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麟權有些落寞的閉上了眼楮。一將功成萬骨枯,他還未曾功成,雙手卻已經沾滿了鮮血。而這條孤獨的路,從今天起,便只有他一個人走下去了。君顏離開了,國師也要離開。他好像,失去的要遠遠大于得到的?
也罷,也罷。胤麟權在心中狠狠的嘆了口氣,他既然選擇了這條路,那邊絕無回頭路,就算是跪著,他也得走下去!
再次睜開眼楮的時候,胤麟權已經摒棄了以往的輕佻,眼神中,只有帝王的陰鷲與權謀!
孤身一人又如何?他是九五之尊,是至高無上的存在!
「陛下,天涼,您還是回大殿里吧。若是染了風寒,那可如何是好?」
胤麟權嘴角一勾,眼神一閃,「龍井,國師都離開了,你為何不追隨他一起離開。別忘了,你可是國師最得意的門生。文韜武略、詩詞歌賦、弄權之術、國師傾盡全力傳授于你。你不該背叛他的。」
龍井斂眉,低頭,「龍井效忠于皇室,而不是國師。」
「很好。」胤麟權眉頭一挑,一字一句的道︰「那麼,從現在起,這國師之位,朕賜予你龍井。」
龍井一愣,隨即便跪倒在地,匍匐在胤麟權的腳下,「謝主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若真是能萬萬歲,那豈不是太淒涼了?」胤麟權笑的自信十足。
這孤獨的路,走上百年便也罷了,若是走了萬萬年,豈不是太淒涼了?
「陛下?」龍井愣了愣,莫名其妙的望著這位少年天子。
「沒事。」胤麟權擺擺手,轉身進了大殿,他道︰「國師,先皇駕崩,朝中的勢力尚且不算完全穩定,你——」
察覺背後並沒有人跟了上來,胤麟權停下腳步,回頭催促了一句,「國師?」
「啊?哦!」龍井連忙追了上去。對,從今天,他便是國師。他要盡快熟悉這個稱呼!
「朝中的勢力,大概分為四派。國師留下的那一派,當然是盡歸朕的掌控,還有其他——」
大殿的門,緩緩的合起。胤麟權那黃色的身影,削瘦的很。但是,他的脊背,卻听得筆直,頭顱,也驕傲的揚起。
改變,其實只是一瞬間。
恍然如夢,仿若隔世。再回首,卻已是滄海桑田。
……
「人生本來就是一出戲,恩恩怨怨又何必太在意。名和利,什麼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我得意的笑,又得意的笑,笑看紅塵人不老。且揮揮手,莫在意,飲酒作樂要及時。那千金雖好,快樂難找,我瀟灑走過條條大道……」
那歡快的小調,回響在這鄉間的小路上。
她一身粗布麻衣,身無一件飾品,干淨純真,透著這世上所有美好的詞語。
她展顏一笑,當真是另天地都失去了顏色。尤其是眉心的那一點朱砂,紅似血,泣如殷,身上的氣質,是恬然的干淨,讓人十分的舒服。
她身後背著一個籮筐,里邊零零散散的裝著一些野果。她手中拿著一枝樹枝,隨著小調在空中劃出好看的弧度。她赤足而行,小腳丫在剛剛下了雨泥濘的小路上留下了腳印一排排。
忽然,她眼前一黑,面前便站了一個人,他的容貌,與這個鄉間農田,格格不入。他笑的一臉溫柔,美眸一眨,眼波流轉。
「這首曲子很好听,我很喜歡。你能不能,再給我唱一首?」他這麼說。
她一笑,露出兩個小虎牙,分外可愛。
「曲子就不唱了,我給念首詞吧?」
「洗耳恭听。」
「不是我自己寫的,是我抄來的,可以麼?」
他一笑,一傾城。
「可以。」
她一笑,一傾國。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他的眼神溫柔如水,淡紫色的眸子,閃爍著別樣的妖冶。
「抱歉,我是鄉野村夫,不懂詩詞。只覺得好听,卻不明白其中的含義。能否請小姐賜教?」
「我不是小姐。我是鄉野村婦。所以,那首詞,我也不知道什麼意思。但是,我想對你說一句話。」
「請說。」
「你真的決定,要陪我做一對鄉野夫婦?你放得下你國師的華貴身份,放得下王都的紙醉金迷?」
「我若是放不下,便不會尋你到此處了。還有,我已經不是國師,我現在,只是一介草莽。若你不嫌棄,可否能伴我笑看天下?」
「笑看天下還是免了。你要是真下定決心了,就過來幫我鋤草。若是今年的收成不好,明年,你我便要上街區乞討了。」
「那可否容我換身衣裳?」他銀發及腰,美不勝收。
她勾勾手指,轉身便走︰「走,回家換衣服。」
「家?」
「對,我們的家。」
「家里有誰?」
「有一個老男人,和他的妻子。」
「為什麼他們沒有孩子?」
「因為老男人年紀大了,那方面不行了。」
「東露君顏,你!」
她笑的恣意猖狂,「季靈斐,五年過去了。你已經三十有七。而我卻不過雙十年華。你說,你如何滿足的了我?」
「放你的心,為夫定能讓你滿足!」說完,他足尖一點,便將她結結實實的抱在了懷中。
她第一次知道,原來一向平靜如水不起波漣漪的他,竟然也會有如此強勢的時候。
「東露君顏,我找到你了。」
「這一次,我絕不會再讓你離開了。」
「說到做到。你要是再把我丟了,我就殺了你最心愛的人!」
「我最心愛的人,你可殺不了她,那是只野貓兒,生人勿進。」
「是麼?那我若是自盡呢?」
「你敢!」他動怒的望著她。
其實,他生氣的時候,更好看。紅撲撲的臉頰,很惹人遐想。
她輕輕一笑,雙手環上他的脖頸。主動將嘴巴湊了上去。
季靈斐,我等了你五年,終于等到你了。你若是再不來,我可就真的要生氣了。不過幸好,你來了。而我,終于等到你來接我回家了。
回家,一個多麼溫暖的詞語。
「顏姨娘,顏姨娘,你回來了。你瞧,你布置給我的作業,我都寫完了。今天,你要教我認什麼字呢?」
孩童揚了揚手中的本子,笑的一臉歡喜。
「顏姨娘?」季靈斐眉頭一挑,隱隱有怒氣。
東露君顏抿唇一笑,道︰「蘭姐姐,我回來了。六子哥呢,他種田還沒回來麼?」
「六子哥?」季靈斐娟秀的眉頭高高的挑起,語氣中的不滿,更加明顯了。叫得如此親密,那六子哥究竟是誰!
坐在小院里縫補衣服的女子抬頭一笑,看到季靈斐的時候,眼神猛地閃爍了一下,可她並未多問,只是笑著道︰「小六哥去鎮上買東西了。你前些天不是說,想要做一件紫色的長袍麼,紫色的布,在這里可買不到,小六哥便去鎮上幫你買了。」
「其實六子哥不必專程再去鎮上跑一趟的。」東露君顏笑著說道,手下挽著季靈斐胳膊的小手,卻用了幾分力氣。
「哦?」蘭兒輕輕一笑,語氣挪揄的道︰「你不是一直想要做一件紫色的長袍麼?」
「不用了。因為,我已經把他等回來了。做衣服,是為了思念他,可現在,他已經回到了我的身邊,那些睹物思人的東西,便不需要了。」
蘭兒柔柔的一笑,低下頭,又繼續縫補衣服了,她道︰「我知道。當我看到那一身紫衣的時候,我便明白了。」
你心心念念的良人,他回來找你了。
他上千一步,主動伸出手,「你好,我叫季靈斐,從今天起,我們就是一家人了。」
蘭兒只是輕輕的踫了一下那只如白玉一般的手,便匆匆收了回去。季靈斐,名滿天下的國師大人,就算他來了這鄉間小院,也不是他們可以親近的人物。就像與他們同住了五年的東露君顏一樣,即使再親密,他們與她之間,還是隔著一條鴻溝。
「你好,我叫蘭兒,他是我的兒子,名叫念溪。」
念溪……季靈斐在口中喃喃的重復著這個名字。
「念溪。」他輕輕一笑,俯,抱起了那個小孩,「你叫念溪?」
女乃女圭女圭的聲音,也是女乃聲女乃氣的,「是呀,我叫念溪。」
「念溪,可是個好名字。」他溫柔的一笑,目光從未離開過她。
「漂亮仙子,你是誰呀?」
「漂亮仙子?」他抿唇一笑,這稱呼,既熟悉,又陌生。已經很多年,沒有人這麼叫過他了。
「對呀,漂亮仙子,你是誰?為什麼會拉著我顏姨娘的手?」
「我?」他唇邊一抹微笑加深,道︰「我叫季靈斐,字玉溪,是你顏姨娘的夫君。」
「夫君?那是什麼?」
「就是你爹娘那樣的關系。」
「漂亮仙子,你說的話,好復雜,我不懂哦。」
「你爹,就是你娘的夫君。而我,就是你顏姨娘的夫君。如此,你可明白了?」
女乃女圭女圭重重的點了點頭,「念溪懂了。」
「啪。」
話音未落,那女乃女圭女圭的巴掌便扇了上去。力道很輕,但也震驚了所有的人。
「你就是那個害顏姨娘每天以淚洗面的壞蛋。」
「啪。」
又是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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