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顏華幾人正喝著花酒,廂房的門發出一聲巨響。桑雲無聲的嘆口氣。
敢踹他們幾人的門,還踹的這麼熟練地,除了她還能有誰?
桑雲抬頭看向氣呼呼沖進來的妹妹,已經不記得是第幾遍說道︰「灼兒。胡鬧。你姑娘家怎麼能來這地方。」
桑灼見顏華獨自酌酒,絲毫沒有看她的意思,氣的她手中鞭子當空一揮,發出「啪」的一聲巨響,嚇得那些女子都尖叫起來,急忙捂著頭跑了出去。
唯獨潮汐好整以暇的依偎在陵南的懷里,笑著打趣道︰「桑小姐一路奔來只怕是口渴了。快坐下歇歇吧。」
桑灼本來就火大,如今見一個平日自己最鄙夷的人跟她說話,氣不打一處來,火大道︰「你算個什麼東西。下賤的婊子配跟本小姐說話?!」
潮汐在暗香閣也是被供著的主,如今得陵南垂憐,更是走路都用橫著的走法,如今又有三位公子在,底氣足了,月兌口而出道︰「是。潮汐是最低賤之人,桑小姐是天下最尊貴的人。桑小姐能來,是暗香閣蓬蓽生輝,奴家應該找人去買上好的紅鞭炮,給放一放。」
其實潮汐說的也不過分,奈何桑雲等人都是護短的人。桑灼是桑雲的妹妹,是顏華的未婚妻,更是陵南從小護著長大的。如今見她氣的眼里溢著淚水,小手那個抖得。心里都未免有點不悅。
「潮汐姑娘教訓的對。」一整晚沒說話的顏華淺笑著端起一杯酒︰「顏華在這里,謝過姑娘代替在下,教在下未婚妻之恩。」
顏華笑的溫潤,卻讓潮汐冷的渾身發顫。見此,陵南心里的怒火這才平去一半,松開攔著潮汐的細腰。潮汐嚇得臉色蒼白的跪在地上,什麼都不敢再說了。
桑雲朝桑灼招了招手,疼愛的模模她的頭笑道︰「這麼晚不睡怎麼跑來了?」
桑灼斜眼看了眼顏華,原本的怒火在顏華方才那一聲中也全消了,回答道︰「有人來稟報你們……」
她環視過三人的臉,賭氣的哼了一聲,臉氣的鼓鼓的。
桑灼和陵南相視一笑,都無奈的嘆氣。大家都是一起光**長大的,誰還不了解她啊。明明氣都消了,卻還揣著等著某人道歉囊。
陵南認命的夾筷菜送到她嘴邊,賠笑︰「小姑女乃女乃,這一路騎馬過來,累壞了吧。來來,張口。你最愛的。」
一路上跑過來可不餓了嗎。桑灼朝陵南翻個發白眼。這不說的廢話嗎。
可是餓歸餓,氣節不能輸。美食當前,她硬是忍住沒吃。
幾人都扭頭看向獨自喝酒的顏華,被他們幾人盯了好一會,饒是顏華也有點掛不住臉了,心底無趣的嘆口氣,朝桑灼看去。
桑灼這下是徹底的美了。大口大口的吃著陵南喂得菜,後來她嫌棄陵南動作慢,干脆直接搶了他的筷子,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跪在地上的潮汐這時才徹底的醒悟了。這次她錯的有多離譜,她千錯萬錯,不該算錯自己的位置。
她怎麼會天真的以為,就憑著陵南公子對她的一時厚愛,她就有那個資格和堂堂桑灼小姐為敵?他們……一個個大家之後,富貴子弟,之所以來這里不過是尋歡作伴,貪一個一時之歡,新鮮勁兒過來,路上相見,只怕她們是誰,他們都不記得了。
潮汐苦笑,縴手顫抖的撫上跪的發麻的膝蓋,止不住又冷笑一聲。只怕往後,這暗香閣,再沒有半點她潮汐能容身的地方了。
顏華拎著酒壺的手忽然頓住,朝窗戶看去。只見,對面的廂房窗戶大開,慕華站在窗前,若有所思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慕華順著她的眼光看向地上掉淚的潮汐,他眉頭忽然微蹙︰「誰告訴你我們在這里的?」
「恩?」桑灼嘴里塞著慢慢的好吃的,圓溜溜的大眼眨巴眨巴,好不容易咽下嘴里的東西,接住陵南的杯子喝了順氣,不悅的翹起嘴巴︰「還能是誰。就你那個拽的跟二百五的小廝唄。」
說完,她氣憤的大口大口咬雞腿。
對面廂房內,慕華緩緩關上房門,自始至終沒有看顏華一眼的意思。顏華倏地起身,渾身迸發逼人的冰冷,嚇得桑灼立馬躲到桑雲背後。
顏華打開門時,正看到慕華下樓的背影,唇角抿了抿,他急步追了出去,到了門口,一把抓住慕華的左手腕,冷道︰「你什麼意思?」
慕華緩緩回頭,眼中的復雜讓顏華一愣,可惜沒等他看清楚,慕華眼中已成了一片空洞,淡的讓他心里沒來由的一陣發慌。
慕華並未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側臉朝樓梯口看去,追出來的桑灼幾人或驚愕或惱怒的朝他們這邊看來,慕華嘗試著甩了下,非但沒甩開顏華的手,反而被他攥的更緊。
慕華淡淡開口︰「沒什麼。」
「沒什麼是什麼?」
「沒什麼就是沒什麼!」慕華忽然有些不耐煩︰「放手。」
她怒,顏華更是惱火︰「休想!」
「你憑什麼不放!!」
顏華低吼︰「我不憑什麼!我只知道假如此刻我若放開了,我會錯過我此生最重要的時刻!我不想後悔!我顏華的一生更不需要後悔。」
「你……」慕華錯愕。
「顏華哥哥……」桑灼追了下來,眼中冒火,心里沒來由的惶恐,這是女子面對情敵的一種本能警惕。可這小廝……分明是男的……
除了她,桑雲和陵南也都錯愕的擰緊眉頭。
堂堂雲國第一公子,何時如此狼狽不堪的挽留過誰。
「我們……」顏華扶額,無奈的深嘆從指間飄了出來︰「談談吧。」
「我……」慕華遲疑。
顏華沒給她考慮的機會,直接一把將她抱起,牢牢鎖在懷里,踮腳飛出眾人的視線。
月上柳梢,沉浮俯內,一張面具靜靜躺在地上,慕華隨性的盤腿坐在池塘邊,背卻有點僵硬。顏華則臉色不善的坐在貴妃椅上。
不遠處的玄青汗如雨下,站在他們二人身後幾米外。
「噗通——」「噗通——」
慕華拿起石子朝池塘里扔。
「噗通——」「噗通——」
「噗通——」「噗通——」
「噗通——」「噗通——」
慕華手模啊模啊,小山高的石子也抵不住她的墨跡,早全部投身到池里了。
慕華尷尬的撓撓頭,考慮著該不該再揀點石子回來。
顏華揮揮手,玄青立馬會意,撿了石子放在慕華腿邊。慕華余光瞥了一眼那堆石子,臉緩緩沁出一點紅暈,驚的玄青腿下一個寒顫,差點摔了。
慕華手握拳放到唇邊輕咳,這下有了足夠的石子,她卻不好意思再丟石子拖延時間了。
顏華語氣不善冷諷︰「怎麼?想說了?」
慕華撿起一粒石子高高拋起,穩穩接住,再拋,再接住,久久,她的聲音淡淡的,帶著對往昔的惆悵響起︰「他以前也想你這樣護短。那時,他還只是太子。並不是皇帝。你護著桑灼,不過是在護自己的一件物品那樣簡單。而他卻是在護著心愛的人。」
顏華哼笑。慕華掃了他一眼,倏地笑道︰「顏華,如果你沒有那麼多的女子和佳人,我也許會追求你。」
顏華迎上她莫名的眼神,繼續冷笑︰「追求?我若真對一個女子認真,我自然不會讓任何女子成為我的絆腳石。」
「恩?」慕華挑眉,好笑道︰「你的意思是?一旦你認真,自然會一心一意對心愛的女子,舍棄所有絕色佳人?不準許她們牽絆住你的追求?」
等了許久,不見顏華解釋,慕華支著下巴深深看他一眼,歪頭忽道︰「你娶我吧。」
顏華桃眸一緊,但很快就恢復正常,起身慢步到她身邊,抬手勾起她的下巴,微微一笑︰「對于我不討厭的人,我都娶。」
慕華燦爛大笑︰「那不是正好?你不討厭我。」
顏華大拇指指月復摩擦她的唇瓣,彎腰,曖昧的伏在她耳畔,低聲輕語︰「我寧負天下人,卻不準許天下人負我。」
桑灼縱然萬般不好,對他的心卻是一心一意的。而慕華,就算是天下第一,沒有一丁點的真心可言,于顏華而言,和路人無異。
听顏華這麼說,慕華忽然抬起左手,一把勾住顏華的脖子,對上他錯愕的雙眸,瀟灑一笑︰「早說嘛。你最近是怎麼了?見到我就躲,我還以為你對我有意思囊。這麼直白明了的說不就好了。呸呸害我糾結這麼多天。」
慕華大大松口氣,打著哈欠伸個懶腰,很哥們的拍了拍顏華的肩膀,直爽道︰「對對!這才是灑月兌的狐狸嘛。前幾天搞什麼矯情啊。」
慕華活動活動脖子,走了幾步,回頭看向眉頭抽搐的顏華,擰眉想了想,又走到顏華身邊,踮腳仔仔細細的盯著他看了一遍,模著自己下巴小聲嘀咕道︰「還真別說,這麼一張臉,還真是我小時候喜歡的型。呸呸,只可惜啊。」
慕華聲音並沒有刻意壓低,顏華自然听的再清楚不過,只見她擰眉深鎖一會,忽然不知道想到什麼,眼中閃過一絲灰暗。
「其實……」慕華抬頭看向月亮,低聲輕喃︰「他曾經愛過我。至少他尚未稱帝時,是真的愛過我的吧……大概……」
慕華忽然狼狽一笑,揚手拍了拍顏華的肩膀,意味深長道︰「後天就是觀星大會了。若想趁機壓榨,請盡快啊。過時不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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