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亦然听清楚了他的話，不由身體一顫，隨即把人從被子里撈出來︰「呼吸不好，趕緊睡吧。睡醒了就有粥喝了。」
看著他英俊的側臉，听著他跟她說話的溫柔寵溺，蘇驀陌跟自己說，我就放縱這一次，真的，就一次。
五年來，第一次，蘇驀陌安心地沉睡過去。
繞回來的賀叔同在門外看了一眼，顧亦然一直頷首，認真看著臉色蒼白，頭發亂糟糟得像個女鬼的蘇驀陌，眼神里除了深情，沒有其他任何一點兒雜質。
賀叔同的眼眶都有些酸脹︰小丫頭，這樣的男人，大概真值得你吃的那些苦。
「老大，我覺得，我該告訴驀陌真相了……」賀叔同坐在拉風的跑車里，打著電話。
「不，她的事情，你插手到此為止。剩下的，不準多說多做。」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堅定有力的聲音。「好好看著她就行。有些道理，不疼不癢的，她體會不到。」
賀叔同其實還有很多不理解，但是也聰明地沒有發問，只點頭稱是。
在老大這個法西斯一樣不講道理只講棍棒的暴君面前，任何的反抗和反對都要付出流血甚至「犧牲」的代價的。
橫豎老大臉冷心熱，雖然和蘇驀陌沒有任何血緣，但是看著她一路長大，對她的愛護之心，恐怕不亞于對血親之愛。
26歲的賀叔同，和蘇驀陌一樣不明白，愛情若是不能以同甘共苦為基礎則不能牢固。不僅要把最美的一面留給對方，也應該把自己所有的苦痛傷疤露出來，讓他跟自己一起分擔。
這是愛人的權利，亦是義務。
愛情，不僅僅是愛對方，還要體察到對方對自己的愛，體會對方的感受。這樣愛情的圓圈才能完整。
quan把粥送來的時候，還在顧亦然指定的食堂把許多種早點都買了一點兒。
她剛進門的時候，顧亦然就把食指放在唇邊，作出一個噤聲的姿勢。
quan了然地放輕腳步，把東西輕輕放下就走了。
只是走到門邊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顧亦然一眼。
他目不轉楮地盯著臂膀里安然入睡的女孩，她此刻就是他的全部世界。
從來沒有見過他如此深情而溫柔的一面，從沒有見過他對工作以外的人事如此細心關注，也許，這才是愛情的模樣。
可是，哪有愛情不甜蜜？
只是，就如同甜蜜地膩人的蛋糕，初嘗的時候都覺得那是唇舌得到的上天最慷慨的饋贈和最甜蜜的獎賞。
可是幾口下去，就膩得再懶得多吃。
而它的保質期，也就短短幾天而已。
quan露出一個嘲諷的微笑，又看了一眼，帶上門出去了。
縱使涼薄如她，也必須承認，是個女人，大概都會溺死在這深情的眼神中。
蘇驀陌醒來的時候，陽光已經灑滿了整個房間，看著半邊側臉都被鍍上一層柔和光芒的顧亦然，正一瞬不瞬地盯著她。
這一刻她有些迷茫，不知今夕何夕，她靜靜地躺著，不說不動，只是貪戀地看著那張日思夜想的臉。
「看夠了沒？看夠了就起來，我的胳膊都麻了。」
許久之後，顧亦然還是打破了這種安寧對視的美好。
他已經听到蘇驀陌的肚子在「咕咕咕」地抗議了。
可是這種貪戀，這種痴迷，多好！
蘇驀陌有些不好意思，帶點惱羞成怒的意思︰「你不看我，怎麼知道我看你！怪不得我沒睡好，都是你的硬胳膊墊的！」
顧亦然投降︰「好，是我看你。沒睡好的人，你剛才打呼磨牙，聲音大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真的？」蘇驀陌大窘。
「當然是假的。」顧亦然捏捏她的鼻子，心情大好。從她頸部把胳膊抽回來，利落地起身。「我去洗漱一下，你要一起來還是在這里？」
以前蘇驀陌腳踝受傷的時候，顧亦然每天早晚都把牙刷牙膏臉盆等一套洗漱用品拿到床前，等她洗漱後也不嫌棄她把水濺到床上，一點點兒收拾好。
看著蘇驀陌呆愣的樣子，顧亦然忍不住「嗯？」了一聲。
「我和你一起。」蘇驀陌把被子掀起來，一下子跳下床，卻不想頭昏眼花，差點倒在地上。
顧亦然連忙出手扶住她，把她抱到床上︰「你還是乖乖等著吧。」
蘇驀陌點頭。看著他走進洗手間里，里面很快傳來嘩嘩的水聲。
臉上的笑容垮了下來，蘇驀陌用被子蒙住頭︰不要想，不要想，想什麼將來！
等顧亦然出來的時候，見到的蘇驀陌又是一臉笑容，眉開眼笑地等著他。
蘇驀陌自己刷完牙，顧亦然不讓她動手，自己給她擰了毛巾，細細地給她擦了臉，又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給她擦手。
冬瓜瘦肉薏米粥煮得軟糯可口，又帶著冬瓜的清香，洗漱完後，顧亦然一手端著碗，一手拿著湯匙喂她。
這是蘇驀陌要求的，她決定徹底放縱一把，像畢業前的那一個月，像世界末日即將到來一樣，揮霍他的寵愛。
只是那時候，她雖然心傷，卻總有希望。
而這一次，在生死面前，真是走到末路了。
貪戀這一點溫柔，希望我會能帶著這溫柔，孤獨地赴死，倔強地等待下一世的重逢。
「碗給我，亦然，我想吃那個灌湯包。」蘇驀陌覺得有液體在眼眶中氤氳，連忙從顧亦然的手上搶過碗勺。
顧亦然松開手，依言去取桌子上小碟子盛放著的灌湯包。
「亦然？」門被推開，一個婉轉悅耳的女聲響起，隨著顧亦然轉臉抬頭的動作，她又明快地說，「真的是你。」
來人長發披肩，五官無可挑剔，尤其一雙美目，雙眸剪水，像是會說話一樣。氣質高貴淡雅，又帶著平易近人的親切，一襲香奈兒新款白色斜領收腰連衣裙，手握著同款白色小手包，修長白皙的無名指上套著鑽戒，碩大的鑽石簡直要閃瞎路人的眼楮。
蘇驀陌的手一抖，半碗粥全部撒到被子上和身上。
她卻渾然不覺，像被施了定身術一樣，直愣愣地看著來人，目光愴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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