一張名片遞給吳昕︰「這是我的名片,抱歉不能雙手遞給女士,」他眉毛一挑,煙波微轉,「有什麼事情可以效勞的,盡管開口。」
吳昕客氣地收了,把大衣拿過來替蘇驀陌披上,扶住她另外一邊,一直把她送上了賀叔同的車。
看著那囂張的法拉利揚長而去,吳昕在清晨寒冷的海風中站了許久,直到幾乎沒有知覺,鼻涕都淌出來了才回了屋。
蘇驀陌被賀叔同一路載到他位于市中心的高級公寓。
「先去洗澡,我去給你買吃的。」賀叔同看著蘇驀陌萎靡不振的樣子,揉揉太陽穴,頗有些無奈地說。
如果可以,他早就沖到顧亦然面前狠狠扁他一頓,就算是賠錢,也把蘇驀陌這二貨趕緊給他硬送過去。現在弄得要死不活的,看得他這個局外人都難受。
蘇驀陌茫然地點點頭,卻沒有往腦子里進,轉身就撲向賀叔同的大床。
「真要命。」賀叔同看她的這種狀態,保不齊這妞一想不開,做出什麼傻事,索性認命了,親自去給她放好洗澡水,又找出一身自己的睡衣給她放好,看著她進了浴室也不敢松懈,打完電話叫了外賣就守在浴室外,跟她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他欺負你了?」蘇驀陌整個人被溫熱的水浸潤,頓覺洗去了身上的許多困頓,听見賀叔同不緊不慢的問話,她懶得回答,索性屏住呼吸,把頭也埋進水里。
沒有得到回答,賀叔同也不生氣,在浴室外的地墊上席地而坐,手里拿著打火機,無聊地不停「啪啪啪」地打著火,繼續問道︰「你把真相告訴他了?他有什麼反應?」
回答他的依然是沉默。
「蘇驀陌,蘇驀陌……活著你就吱一聲。」他有些不耐煩,「要不我就沖進去了。」
「吱——」蘇驀陌從水里猛地冒出頭來,長發濺起水花,濺了自己一臉,水珠很快匯聚成細流,沿著臉頰流下。
「顧亦然和那個陸菲菲究竟怎麼回事?他們真的要結婚了?」賀叔同突然嘴賤地提出蘇驀陌最不想听到的話題。
蘇驀陌心猛地一沉,一種尖銳的刺痛從心底隨著血液流動,飛快地流竄到四肢百骸,直讓她覺得冰冷而僵硬,即使是如在母體那種溫暖的水,也溫暖不了她絲毫。
顧亦然訂婚了。
有一個不是她的女人在不久的將來將會冠上他的姓氏。
曾經的篤定和信仰,在殘酷的現實面前,被擊落地一潰千里。
即使是昨天晚上那麼不堪的境遇,對于將來來說,可能也是她僅剩的能夠和顧亦然親近的機會。那麼慘烈的情景,是不是一種深刻的告別?
蘇驀陌揉著腰間青紫的指印,看著自己原本完美無瑕的身體,到處是不堪入目的痕跡,淚水噗噗地滴到浴缸里。
現在的顧亦然,是她所陌生的,抗拒的;可是連這樣的顧亦然,對她而言,都是奢侈的。
「蘇驀陌,你昏過去了?」賀叔同就是故意的。必須把最痛的傷疤揭開,讓那些已經腐爛的東西暴露在陽光之下,一點一點剜掉,才能夠真正得到新生。
蘇驀陌覺得自己流淚的行為太過軟弱,撲拉拍打了幾下水面,才聲音沙啞地說︰「訂婚宴廣而告之,那麼多媒體都報到了,你是眼楮瞎了還是耳朵聾了?只有你這樣的腦殘,才會覺得有人拿這個開玩笑……」
語氣刻薄地罵了一頓賀叔同,蘇驀陌覺得有一點兒舒服了。
「我要是不腦殘,我能管你這堆爛事?」賀叔同從小到大,從來就不會讓著蘇驀陌。吵起架來,誰也不顧什麼男女長幼。
蘇驀陌一下子死機了。
還有誰,比她更腦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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