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扶疏心情很愉快。她覺得自己像是在喂養寵物,一個精致的、乖巧的小寵物。木勺一伸過去就乖乖的張開嘴,小腮幫子一鼓一鼓的就咽下了,然後再重復……實在太萌太有成就感了有木有!喂完蔬菜粥,慕扶疏將砂鍋放在矮桌上,跑回床邊打開包袱,將棉襖棉褲拿出來,抖開了給三郎看。
「三郎哥哥這是我親手做的呢。」她將領口的刺繡指給他看,竹子是她繡的最好的,所以衣領衣袖上都是繡的竹叢。
三郎顫抖著手接過棉襖,只覺得很輕巧,竹叢繡的栩栩如生,淺綠配著深綠,出乎意料的好看。再看陣腳又細又密(這是縫紉機做出來的親),比他自己縫的好多了(你會做衣服就已經是奇葩了)。
慕扶疏輕輕掀開他腳邊的被子,抓了一只棉襪就往他的光腳上套。因為發著燒,他的腳並不冷,反而熱的燙手。三郎都來不及反應,兩只腳都套上了厚厚的棉襪,他覺得腳心燙的幾乎要燒起來了。
慕扶疏將棉襖棉褲塞進他兩條被子中間。剛才掀被子時看見他的腳上生了凍瘡,中褲褲腿上起了毛邊,雖然沒打補丁但也洗的很薄了。這里的人沒有毛衣,冬天就是一件夾衣一件棉襖,有的人甚至是光著膀子穿棉襖的。三郎穿著中衣中褲,算是好的了。想起中褲,又想起林氏給她的那件?褲,不曉得男人的中褲是不是?褲?她越想越入神,完全沒發現三郎躲在被子里雙手模著慕扶疏給他做的棉衣淚流滿面……
慕仲君和楊翁一見如故。
楊翁知識很是淵博,慕仲君雖然跟著主子讀過幾年書,卻也只能算識得幾個字而已,被楊翁一比就比到太平洋了。他對讀書人一向崇拜,不知不覺兩人相談盛歡。楊翁也把他的家底模清了,知道他和他妻子都是在大戶人家當差的,主子仁慈除了他們奴籍,放他們回鄉,前不久家鄉遭災才到妻子娘家討生活……這樣七七八八談下來,雖然慕仲君不該說的沒說,他卻也已經猜的七七八八了。看來這家的大娘應該就是了。楊翁苦澀一笑,想到三郎,冥冥中自有緣分吶!
慕扶疏等三郎睡著了才起身,砂鍋還是放進空間,那壺水里面又放了一包退燒藥。晚上三郎總要起來喝水的,沒吃過西藥的人兩包藥足夠見效了。
慕仲君見慕扶疏出來,這才和楊翁告辭。楊翁看向慕扶疏的眼神更加慈祥,慕扶疏又想起了便宜舅舅看她的樣子……于是落荒而逃。
回到家天已經黑了,阿豬睡了一覺後已經活蹦亂跳,晚上吃了兩大碗粥。慕扶疏想起阿豬的棉襖還沒做,趕緊回了屋。沒道理三郎的做好了阿豬的沒做好,兩個孩子該一視同仁才是(你已經區別對待了啊喂)。
第二天阿豬也穿上了輕薄的新棉襖,把他歡喜的不知道如何是好。阿姐真厲害,會念書會寫字會繡花會做衣服,最主要的是會給阿豬吃好吃的。所以說孩子記得最牢的還是吃食,尤其是阿豬這樣一個吃貨,小時候是小吃貨長大了也是大吃貨。
慕扶疏放不下三郎,慕仲君也放不下楊翁。當然,他放不下的是楊翁淵博的學識,大娘需要一個先生,阿豬也要開蒙。林氏深以為然,兩人商量了一晚上,決定請楊翁來家做館,教兩個孩子念書。
慕仲君再一次陪著慕扶疏去了楊家別院。
三郎一晚好睡,半夜出了一身汗,起來喝了半壺水又睡了,早上起來已經退燒,精神也好多了。楊翁燒水給他擦了身子,他在楊翁意味深長的笑容中紅著臉換上了慕扶疏帶來的新衣。換上不久,他驚奇的發現這衣服雖輕薄卻保暖的很,楊翁也詫異的模了又模,怎麼也想不起來里面填的是何物。
兩人喝了粥,三郎食不知味,腦海中想著昨晚那碗好吃的蔬菜粥,里面紅紅綠綠的不知道放了什麼,味道真是好,想起來就忍不住咽口水。阿叔說昨天三娘的阿爹一起來的,想來那砂鍋是他端來,三娘一家都是好人。
慕仲君和慕扶疏輕車熟路,自己推開了院門。楊翁見他們又來,很客氣的請他們一起用朝食,慕仲君連聲道吃過才來的。慕扶疏見三郎穿著自己做的新衣,站在那里修長挺拔如一桿玉竹,不由得心花怒放,養寵物的趕腳真棒。
慕仲君很小心地提出想請楊翁給大娘和阿豬開蒙,楊翁很爽快的答應了。慕仲君又邀請他們住到自己家里去,這里沒有火炕,不知道是不是擔心主家不願而不敢砌。接下來可能還會下雪,雪天走路可不爽快。
楊翁考慮了三秒鐘,答應了。他和三郎本就是無根浮萍,住哪里都一樣,更別說如今是住到大娘家里。他看了眼雙眼灼灼盯著三郎看的大娘,似乎想起了什麼,臉上也帶了笑。
慕仲君和慕扶疏回去的時候,後面跟著三郎和楊翁。
慕扶疏完全沒想到三郎和楊翁會這麼簡單就住進了自己家里來。慕仲君要請楊翁給她和阿豬開蒙的事,她也是到了三郎家才知道的。楊翁有沒有才她不知道,但是兩個和自己家沒有一點親戚關系、八竿子打不到一塊的人,輕易就住進來真的好麼?而且連束?都沒談好就干干脆脆跟著他們回家。真是……太不講究了!
林氏似乎對慕仲君能將楊翁爺兩帶回來充滿信心,慕扶疏他們回家時林氏已經將房間收拾好了。建新屋時五個房間都盤了炕,他們夫妻帶著阿豬一間,慕扶疏一間,剩下一間在慕扶疏隔壁,另外兩間在他們房間隔壁,正好三郎和楊翁一人一間。家具是現成的,林氏新買的棉花做了六條被子三條褥子,炕上褥子和被子都是新的。
慕仲君提著兩個包袱和楊翁走在前面,三郎和慕扶疏走在後面。雖然每次叫三郎哥哥的時候慕扶疏總有裝女敕的感覺,但不影響她喜歡三郎的心情。三郎看著慕扶疏穿的像個胖團子,小臉兒縮在衣領子里的樣子就想笑,心里癢癢的,感覺看到她就開心,仿佛春暖花開,渾身舒坦。
阿豬早早候在門口等他的「先生。」他就要像小叔一樣有先生了,以後也考秀才考舉人考狀元!等他當了官就買很多很多好吃的給阿姐和阿爹阿娘吃,天天吃!嗯,吃貨的理想果然遠大!
林氏將炕燒的暖暖的,楊翁和三郎一進房間就覺得渾身毛孔都張開了。慕扶疏在三郎房間里轉了一圈,炕尾連接衛生間的拱門上沒有掛門簾,主要是沒多余的,她得抓緊時間做一條,嗯,不能編絡子門簾,還是做個棉門簾吧……她完全沒考慮楊翁屋子里也沒門簾。
三郎進了屋就仿佛真到了春天,不對,是夏天,熱的他恨不得立刻月兌了棉襖。楊翁也很稀奇的仔細觀察著炕。對于最近在林家村很流行的炕他也听說了,一時沒時間請人做,而是不知道原來效果真這麼好,這要是推廣到全國,尤其是北方,能造福多少百姓呀。
阿豬圍著三郎問長問短,主要是圍繞他「燒的紅彤彤有沒有燒壞腦子。」三郎很認真的回答他的問題,告知他自己好的很,並沒有燒壞腦子。阿豬嚴肅的繞著他轉了兩圈,點頭認同了他的話,承認他沒有燒壞腦子,因為他還認得自己是阿豬。
慕扶疏惦記著做門簾,打了聲招呼就出去了。林氏幫著將包袱里的衣服拿出來放好,掛棉襖的時候楊翁看到了衣架又是一陣驚奇,林氏傲嬌的說這是大娘想出來的,楊翁面色古怪的附和著林氏,將慕扶疏夸贊了一通。
待人都走了只剩下楊翁和三郎,三郎月兌了棉襖,小心的掛在衣架上,拿了件薄襖子穿了。楊翁坐在炕上沉默了一會後對三郎道︰「這家人家大人都是沒心機的,我們可以安心住下。他家大娘聰慧可人,可惜被大人教的太單純了些。日後你和大娘好好相處,護著她些。」
可憐的楊翁,以為慕扶疏被大人教的沒了心機,對誰都一腔熱情,卻不知她顯示可憐三郎的身世,後有覺得三郎精致可愛如小寵物般,漸漸起了興趣而已。而有時候起了興趣就是動了感情,動了感情就是喜劇或者悲劇的開始……至于對楊翁客氣,完全是順帶啊順帶……
楊翁有了正式的先生,家里需要一個書房。剩下那間有炕的屋子就做書房了。慕仲君按照慕扶疏房間的書桌樣式,去村里找人打兩套大的,兩套小的,再做幾個書架,這樣書房也齊活了。
林氏為了歡迎楊翁和三郎,殺了一只母雞,和蘑菇炖了,味道非常好。三郎吃東西很注重禮儀,完全沒有阿豬的狼吞虎咽滿嘴流油。慕扶疏自己是經過前世所謂「世家燻陶」的,幾次看三郎吃東西都覺得他吃東西不疾不徐,賞心悅目。一個父母雙亡的孩子居然這麼講究,是因為有個好先生的緣故?她探究的眼光看向一旁同樣慢條斯理吃飯的楊翁,林氏也算是在大戶人家待過的,雖是丫鬟也是受過訓練的丫鬟(大霧),她吃東西的樣子和楊翁就沒法比了,最多就是不發出聲音,慕仲君更加沒法看。
似乎發現慕扶疏在關注自己,楊翁抬起眼皮看了慕扶疏一眼,對他微微一笑。慕扶疏渾身起了雞皮疙瘩,仿佛感覺便宜舅舅對他一笑。右手夾了塊雞腿到三郎碗里,三郎看了他一眼,將雞腿塞進嘴里,耳朵紅了。
阿豬瞪著阿姐,阿姐居然給三郎哥哥夾雞腿不給阿豬夾!嘴一撇,眼淚就下來了︰「阿姐不喜歡阿豬了。」
慕扶疏莫名其妙。
阿豬哭的更大聲︰「阿姐不給阿豬夾雞腿!」
慕扶疏︰……
林氏夾了一塊雞肉給阿豬,呵斥道︰「三郎哥哥是客人,你阿姐給他夾菜是客氣,你怎不學阿姐反而哭了?阿娘平常是這麼教你的麼?」
可是平常家里沒客人啊……阿豬如是想,至少眼淚止住了。不舍的將碗里的雞肉看了半天,忍痛夾到楊翁碗里︰「先生,吃肉。」三郎哥哥已經有了雞腿,這塊雞肉就給先生吧。姐控的阿豬不知道自己這是吃醋了。
吃過哺食,楊翁將慕扶疏和阿豬叫到一旁問了幾個問題,阿豬背了一段千字文就開始背三字經,楊翁越听越驚異,再要听下去,阿豬無辜地搖頭︰「沒了。阿姐就教了這麼多。」
楊翁看向一旁的慕扶疏,柔聲問︰「這是你教的?是什麼書?」
慕扶疏這才相信這時候真沒《三字經》這本書。本來《三字經》就是在宋朝才編譯推廣的,看來那位穿越前輩文科不怎麼好,這本上佳兒童啟蒙讀物沒有盜版過來。
楊翁還在等著慕扶疏回答,她干脆道︰「是我教的,這本書叫《三字經》。」
楊翁又問︰「能給我看看麼?」
慕扶疏示意阿豬去拿。阿豬很快拿來了,楊翁接過去一看,整整齊齊的楷書,明顯是自己裝訂的。看向慕扶疏的眼神就更不對了︰「這是你寫的?」
「是我默寫的。」慕扶疏重點落在「默寫」兩個字上。
楊翁沒有說話。這本《三字經》朗朗上口,確是小兒啟蒙上佳之作。他自問學問五車,天下他沒讀過的書少之又少,因何這本《三字經》從未听過。又想起大娘的身份,不由默然。世家大族底蘊都深不可測,更枉論大娘可能是……他搖搖頭︰「這本書能不能給我看看?」
「可以。」阿豬很高興先生喜歡他的書,搶在慕扶疏前面回答。
慕扶疏不置可否。《三字經》而已,她空間里還有《百家姓》、《聲律啟蒙》,這些都是現在沒有的。本來她是打算拿出來教阿豬的,現在有了先生,就听先生講課吧,阿豬若是要參加科考,還是有個正經先生比較好。
雖然天氣很冷,慕仲君還是燒了水提到楊翁他們房間給他們洗澡。林氏準備連夜趕兩件衣服出來給楊翁和三郎。她以前的主家請先生,四季衣物都要主家準備的。
慕扶疏將棉門簾給三郎裝上。林氏才星期楊翁屋里還沒有,趕緊先做門簾要緊。
晚上慕扶疏繼續給三郎做保暖**和夾襖。她找了套大人的保暖**拆開,做成現在的中衣樣式,但是衣襟沒那麼寬大,稍嫌緊身了點,雖然不倫不類,穿上絕對不會進風。中褲直接將保暖褲改小了點,當然不是開襠的,她甚至把男褲中間那個洞洞也縫上了。三郎要噓噓啥的自己想辦法吧……
有了縫紉機動作就快了,兩套**做完不過半小時。夾襖更簡單,空間里的絲綿棉襖拆了一件,填到做好的衣服里,夾褲就是把羊毛褲縫在里面,簡單得很。上課的時候穿這些正好,這樣那匹綠色的布料還剩下一點兒。幫阿豬做**是不成的,林氏會發現料子不同,那就再做件鴨絨內膽的薄襖子吧,林氏總不至于把衣服拆開來,到時候就說自己拿了少量棉花做的就是。想到晚上阿豬的眼淚,慕扶疏嘆了口氣。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明天哄哄他吧。
做完阿豬的衣服,慕扶疏想起楊翁,覺得有些別扭。雖然是個賞心悅目的大帥哥,可是他那和便宜舅舅一樣的目光看著怎麼那樣?人,還是算了吧。現在的大娘還是個八歲小孩,幫三郎哥哥做衣服就很了不起了,楊翁就讓林氏去操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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