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
看見老狐狸在門後探出半個身子偷听,一張臉青一陣白一陣的,甚是討喜。
出于義氣,又拍了拍紅裳的肩膀勸說道︰「君上萬年來就收你一個小徒弟,你理應感到慶幸,莫要再敷衍他了,在我看來,君上還是很疼愛你的,不然也不會千辛萬苦追隨你來到這里。前些日子你與蛟龍打斗,若不是君上及時渡了道仙氣與你,怕是早就小命不保了。」說完又自顧自月兌了外衫遞與她道︰「將你的鼻涕眼淚洗干淨了還給我,若是能洗兩遍就更好了,我最中意桂花味的皂角。」
她愣了愣,還是接過了。
門外雨將停,草色綠堪染,石榴紅欲燃,千丈裊晴空。世人說到緣分,總是一句天注定,好似除了天知道,誰也說不清,道不明。待到來日體會到那寸寸了入骨的疼痛,又為自己不曾抓住那份機遇而惋惜。
許多事就像是一汪倒映著滿月的泉水,追根究底也只是看似圓滿。
我在房中生生憋到地上的水漬干透才歡天喜地出門,三爪龍鬼鬼祟祟守在我門口,只是現在見了我,面上總是存著幾分忌憚。
不得不說的是,自從上次去了九重天,回來後倒霉事就不斷。比如前幾日,莫名其妙被絆倒,莫名其妙被推進寒潭。比如今日,出門莫名其妙踩了一坨狗屎,逛個街又莫名其妙被砸暈了。
「你莫不是得罪了渡厄仙君?」老狐狸在我頭上繞了十幾圈紗布,干脆利落的打了個結,我平日里不怎麼愛照鏡子,現在就更不想見到我這副尊容了。
我有些驚恐,想起了那個倒霉的方角將軍,頗為泄氣地蹲在地上抱了頭問︰「這可如何是好?那日在殿前,我當著眾仙官的面說那位渡厄仙君矮。」
老狐狸搓了搓手,又搖了搖頭,看我的眼神越發帶著同情。「你再跑一趟九重天天求求他吧。渡厄仙君很是記仇,只怕是不太好對付。」
我暗暗認栽,只好頂著滿頭的紗布騰了朵雲又去了趟九重天。剛到天門,就見著那位方角將軍與我甚為默契地包了一頭的紗布,神色懨懨,垂頭喪氣。
「咦,你不是那個通體碧綠的小姑娘嘛,來九重天辦事?」
前來與我搭話的正是那日在帷帳中與帝君下棋的蓬萊水君。我自下到上掃了自己一眼,我今兒個也沒穿綠衣服,他怎麼就這麼喜歡通體碧綠這個詞?
不理他,兀自往前走。
「呦,怎麼把腦門包成個白菜梆子似的。」模了模胡子,捻了捻眉毛繼續挑釁。
你才白菜梆子,你全家都是白菜梆子。
「得罪了渡厄仙君,可不是鬧著玩兒的。本想助你一臂之力,唉,罷了罷了,你也不領情。」說完,作勢要走,挪了半天,抬不動腿。低頭一看,我已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抱住了那只大腿,目光殷切。
「不知水君有何高見?」我一雙眼楮水靈靈地將他望著,配著頭上這里三層外三層的紗布,看上去分外淒慘。
「老夫與渡厄仙君倒是有些交情,前去替你說個情不成問題,只是……」停下來剔了會兒牙,「人情世故里又一樁叫有來有往,我自然不會平白無故地幫你。」
依然抱著他的大腿,膝行幾寸表了決心︰「上刀山下火海,萬死不辭。」回答得不假思索,一氣呵成。
那蓬萊水君聞言哈哈笑了幾聲︰「你放心,只是件小事情罷了,用不著上刀山下火海,多血腥啊,我也一大把年紀了,見不得這些。」
我吸了吸鼻子,既然是件小事,那答應下來也無妨,況且他也一大把年紀了,騙我這小輩做什麼,遂分外真誠地點了點頭。
「你與帝君關系匪淺吧。」不動聲色地一個套。
雖是帝君那日在殿前當著眾多仙官的面與我調侃了幾句,但我與帝君的關系實在是不值一提。本想否定,想了想,現在一眾仙官都以為我與帝君關系匪淺,多有面子的一件事,便點了點頭。
毫不猶豫地鑽進了圈套。
「那日,帝君似是很看重你的立場,若是你能代表仙官們替羲和上神求個情,想必帝君也會認真考慮的罷。」
這與上刀山下火海有什麼區別!且不言上刀山下火海還能留個全尸,帝君若是真與我動了怒,便是牽連了我全家也是有可能的。屆時定是死得連個渣渣都不剩,與其得罪帝君,還不如得罪渡厄仙君。
遂毅然決然地拒絕了這個要求,與蓬萊水君作了個揖,剛邁開兩步,就听到後面幽幽道︰「眾仙君都說你與帝君關系好,今日看來,果然是假的。」激將法!
偏偏對我很是受用。
立馬轉身反駁︰「我與帝君之間的關系,非你們這些尋常之輩妄加揣測的!不就是說個情嗎,以我與帝君的交情,妥妥的。」用力拍了拍胸膛,引來一陣咳嗽。大步往帝君的殿內邁去。
「我蓬萊水君攜眾仙官等你的好消息。」
腳步是堅定地,心里是發虛的。現在後悔已然是來不及了,只怪早年日子過得太安逸,把狗膽養肥了,現在真真是騎虎難下的場面。
剛到殿前,就被幾個天將攔了下來,理由是鬼鬼祟祟,獐頭鼠目,頭上的紗布將一張臉擋了大半,形跡甚為可疑。
兩把長柄大刀瞬間架在脖子上,嚇得我兩腿瑟瑟,抱了抱拳道︰「將軍威武,這麼有氣勢的大刀我還是頭一次這麼近距離觀摩,想來也是在戰場上飲血無數的神兵了。」
那兩個天將受了我的追捧,甚為得意地收了架在我脖子上的長柄大刀道了句︰「算你有見識。」
我又趁著他們得意繼續推進︰「不知將軍可否向帝君通報,就說,就說……」想了半天,若是說有個小姑娘求見,帝君定是不會接見的,這時用詞就得狠一些,遂道︰「就說昔日那個通體碧綠好吃懶做的小姑娘求見,可否?」
那天將听了,頗為鄙夷的上下打量了我幾眼,輕蔑道︰「像你這種用偏門吸引帝君注意的小姑娘我見多了,只是從未見過你這麼極端的。」擺了擺手,「罷了罷了,此番我就去稟報,帝君接不接見,就看你的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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