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楚「嗯」了一聲,他的心全放在了如何獲取靈髓上,朱三的話也不知听進去了沒有。
宋文菱定定地看著朱三,沒有點頭,沒有表態,臉上掛著淡淡笑意︰「我想去靈脈那兒看看,你覺得如何?」
聞言,朱三的臉色立刻變了︰「那里有天階魔獸守衛,難道你們想去白白送死?」
「不會白白送死,我有辦法。」宋文菱一邊說,一邊掏著懷中的乾坤袋。
「你能有什麼辦法?別以為身上的靈氣比旁人充沛一些,就能與天階魔獸對抗!」朱三惱了,既惱火她的膽大包天的想法,又惱火祁楚的漫不經心的態度,「我剛剛才救了你們,你轉眼又要去靈脈,如果這樣,還不如讓你死在戾氣里來得痛快些!」
宋文菱無視他鐵青的臉,從乾坤袋里掏出一個玉瓶。拔開瓶塞,一股清香散發出來,朱三還在不依不饒地吼著,嗅到這氣息,頓時張大了嘴,再也說不出話來。
那氣息十分熟悉,當年他隨十幾個師兄弟一齊進入無涯林,去靈脈邊取地煞草之前,吃的就是這種丹藥。
「你……你怎會有……」他不知不覺變了聲調。
「怎麼會有,這不重要。只要有不就行了?」微微傾斜玉瓶,倒出三顆隱息丸,宋文菱臉上露出兩個小巧的梨渦,「來,我們三人一人一顆。」
朱三心中越發確信宋文菱的身份非同尋常,接過檢查了一番,見沒有毒,就吃了下去。祁楚拿在手里瞧了瞧,見朱三吃了,便也放進了嘴里。那藥丸入口即化,化作一縷暖流從咽喉穿過,他忍不住張開嘴,哈出一口熱氣來,正要問宋文菱這丹藥有何作用,抬頭一看,四周哪兒還有什麼人?
詫異之際,似乎有一雙手在他肩上拍了拍,揉了揉眼楮,身旁隱隱約約有個透明人影,一身黑袍,膚白如玉,清秀的眉眼猶如遠處連綿起伏的青山,不是宋文菱是誰?
「這是隱息丸,能讓人隱去身形和氣息,只有我們三人能看到對方,旁人均是不能。」宋文菱解釋道。
「靈脈邊那些天階魔獸也看不到?」祁楚大喜,這麼說來,豈不是即刻便可去找靈髓?
「雖然看不到,但觸踫得到,靈脈旁有個委蛇陣,我們要小心行走!」朱三出言提醒。
「原來如此。」宋文菱點點頭,她先前並不知道這一點,若不是有朱三在,去了之後稀里糊涂地葬身了蛇月復也說不定。
三人一路前往靈脈,朱三是風、火雙靈根,看起來十分壯實,趕路時卻是身輕如燕,若不是刻意放慢了腳步,能把宋文菱和祁楚兩人甩出老遠。宋文菱緊跟在他身後,心中既興奮又不安,興奮的是身上的魔毒終于有機會可解,不安的是,僅憑這區區隱息丸,能否避開那成百上千的天階魔獸?若能的話,無量殿早就用這種方法對靈脈下手了,若不能的話,朱三看起來為何如此胸有成竹?
她不知道的是,這隱息丸功效雖然單一,但與三元丹一樣,也是三品丹藥,整個犁國,唯有仙堡那幾個千年老怪,才有本事煉制。而且煉制一枚少則幾天,多則數月,比三元丹、地煞丹之類還要有價無市。這玉瓶中只有五顆,可謂顆顆價值連城,若拿去換地煞丹,也未嘗換不來。
若宋文菱曉得這些,只怕要氣得吐血——沒文化真可怕,早知能換現成的,何必要拼了性命去靈脈拔地煞草?拔到之後,還得請三品以上的煉丹師煉制,真真是事倍功半,而且還危險得很。
但如果她早早知道,也就不會有這次的機遇了,當然,這是後話。
一行人很快趕到靈脈邊,這里戾氣彌漫,遮天蔽日,即使吃了那地煞葉,也覺得十分刺鼻。地面一片赤色,乍一看,仿佛一灘灘粘稠的血,仔細一瞧,才知是好些盤成一圈的蛇,渾身通紅,時不時吐著縴長的信子。一條兩條倒不怎麼奇怪,百十條聚在一起,那就真叫一個觸目驚心了。
眾蛇散發的濃濃腥臭,使得宋文菱皺起了眉頭。她隱約記得,蛇將身體盤成圈狀,有兩個作用,一來是自我保護,使身體更加隱蔽;二來是維持體溫,因為它們是冷血動物。眼前這些,似乎兩者都不是。數目如此之多,想不被天敵發現都難,談何隱蔽?況且這戾氣雖然讓人心底升起一股寒意,但觸上去卻是溫熱的,氣息十分暴虐。
深吸一口,心頭那股熟悉感又涌現出來,她不明白這究竟代表著什麼。正疑惑著,腦海中忽然響起朱三的聲音︰「地煞草就在虛蛇陣的里頭,小心腳下。」
這應該就是練氣五階以上的強者,才能使用的傳音之術了。隱息草能隱去身形,卻抹不去聲音,一旦吱聲,眼前這些虛蛇就會發現他們的存在。
三人的腳步還算輕靈,斂聲屏氣地繞過一條條盤踞的虛蛇,眼見就要達到靈脈中央。忽然間,腳踝處似有一絲冰涼滑過,宋文菱低頭一看,竟是一條鮮紅的信子!
「嘶!」
那蛇立刻有所察覺,大張著嘴,露出兩排尖銳的毒牙。
宋文菱急急躲開,腳下無比膩滑,慌亂中不知踩中了多少虛蛇。
原本無比靜謐的戾氣,忽然泛起層層波瀾,那些虛蛇到底是天階魔獸,馬上感知到了她的方位,長尾一甩,直直朝她沖了過來。無數血盆大口近在眼前,腥風陣陣,惡臭撲鼻,她手腳冰涼,除了躲閃別無他法。
「快到靈脈上去!」朱三的聲音,在宋文菱和祁楚的腦海中一齊響起。好在三人方才已經來到虛蛇陣的邊緣,再往里走就是散發著絲絲戾氣的靈脈,雙腳一踏上那熾熱的地面,那些狂追不已的虛蛇就沒了辦法,紛紛圍攏在靈脈四周,不甘心地吐著信子,一旦靠近,身體就冒出陣陣白煙。
靈脈畢竟不是魔物,這些魔獸一旦踏入,只有死路一條。
按理說,靈脈所在之處,靈氣應當非同尋常的純粹,為何會冒出這屬魔的戾氣?宋文菱心中納悶,難道這地方不僅有靈脈,而且還有魔物?不,不可能,兩種截然相反的東西,怎會在同一地方出現?這就好比冰與火、光和暗,絕對沒有共存的可能。
慢著,誰說沒有!
她雙目一亮,恍然大悟——覆蓋著冰雪的火山,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嗎?那魔物就好比火山底下滾燙的岩漿,而靈脈就是外層的冰雪,正因如此,戾氣才會既讓人覺得心頭寒冷,又含著幾分暴虐的熾熱。
「你也猜到了?」朱三定定地看著她,漆黑的眼里忽然泛起奇異的光,「我一直想看看,那魔物到底是什麼,值不值得我的十幾個好兄弟為之送命!」
「什麼?」宋文菱瞠目結舌,若是十幾個無量閣的弟子都葬身于此,那此行就真是凶多吉少了!
「他們不是被林中魔獸殺死的,而是死在了自己人手里!」朱三神色冰冷,仿佛變了個人。
「難道是為了爭奪什麼?」一旁的祁楚猜測道。靈脈極其罕見,其蘊含的靈髓,只需小小一滴,就能使人修為猛增。此等寶物,自然是眾人做夢都想擁有的。可僅憑這個,根本不足以吸引那些修士們來這兒瘋狂掠奪,除非這無涯林里還有別的寶物。
「應該是為了魔物吧。」宋文菱說。
這漫不經心的一句話,卻使得祁楚吃了一驚。他不由自主地後退了幾步,面露狐疑︰「你怎麼會知道?」
祁楚畢竟年紀輕輕,涉世未深,之前被宋文菱從林于天手里救過一次,就對這小姑娘十分信任,現在想來,卻是太過輕信了。途中的種種,似乎都表明宋文菱不是個簡單的人。或許,是魔族的奸細也說不定。他重重咽了一口唾沫,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測。
「這戾氣是屬魔的,難道你沒察覺?」宋文菱皺眉辯解。
「我還真沒察覺,難道你察覺了?可否告訴我,你是如何察覺的!」祁楚狠聲逼問。
朱三的眼神,也有了細微的變化——就連他,都不能判定這戾氣究竟是不是魔物發出的,宋文菱為何如此輕描淡寫就下了定論,好似一開始就知道一般?魔族向來是人族和仙族的死敵,若宋文菱是魔族人,即使有恩于他和整個獵魔隊,他也絕不會手軟。
經他這一問,宋文菱心里也是十分詫異的——自己究竟是怎麼知道這戾氣是屬魔的?
「一種直覺罷了。」她只得如此回答。解釋一件自己都不太清楚的事情,確實有些費力,不過她很快就找到了一個理由來說服祁楚和朱三,「你們不用懷疑我的身份,如果我是魔族人,怎麼可能安然無恙地站在這靈脈上?」
「這倒是沒錯。」朱三半信半疑地點了點頭,「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方才那虛蛇發現了我們的蹤跡,其它天階魔獸很快就會趕來。」
「好,我去找靈髓。」祁楚扭頭看了宋文菱一眼,目光變得有些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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