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難過，只能揮舞著一雙手，卻什麼也抓不住，這種虛無的感覺讓我哽咽。他也好難過，清冷地跪在地上，用手捂住嘴，血還是從指縫里流出來。
「你在難過什麼？」我問。
他回頭看了看我，親了親我的額頭，反問道︰「你在難過什麼？」哭著問的。
我猛然從夢中驚醒，集玉抓著我的手還未松開，我睜著眼盯著床頭懸掛的那盞五彩琉璃燈，依然在哽咽，說不出一句話。
集玉一雙手甚是溫暖，捧住我的臉，指尖輕輕移動，擦干了堆積在眼角的眼淚，又問︰「你在難過什麼？」
那聲音與夢中的聲音如出一轍，我有些迷蒙，抬手模了模他的眼楮，又模了模他的嘴道︰「你們的聲音好像。」
集玉反手抓住我的手問︰「和誰？」
眸子里一片慘淡。
方才話剛說完，又覺得自己此番有些失禮。我在夢中渾渾噩噩，許是听岔了，再說，夢里的事，誰又會當真。遂坦然一笑，攤了攤手道︰「沒什麼，我做夢呢。」岔開了話題問︰「你救的我？」
集玉唔了聲，起身端了杯熱茶與我。
我接過熱茶一飲而盡，通體舒暢，緩緩從床上坐起來開始打量這間屋子，屋內只有一些簡單的擺設，稱不上簡陋，湊合用總是可以的，這間屋子大概就是集玉平時巡查累時休憩的地方。
掀開被子，身上的濕衣服已然換成一件樣式簡單襦裙。我頗為輕浮地挑了挑眉又問︰「你換的？」指了指身上的衣服。
「你成天在想什麼呢，當然不是。我找人幫你換的。」集玉頗為嫌棄地皺了皺眉。
誠然是我想太多。我悶頭思考了一番，凡界十七八的小姑娘若是遇到我方才這種情況，八成是要捂著被子羞紅了臉的，我竟還能如此輕浮地挑眉，確實不妥。
遂也煞有其事地掖了掖被角解釋道︰「喏，你也看到了，我自小就不會鳧水，是只貨真價實的旱鴨子。」一邊說一邊觀察他的神情，畢竟之前我與他還是有些誤解的，現下正好解釋清楚。
他笑了笑釋然道︰「原是你不會鳧水。我那日竟與你置氣，我以為你走了便再也不回來了。」他說話的樣子甚為認真，話語柔和，一眼就能深深將他望入眼底，不知不覺刻在心里。
既是與他解了這個疙瘩，我便也就不再拘束，今日好歹是中秋，便與集玉搬了個大桌子到屋外，擺上一盒月餅，幾壺桂花釀，對著一輪滿月，談天說地，甚為開心。
幾杯桂花釀下肚，整個人就昏昏沉沉地胡言亂語︰「唉，集玉，我與你說啊，那紅裳是只千年的狐狸精！」抱了酒壇又飲了兩口︰「三爪龍，你又向阿爹告我狀，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集玉扶額，終究是忍不下去，信步走來要與我搶酒壇子，我哪會讓他得逞，左手抱著酒壇子，一個迅猛的轉身躲過了他，回身時右手順手攬了他的腰，抬眼望了望月亮，頓時覺得分外圓滿，遂低頭再喝一口酒。
手里一左一右抱了兩個著實是有些分不清楚哪個是酒壇子，掂量起來倒是右邊這個重一些，遂胡亂低頭嘬了口，這個酒壇子確實奇怪，軟軟的，我嘬了半天愣是沒個酒味，有些失望，一**坐在地上開始鬼哭狼嚎︰「酒沒了，酒怎麼沒了。」
我窩在他懷里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嘟囔了聲，便沉沉睡去了。
第二日起身，自是頭疼欲裂。酒真是個好東西，怪不得自古就有許多文人雅士愛借酒消愁，忘卻煩惱。我就不記得昨晚發生了什麼，想來也不可能發生什麼，我一向覺得我的酒品甚好，醉了酒，大抵就是安安穩穩地睡了。
揉了揉眼楮，在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已然回到了府邸，幾千年來，我竟不知我醉了酒還能自動回自己的房間睡覺，得意萬分。
我還在床上沾沾自喜，集玉那廂便推開了門，手上端了只白色的寬口碗。他推門那會兒我往外眺了眺，天色陰沉，外面正下著點點細雨，地上濕漉漉一片。
我平生最討厭的就是下雨天，可能是阿爹小時候與我說，愛干淨的動物都討厭下雨天，我听了，就自動把自己歸類到愛干淨那一類了。從小到大，每逢下雨天，我都不願意出門，地上濕噠噠的，若是出去晃一圈，必是要沾染些泥點子回來。
遂一下子就蔫了，重新躺回床上，用被子蒙了頭預備會周公。集玉那廝就是不讓我安生，千哄萬哄把我揪了起來，端了一碗不知是什麼湯水逼我喝下去。
我就著碗口望了一眼，白花花一片，全然沒有半點胃口，死活不肯喝。
他惱了，放下碗問我︰「到底要怎樣你才喝？」神色微慍，眉目如畫。
我從被中探出半個頭道︰「我想吃石榴，就院子里的那顆石榴樹，最上面樹梢上的那只最大的。」
他蹙了蹙眉，起身。
我又一把拽住他的衣擺道︰「剝好了，拿個白瓷敞口碗裝著，底子要最小的那種，放著好看！」
他有些無奈，嘆了口氣道︰「你且等著。」說完，便撩了袖口去摘石榴。門是敞著的，我靠在床上剛剛好能看到，此時倒不是我故意為難他，從小到大養成的毛病，變了天，人也嬌氣了，若是天晴了，我立馬能從床上竄起一丈多高。
就這麼磨了大半天，一碗剝好的石榴終于端到了我跟前，我也不急著吃，讓集玉放在桌子上擺著，遠遠看著，心里就舒服很多。
集玉又端了熱過的那碗湯來逼我喝，我擺了擺手頗為嫌棄地問︰「這是什麼湯？」
「百合湯，你昨日醉酒，喝了會舒服些。」言罷，便舀了一勺往我嘴里送，我避了臉，分外嫌棄地推了推那只碗，頗為委屈地望著他。
「這只碗我不太看得上，按理來說，你拿只白色的碗裝百合，著實是平淡，看起來就沒有食欲的。去換只青瓷碗裝上，唔，再加兩勺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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