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亦然眉頭緊蹙，連忙抽出紙巾來上前給蘇驀陌擦拭，一邊擦著一邊問︰「燙著沒？」
蘇驀陌搖頭，神情黯淡。
「笨手笨腳的。」顧亦然忍不住罵她。
還好粥不燙，否則真是後果不堪設想。
想到這里，他不由後怕，臉色就不怎麼好看了。
蘇驀陌低頭，默不作聲。
「菲菲，你怎麼來了？你先坐，我收拾一下。」顧亦然頭也沒回，按了鈴讓護士送換洗的病號服，又從床下拿出備用的被子。
蘇驀陌听見他親近地喊著「菲菲」，心里最後一絲垂死掙扎的念頭也斷了。
真的是陸菲菲。
她真人比照片還好看，還高貴大方。
她是顧亦然名正言順的未婚妻。
「來，先把衣服月兌了，包上被子，衣服馬上就送來了。」顧亦然說著，起身去拉門簾。
陸菲菲自己坐在一邊的沙發上，淡定地看著顧亦然細心忙碌的樣子——真是迷人。再看看低頭不動，也不看她的蘇驀陌，心里嘆了口氣。
等顧亦然轉回來，發現蘇驀陌還是穿著濕了袖子的衣服，像沒听見一樣低著頭，不由生氣，二話不說上來扯她的衣服︰「跟你說話沒听見嗎？」
聲音就有幾分嚴厲了。
蘇驀陌既沒有臉面去面對陸菲菲，又覺得她來了之後顧亦然的態度也生硬起來，抓著自己的袖口不肯讓他月兌。
顧亦然不知道她在鬧什麼脾氣，耐著性子在她耳邊哄著她︰「快換了，一會兒該著涼了。」
听著他像哄孩子一樣的口氣，蘇驀陌又覺得委屈。再看看一邊，表情沒有一絲異樣的陸菲菲，她又覺得自己矯情——人家正牌未婚妻還沒鬧，她先鬧起來了。
顧亦然順著她的眼神看過去，忽然有些明白過來。而陸菲菲在更早之前，其實就明白了。
「蘇驀陌？」陸菲菲雖是問話，卻帶著十分的肯定。
能讓一向對女人不假辭色，甚至是冷淡默然的顧總裁如此當牛做馬，又罵又哄，表情豐富的，大概也只有他酒後唯一一次談起的蘇驀陌了。
蘇驀陌苦澀地點點頭，她也不知道現在她應該是什麼表情，說什麼話合適了。
顧亦然看她糾結又哀傷無助的表情，真是疼到了心底，連聲說︰「別別扭了，快把衣服月兌了。我和菲菲，不是你想的那樣。回頭我慢慢跟你解釋。」
蘇驀陌不敢置信地看著他，她想知道不是她想的那樣，那到底是哪樣？
陸菲菲好戲看了半天，「噗哧」一笑︰「亦然，你就干脆地說，你滿世界找她找不到，就拿我當誘餌，把她詐出來不就得了？」
顧亦然被她一語戳破，耳根都有些紅了。
蘇驀陌看看他，又看看談笑晏晏，不似作偽的陸菲菲，覺得自己好像是被判了死刑的罪犯，突然听到大赦天下，不，是官升三級的聖旨，狂喜像無數的泡泡，在心里慢慢升騰，充盈了整顆心。
她忍不住咧開嘴，露出一個傻乎乎的笑容。
護士把衣服送進來，蘇驀陌在被子里換了衣服。
顧亦然這才安心坐好，跟陸菲菲說話。
「你怎麼來了？」
陸菲菲雙腿並攏，斜靠在沙發上，淑女姿勢無可挑剔，微笑道︰「我來醫院看一個朋友，他住隔壁。路過的時候無意中掃了一眼，看著像你就不請自入了。驀陌這是怎麼了？」
她口中的「驀陌」，叫得親切而自然，像熟悉的老朋友一般。
蘇驀陌想到自己干下的蠢事，不好意思開口。
顧亦然模著她的頭發，表情自然地說︰「胃口不太舒服，來調理一下。」
蘇驀陌猛地點頭︰「對，胃口不舒服，調理一下。」
陸菲菲又「噗哧」一聲笑出了聲音，打趣地看著顧亦然︰「我現在明白為什麼你念念不忘了。」
蘇驀陌和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他們習慣用冷淡疏離的表情掩蓋自己的一切情緒，一切都滴水不漏，情緒不會輕易外露。
而蘇驀陌，卻是一個一切都寫在臉上的單純的孩子。
和她在一起，會讓人覺得簡單、暖心而舒適。
蘇驀陌臉紅了。她就知道，自己不是一個上得了台面的人。
陸菲菲站起身來告辭︰「本來就是路過，看見亦然進來打個招呼。不打攪你們了。」
顧亦然也沒有多留，送她到門口。
陸菲菲難得露出俏皮的表情，拍拍他的肩膀︰「好好的，加油！」
顧亦然笑得真誠︰「會的。」
蘇驀陌仰頭問回來給他拿灌湯包的顧亦然︰「你訂婚，真的是為了我？」
顧亦然挑眉︰「很得意？」
蘇驀陌大笑︰「特別特別得意。」
「要是我不回來呢？」她歪頭問，其實若不是那一紙診斷，要不是不想蛋蛋從小無父無母，她是萬萬沒有勇氣回來的。
「可是你回來了。」顧亦然閉口不談。
他也不知道，他也不敢想這樣都不能看到蘇驀陌。大概他會絕望，會孤獨地選擇一直等待。
從始至終，對他而言，世間女子，入得眼的千千萬，環肥燕瘦，都是風景。但是入得了心的，只有一個蘇驀陌。
蘇驀陌忽又覺得替顧亦然難過。
她覺得自己好糾結。
為他愛上別人而難過，為他不愛別人而擔心。他的如斯深情，將來面對離別的時候，又會如何撕心裂肺地痛！
「吃一個就好了，等腸胃舒服一點兒，再帶你去吃好吃的。」顧亦然沒有體察到她心緒的這種細膩變化，把剩下的東西收起來。
「現在感覺好多了？」
「嗯。」蘇驀陌點頭。
「那好，我們來算算賬。」顧亦然坐在床邊，把蘇驀陌的右手掌心向上放在自己右手手心。
左手在她右手上輕輕拍了一下︰「說，為什麼這樣做？」
「怎麼做？」蘇驀陌裝傻。
「別裝傻。」顧亦然厲聲吼她一句。「是因為我？」
顧亦然想了又想，蘇驀陌選擇自殺這樣極端激烈的方式，必然是因為自己之前的所作所為。
他恨不得打自己一頓，他也恨她，如此不珍惜生命。明明有誤會，不開口解釋，任由他誤會，他想知道，到底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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